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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馬奔騰未必是浪漫,可能只是加快了死亡的速度和提高了屠殺的效率

原標題:策馬奔騰未必是浪漫,可能只是加快了死亡的速度和提高了屠殺的效率



「劍拔弩張」


早期的一幅版畫描述了印第安人之間的戰爭


來自The Wild West--365 Days, 第9頁

策馬奔騰未必是浪漫,可能只是加快了死亡的速度和提高了屠殺的效率


文 | 老肆


東起密西西比河,西抵落基山脈丘陵一帶,美國西部邊疆有一片草的海洋,這個區域滋養了許多土著部落,這些土著成為美國印第安人的典型形象。雖然在文化上呈現出多樣性特徵,並且每個土著部落都有各自的語言,但他們卻具有共同的認同,並且有一個共同的稱呼「大平原印第安人」。這些土著部落包括蘇族、科曼奇族、夏延族、阿拉帕霍族、黑腳族、基奧瓦族、波尼族、克羅族。大多數人都是游牧獵人和戰士,然而,在歷史進程中,他們的生活方式被一種動物——馬——徹底改變,有了馬,使他們更有效地捕殺大量的野牛,成就了許多「野牛比爾」(Buffalo Bill)。與此同時,馬也提高了土著印第安人之間互相攻伐的效率。



印第安人部落地圖


在美洲歷史上,土著人之間的戰爭由來已久。但在十八世紀和十九世紀,發生在大平原上的部落交戰強度日益加深。考古資料能夠證實在歐洲白人進入美洲之前這片土地上已經存在部落之間的戰爭,最早在伍德蘭時期(Woodland Period,這是一個專有名詞,指稱美國中東部地區前哥布倫時期的古印第安人文化,公元前250年到公元900年),考古發掘的人類骸骨顯示出一些暴力痕迹,儘管為數不多。而在十三世紀及之後,部落之間的衝突加劇,而這一時期正是農業部落定居在大平原的時候。另外的證據顯示,1250年後,村莊總是被毀於大火,挖掘出來的人類骸骨多數有暴力痕迹,比如,被剝了頭皮,或者有其他的身體損傷。



剝下敵人的頭皮,表達戰績的傳統方式



黑腳族戰士

卡爾·博德默1840-1843年間畫


戰爭在密蘇里河沿岸也就是今天的達科他地區最為激烈,這裡住著曼丹人、希達薩人和阿里卡拉人的祖先,他們彼此之間經常發生戰爭,他們居住的城鎮有多達一千人以上的人口,而這些城鎮往往有壕溝和柵欄防禦。例如,在烏鴉溪(Crow Creek)遺址上發掘出的阿里卡拉族的城鎮,可追溯到1325年,在一座大規模的墳墓里挖掘出486具骸骨,包括男性、女性和小孩,基本上是全鎮人口。這些人都被剝去了頭皮,而且遭到肢解,他們的骨頭又清晰地顯示存在嚴重營養不良的情況,考古分析認為戰爭的原因是搶奪食物,而食物的短缺可能是由於當地人口過剩和氣候惡化導致的。換句話來說,暴力的形式表現為屠城。農業人口之間的戰爭從十六世紀一直持續到十九世紀。



波尼族印第安人和他們的馬


關於大平原上的游牧民的考古資料比較少,但是至少到十六世紀,一些游牧民應該襲擊過居住於大平原邊緣地區的農業人口。到十八世紀,游牧民族之間的戰爭則很普遍,顯而易見的原因就是為了搶奪狩獵領地。



黑腳族在克羅族野牛領地上放火


Charles Marion Russell 畫作


大平原上的馬來源於歐洲,在馬匹和槍炮被引進美洲之前,大平原上的戰爭主要呈現為兩種形式。當旗鼓相當的兩支力量相遇的時候,戰士們一般躲在大盾牌後面射出箭支;個別戰士會從這些隊列里跳出來,手舞足蹈嘲弄他們的敵人。這種形式的戰爭絕大部分都只是「作秀」,傷亡不大。不過,有時大型戰爭的一方會出奇不意,並最終搗毀較小的營地或者小村莊。


黑腳人與蘇族人相遇


Charles Marion Russell 畫作


隨著十八世紀以來大平原印第安人與歐洲人的接觸增多,這些戰爭的模式也呈現齣戲劇性的變化。大型的盾牌戰線既不能抵禦騎兵,也無法保護箭手;這種戰爭模式隨著馬和槍炮的引進而基本上消失,儘管實力相同的雙方有時也仍然使用這種古老的戰爭策略。由於較早地獲得了馬匹,一些部落(典型的是科曼奇人)壓倒性地取代了與他們鄰近的部落,後者缺少馬匹。文獻資料和考古發現均顯示,馬和槍炮有力地促成了大平原上這種極具破壞力的戰爭模式,最激烈的地方就是上文所說的密蘇里河沿岸。



說白人是大平原地區新的衝突根源不過分


Charles Marion Russell 畫作


大約在1750年之後,一些小族群為了搶奪馬匹而發動襲擊,這成了衝突的主要方式,尤其是在那些游牧民族之間。搶奪馬匹的方式一般是夜襲,劫掠者在夜晚闖入敵人的營地,把他們用尖樁圍起來的馬搶走。這樣的夜襲往往很危險——如果行動失敗,被抓起來的劫掠者就會被殺死——但成功者卻獲得很高的地位。



阿西尼博旺族人的營地


大平原上的戰爭與地位之間的關係同樣明顯地表現在「突襲記功」(counting coup)這一形式中。這種形式是大平原印第安人贏得名望的一種方式,在他們面對敵人時表現勇敢,擊中敵人就記一次功,大多數以手、弓或者棒子碰到敵人(戰鬥者,有時候也會是死了的敵人)而且自己能夠全身而退,這樣就記一次功。記功者被允許在頭髮上扎一根鷹羽毛,如果是受傷被記功的,那麼羽毛要塗成紅色,以示區別。這種行為在大平原多數部落里象徵著終極勇敢者,給戰士極大的聲望。


克羅族與夏延族的戰鬥


用棍子打到對方的身上,記一功



1786-1876蘇族人冬季記功圖


印第安人的一種記事方式


由於不是殺戮,而是偷馬和突襲記功使人們獲得聲望,就使得有人認為大平原上的戰爭只是個體為了追求社會地位而開展的危險程度適中的一種「角逐」,而不是由於爭奪資源而進行的「真實」的戰爭,這種看法是錯誤的。確實存在個別戰士追求社會地位,而且時常在戰場上避免殺害敵人。但是根據記錄,傷亡慘重的戰爭卻是廣泛的,這些戰爭有數千人參與,往往導致數百人的死亡。像在十八世紀到十九世紀,在烏鴉溪還發生過大屠殺,考古和文獻記載揭示,對大平原土著部落與白人接觸前後進行對比的話,可以看出,部落領土發生了巨大變化。



美國騎兵與大平原上的印第安人相遇


這張圖反映了戰馬給予雙方的速度和暴力程度

與白人接觸後,大平原地區破壞性的戰爭加劇。這也是由於東部土著部落(比如夏延族和拉科塔族)向西遷徙到大平原地區定居下來造成的。歐洲人和美國人暗中操縱土著部落之間由來已久的敵對衝突,而土著部落為了獲得與歐洲人和美國人的交易也存在競爭,特別是在毛皮資源豐富的北部平原和草原地區。接觸時期(主要指白人進入大平原,與印第安人接觸的這一時期)的戰爭結束了一些長期存在的敵對衝突,比如,曼丹人、希達薩斯人和阿里卡拉人受到疾病和突襲的影響,其人口相當程度地減少,故而在十九世紀六十年代,他們為了相互防禦而聯合起來。另一些衝突仍然存在,而不斷擴張的白人利用了他們,例如克羅人和波尼人,在白人與夏延人和拉拉塔人的軍事行動中充當了偵察者。可見白人的瓦解戰略還是有效果的。隨著十九世紀土著部落逐漸被限制在一些保留地中,大平原上土著部落之部的戰爭也日益結束。



斯內克印第安人(snake indians)正在試箭


Alfred Jacob Miller 畫作


馬匹和槍炮在大平原上的戰爭中的意義也可以從1864年發生的「桑德克里克大屠殺」( Sand Creek Massacre)中看到,面對白人騎兵和他們手中的槍支,夏延族人幾乎毫無還手之力。話雖如此,但夏延人也並不是沒有馬匹,根據流傳至今的畫作(比如「紀事畫」,Ledger Drawings,一種詳細記錄戰爭、保留地生活和邊疆暴力衝突等時常被遺忘的歷史的藝術形式。)和文獻資料,夏延人在受到攻擊的時候也使用馬匹和槍支抵抗。在白人的襲擊發生的時候,有些人騎馬逃跑,馬為他們快速逃離被攻擊地提供了便捷工具。



桑德克里克大屠殺


Robert Lindneux畫作


騎兵與被襲擊的營地,高下立見


反映桑德克里克大屠殺的「紀事畫」


最後一提的是,許多大平原上的土著部落把馬稱為「大狗」(big dog),也許他們找不到合適的名字來命名這種美麗而強壯的動物。但據德克薩斯A & M大學的D.布魯斯·迪克森(D. Bruce Dickson)所說,馬在近代美洲中出現只不過是西班牙帶來的馴化馬重新「返璞歸真」成為野馬的結果。馬的出現確實永遠性地改變了大平原印第安人的文化形式。有一位蘇族戰士曾經這樣讚頌他的座騎:


我的馬兒風馳電掣


就像一隻飛翔的鳥兒


我的馬兒風馳電掣


馱著我遠離敵人的飛矢


保我安然無恙


而我將報答你


贈你紅色的飄帶和綢緞


右下角最後一幅畫描述了這首讚歌


「紀事畫」里的馬


「紀事畫」(Ledger Drawings)這一術語應該來自於作畫的媒介,從流傳至今的畫作來看,與在作業本上隨手塗鴉形式很像。根據珍尼特·C.伯羅(Janet Catherine Berlo)在一篇文章中的說法,它提供了一種關於美國歷史的反敘述形式。換句話來說,它是從大平原印第安人的視角來敘述美國歷史,在這樣的畫作中,基奧瓦人、蘇族人和夏延人的男性藝術家們提供了一種時常被忽視的美國歷史,這些紀事手法的藝術描繪向我們展示了戰爭、印第安人保留地中的日常生活細節,以及在邊境地區的學校和監獄中被迫和暴力同化過程的具體情況。在「紀事畫」出現以前,大平原的藝術家主要在獸皮上作畫,記錄「個體在戰爭中的英雄本色」。到19世紀末期,藝術家們能使用的野牛皮越來越稀缺,這時候,賬本、筆記本成為軍事和貿易中記錄事物的首要方式,並且很快取代獸皮成為藝術表達的方式。藝術家們據此保留了一種不同的記錄——對文化記憶的記錄,而不是物質收穫的記錄。逐漸地,大平原的藝術家們從描繪戰爭中的英雄人物及其事迹轉而記錄古老和正在消失的傳統和習俗。



一個基奧瓦印第安人畫的馬



印第安人發現美國騎兵



騎著馬追趕野牛


夏延人追趕野牛



基奧瓦人查探野馬



拉科塔族的黑鷹(Black Hawk)的畫作


約1880年所畫


描繪一個長角的怒喝的人


他畫的馬長著老鷹的爪子,可見速度是一件很要緊的事



夏延人在舉行某種儀式,騎在馬上


夏延人向美國部隊發動突襲



夏延人的畫作


表現士兵突襲蘇族人和夏延人



夏延人的畫作


一名印第安人戰士殺死了一名士兵



夏延人的畫作


High Wolf殺死一個肖肖尼族或斯內克族印第安人



夏延人的畫作


頭領Elk的馬被美國兵殺死


類似的畫作還有許多,有興趣的可以自行補充


腦補線


參考文獻


Michael Wallis, The Wild West--365 Days, New York: Abrams, 2011.


Douglas B. Bamforth, "Indigenous People, Indigenous Violence: Pre-Contact Warfare on the North American Great Plains." Man 29 (1994): 95–115.


Colin G. Galloway, Our Hearts Fell to the Ground: Plains Indian Views of How the West Was Lost, New York: Bedford Books of St. Martin"s Press, 1996.


Janet Catherine Berlo, "Portraits of Dispossession in Plains Indian and Inuit Graphic Arts", Art Journal, Vol. 49, No. 2, Depictions of the Dispossessed (Summer, 1990), pp. 133-141.


Billy J. Stratton, "The Sand Creek Massacre Took Place More Than 150 Years Ago. It Still Matters", Time, November 29, 2016.


圖片除註明外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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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The Mystic Warriors of the Plains


作者:Thomas E. Mails


出版社:Marlowe & Company


出版年: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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