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抄襲」，VETEMENTS 新一季還有什麼？

時尚 07-04

「不走常規套路」早就變成 Demna Gvasalia 和 VETEMENTS 的常規套路，因此 VETEMENTS 新季度的發布沒有選擇在巴黎男裝周期間進行，而是在一周後來了一場 OFF SCHEDULE 的大秀。

（圖片來源：@demnagvasaliadaily）

而隨著 VETEMENTS 逐漸走下潮流最頂端的神壇，這場秀掀起的波瀾和反響顯然無法和上周 Virgil Abloh 與 Kim Jones 的首秀媲美，沒準兒 OFF SCHEDULE 的安排就是刻意避開那兩位呢。但即便如此，還是有一位「忠實粉絲」會準時看完 VETEMENTS 大秀，並經過細心地查找資料、認真對比後，發出一篇閱讀和點贊量都不低的推文。不是別人，我說的就是時尚品牌都比較「聞風喪膽」的「時尚警察」 Diet Prada，推文主題逃不開一如既往的「抄襲」。

Margiela & VETEMENTS

Jean Paul Gaultier & VETEMENTS

首當其衝的就是這件開場款紋身皮膚衣，Demna 被指分別「借鑒」了自己的師長 Martin Margiela 以及法國老牌時裝屋 Jean Paul Gaultier；

SITUATIONIST & VETEMENTS

其次是 MA-1 上綉著的「We Dance Together，We Fight Together」字樣，被指出出處是同樣來自喬治亞的年輕時尚品牌 SITUATIONIST，但這個指控略有偏頗，後面詳細解釋；

Margiela & VETEMENTS（以上圖片來源：@diet_prada）

除此之外，不管是靶心圖、拼接牛仔腰部的設計還是給模特蒙面，都「無一例外」地和 Margiela 的經典設計「撞款」。

（圖片來源：Google）

但圍繞 VETEMENTS 和 Demna 抄襲並「專抄」 Margiela 的說法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了，從大廓形、超長袖、錯位拼接，再到今年年初因為「Tabi」掀起兩邊粉絲的直接「罵戰」都在不斷上演。所以這一次的「借鑒」，不僅意料之中，也是「情理」之內的「常規操作」。

然而在看過這麼多次精彩表演後，大家已經很難再被這個「老梗」戳中 G 點了，倒是如果有一天 Demna 和 VETEMENTS 突然停止借鑒，沒準兒會是個大新聞。

（圖片來源：@demnagvasaliadaily）

不過除了「抄襲」，Demna 也不是完全沒有其它要表達。這不，他就藉由新系列把大家的目光成功吸引到自己的祖國身上。

喬治亞和它紛爭不斷的國內政治都提供了不少設計靈感

「這個系列獻給喬治亞。我和哥哥 Guram 一起在那裡長大，我們住的地方也經歷了戰爭和暴力衝突。通過這個系列，我嘗試面對那段在祖國的童年經歷所產生的焦慮、恐懼和痛苦。以前不想記住，但終究需要面對。」 Demna 說。

雖然我們都知道 Demna Gvasalia 來自東歐小國喬治亞，但它經濟不太發達、政治也不強，所以除了名字之外，對這個國家很多人幾乎也沒有別的印象了。Demna 自己或許很清楚這一點，所以通過他擅長的設計來告訴大家：喬治亞是誰，發生了什麼。

為了更好地讀懂他的設計，還是有必要先科普一下 Demna 口中童年留下陰影的祖國的「戰爭與暴亂」。

（圖片來源：Google）

不管是喬治亞的出入境章還是地理課本上，都印著完整的國土圖案，然而事實上，有兩塊土地或許已經永遠地失去了，它們分別叫做阿布哈茲（Abkhazia）和南奧塞梯（South Ossetia）。如果平時有在看新聞的話或許對南奧塞梯不太陌生，但今天的主角是另一個一直都在鬧獨立的地區——阿布哈茲，也是給 Demna 埋下童年陰影的地方。

阿布哈茲目前是喬治亞的自治共和國，位於黑海和大高加索山的脊線之間，首府在蘇呼米。這個地區在 1992 年 7 月 23 日宣布獨立，到現在一直處於事實獨立的狀態，不被喬治亞以及國際社會大部分國家承認（支持它獨立的俄羅斯除外）。而阿布哈茲問題是喬治亞和俄羅斯的主要糾紛之一，也是兩國間一系列緊張局勢的源頭之一。

戰爭死亡的圖片很殘忍，這裡就不放了。這張是喬治亞族人被迫離開阿布哈茲故鄉的珍貴圖片（圖片來源：World Press Photo）

因為宣布獨立，1992-93 年（親美的）喬治亞政府和（由俄羅斯支持的）阿布哈茲分離主義分子之間發生衝突，並逐漸發展成一場持續了 14 個月的大規模戰爭，這次軍事對抗的主要後果是：雙方共死亡 8,000 人，經濟損失高達 113 億美元。最重要的是，面對那部分不願意離開阿布哈茲家園的喬治亞族人，阿布哈茲分離主義分子方面對其實施了「種族清洗」，致使這一地區的民族人口結構發生了重大變化，原先佔多數的喬治亞族淪為少數民族，不管是被殺害還是驅逐的方式。

被戰爭毀掉的阿布哈茲建築（圖片來源：Urban Ghosts Media）

而 Demna Gavasalia 和他的家人正是居住在阿布哈茲首府蘇呼米的， 1993 年在這裡經歷了炮彈襲擊，目睹了暴力打砸搶的士兵。因此殘暴的士兵化身成身穿全黑套裝和 S&M 面具的模特，Demna 指著他們說：「這就是戰爭。」

除此之外，Demna 的這場秀里到處充斥著喬治亞和衝突戰亂的細節：

他自己身穿的這件印有靶心圖案的 T-Shirt，其實背後還有一個彈孔，「因為我一直是有針對性的。」 Demna 補充道。也許正是映射了當年衝突中被當成靶子的無辜遇害群眾。

除了一身黑蒙面的模特，穿著白色迷彩的模特也化身為衝突中的軍隊和暴力分子。

開頭提到的那件被指借鑒 Martin Margiela 和 Jean Paul Gualtier 的紋身皮膚衣，圖案正是 Demna 模仿前蘇聯監獄中幫派犯罪分子的紋身風格，下方用喬治亞語寫著「蘇呼米」，胳膊上有代表著蘇聯的 CCCP 字樣，脖子上那串羅馬數字 MCMXCIII 其實是指 1993 年，這也是 Demna 一家在蘇呼米經歷戰亂後離開的時間。

還有這件印有俄語髒話的帽衫，意思大致相當於英語中的「F*CK YOU」。

其他印花中，很多 Slogan 被替換成喬治亞語，這可能也是喬治亞語受到時尚圈最多「關注」的一次吧。

除了印花部分，用喬治亞、俄羅斯、美國、烏克蘭、土耳其等國國旗做成的外套也十分醒目，它們共同詮釋出 Demna 心目中對於民族主義、戰爭暴力和政治的看法。

當然，這場秀中印著碎花或民族風花紋圖案的布料和頭巾也是喬治亞乃至整個前蘇聯地區普通女性的標誌，傳統的俄羅斯披肩 Pavlovo Pasad 也被做成裙子和成衣。

出現在皮帶 Choker 上掛著的銀質吊墜，有的是前蘇聯的國徽，有的則是喬治亞國旗。

而印著「We Dance Together，We Fight Together」的 MA-1 其實是為今年 5 月剛剛發生在喬治亞首都第比利斯的社會事件發聲：5 月 12 日，第比利斯警方對市內包括 Bassiani、Mtkvari、Cafe Gallery 等多家夜店進行突擊檢查，隨便拘捕客人（政府號稱緝毒），甚至對無辜的年輕人使用武力。為了抗議這些，本該在夜店演出的 DJ 們將設備搬到了國會廳門前，年輕人從四面八方趕來聚集在廣場上跳舞，隨著音樂 Pogo，並喊出「We Dance Together，We Fight Together」的口號，直到深夜。

敢在國會廣場蹦迪的喬治亞年輕人，光看圖都覺得很熱血（圖片來源：Civil.ge）

相信作為喬治亞人的 Demna 這次也和祖國的年輕人站在同一陣線，因此也就有了這件印著抗議口號的設計。雖然 Diet Prada 指出把這句話印在衣服上的設計首先出現在 SITUATIONIST 和「當事夜店」 Bassiani 的合作款上，但這個口號最先來自 5 月抗議活動，因此也就談不上誰「抄」誰了。

（以上圖片來源：VOGUE）

另外在鞋款方面，應該有不少人對於給 Reebok 運動鞋上加鉚釘的做法不太理解，但了解了這個系列 Demna 想講的故事之後，鉚釘的出現也就合理很多。

以上出現的種種「另類」元素和細節其實都代表了 Demna 童年經歷中的創傷，因此也決定了…

這次走秀的場地、模特、邀請函都很「另類」

在正式開走之前，VETEMENTS 官方發布了一個大秀預告信息，背景視頻中是一群在音樂現場或 Club 里蹦迪的青年，因此猜測這次的主題八成離不開青年亞文化與音樂；但在看過整場秀後才明白這也許是為了聲援前一陣發生在喬治亞的青年社會事件吧。

（圖片來源：@vetements_official）

看秀嘉賓們收到的邀請函也很特別，是一塊用糖花裝飾的心形餅乾，非常 OG 非常歐洲，感覺此物應該只會出現在歐洲的童話故事裡。

（圖片來源：@eva_tomorrow_is_another_day）

在秀場選擇上，Demna 又一次做出突破。和一般品牌在巴黎辦秀的地點選擇不同，Demna 不僅把嘉賓邀請到遠離市中心的 19 區，還把 T 台放在高架橋下。頭頂上是環繞巴黎市區的高速公路，代表著城市的邊界，這裡還是逃難到法國的非洲和中東地區難民的聚集地。T 台更是簡陋，由一張張桌子拼接而成，鋪上白布，嘉賓分坐兩旁，有種婚禮的正式感，與周圍代表著邊緣、貧窮的場景形成鮮明對比。

（圖片來源：@demnagvasaliadaily）

整場秀的模特也並非來自專業的模特機構，Demna 找了 40 位喬治亞年輕人，「他們代表幾年前我剛來西歐時的樣子。我用他們作為整個國家年輕人的代表，在喬治亞他們沒有發言權並受到政治壓制，無法表達自己的想法，沒有真正的自由。這和我所經歷的一樣，所以這是個痛苦的時刻，我覺得需要擺在這裡（展現給大家）。」 Demna 在秀後解釋道。

另外，VETEMENTS 即將推出一個 APP，可以提供給使用者去掃描衣服上的 VR Codes，結果就會跳轉到前面提到的「喬治亞族種族滅絕」的維基百科專頁。當然，現在不用掃描 VETEMENTS 的衣服你也可以提前去學習了。我想除了帶來最新的衣服和鞋子設計，這也許才是 Demna 真正想讓大家知道的背後故事。

（圖片來源：The Impression）

撇開「抄襲」的老話題，我相信 VETEMENTS 未必人人都愛，它是個讓人很容易「愛憎分明」的品牌，不過如果要從故事性、完整度、深層次方面考量的話，這個系列雖然沒有華麗的外表和風光的看秀體驗，但無疑是個完整的故事， Demna 堅持用自己的方式慢慢講完它。

（圖片來源：NOW FASHION）

「我總是在做一些僅僅只有衣服的 Show，不過這次改變了，我對時尚的態度也發生了變化——回到最黑暗的地方。」Demna 把自己的童年傷疤以及整個國家的痛揭開展示給所有人，這或許是他走出童年陰影的重要一步。更重要的是，這個舉動至少讓不關心政治的時尚界也知道了曾經喬治亞經歷的一些變故，以及現在正在發生的改變。

這讓人很容易就聯想到另一位以自己的祖國和政治為靈感的設計師——Gosha Rubchinskiy，他用了 3 個系列帶我們了解從蘇聯到俄羅斯經歷的蛻變後，結束了常規系列，雖然有點惋惜，但現在又有另一個東歐設計師接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