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浮生六記》和《戀愛中的女人》觀「靈魂伴侶」「何為美」
含笑有白鷺
急駛的馬車
崔開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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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喜歡這首歌的歌詞。
去年寫的兩篇不算很正規的讀書筆記,
只是讀完書後的一些感悟。
發在這裡保存一下。
看到一年前自己寫的東西,有種很奇妙的感覺。
可惜這種感覺無法用文字向你們描述。
讀《浮生六記》有感
2017/05/24
《浮生六記》
〔清〕沈復
沈復和陳芸,是清代歲月里靈魂契合的一對。他們心靈互通,吟詩作對,遊歷山水名勝,閒情逸緻有時,貧困潦倒亦有時,曾賣畫為生,一起走過世間滄桑,嘗遍人生俯仰。
少時,兩小無猜,十三四歲的他們初次相見。他嘆其「才思雋秀」,賢良淑德,回去乃告母:「若為兒擇婦,非淑姊不娶。」花燭之夕,「頭巾既揭,相視嫣然。」他們篆刻「願生生世世為夫婦」的圖章二方,他執朱文,芸執白文,互通往來書信之用。
芸之動人形象,時時現於整篇札記的字裡行間處,是《浮生六記》里最熠熠生輝的存在。魯迅評論道:「《浮生六記》中的芸,雖非西施面目,並且前齒微露,我卻覺得是中國第一美人。」林語堂也曾盛讚曰:「芸,是中國文學及中國歷史上最可愛的女人。」
她盡著為人妻媳的義務,奉養堂上父母親,為他私藏溫粥於閨房,針腳細密地織綉他身上的衣物,用心地照顧他挑剔難調的口味,心思巧細地用竹根為他布置書房。
她賢良溫淑,識習書畫,初作新婦時,「每見朝暾上窗,即披衣急起」,他不甚理解,嘲笑之。她對鏡貼著花黃,正色曰:「恐堂上道新娘懶惰耳。」
她聰慧過人,對詩詞歌賦有著自己的見解,與他討論唐詩之李、杜兩宗,發議曰:「李詩宛如姑射仙子,有一種落花流水之趣,令人可愛。與其學杜之森嚴,不如學李之活潑」。這種詩學認知與她的性格是相互映照的。
她亦有不如意,有著封建女子的思想抽屜,她為丈夫擇選佳妾憨圓。書中未提他們有過孩子,想必是無子而堂上大人所催之故。
但她同時對於封建俗禮有著似乎不自覺的反抗。她易男裝與夫出遊,在漁火江上的一葉扁舟,和丈夫與船家女素雲暢懷酌飲,行為甚是豪爽疏朗。直至數日後,魯夫人私吿芸曰:「前日聞若婿挾兩妓飲於萬年橋舟中,子知之否?」她黠然一笑,曰:「有之,其一即我也。」實為古時難得的女子,其情商之高,對夫妻之情的遊刃有餘,可見一斑。
陳芸這樣的女子,是註定要嫁與沈復的。只有他的高雅、曠達、閒情逸緻和才氣橫溢,才能激蕩出她生命原野的火光,燃燒至焰焰成勢。她跟了他,縱然有貧困潦倒,有顛沛流離,但她的生命也是因此而生髮的。若她嫁與富貴之家,長年深居閨房大院,享盡雍容華貴,直至長壽百年,想必也是鬱鬱寡歡的。
最喜書中第二卷《閑情記趣》一處細節。「夏月荷花初開時,晚含而曉放。芸用小紗囊撮茶葉少量,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韻尤絕。」
沈復在陳芸亡故後,念及往事,所述皆是二人平日相處之尋常情景。但他的哀痛,卻幽然躍於一方白紙之間。猶如歸有光之「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她的千好萬好,世間大概只有沈復一人懂得。七夕佳節,他帶著她去山間「我取軒」小住,納涼玩月,賦詩聯句,直至燭燼月沉。他幫她瞞過家裡人,乘舟游賞太湖山色;他慫恿她女易男裝,同赴廟宇盛宴;他喜盆景、植玉蘭,她為之焚香熏沉,一同討論佛手、木瓜、香園之供法。
她的美,是遇見了他才得以重重盛開,盡情釋放的。他是她能夠託付所有玲瓏剔透的瓷器,盛得下她活潑蓬勃的生命力。她是他生命的光,因偶然照見了,故而一起發亮。
沈復和陳芸的愛情令人羨艷,而後芸不幸早逝的悲劇,更加深了二人生命結合的亮度,印證了兩個靈魂的契合度之高。也許,他們就像美國小說家詹迪·尼爾森所說的「靈魂伴侶」了吧——
「遇見靈魂伴侶的感覺,就好像你住進一座曾經住過的房子里——你認識那些傢具,認識牆上的畫,架上的書,抽屜里的東西,如果在這個房子里你陷入黑暗,你也仍然能夠自如地四處行走。」
讀《戀愛中的女人》有感
2017/05/26
《戀愛中的女人》
〔英〕勞倫斯
在空無一人的大教室里,讀D.H.Lanrence的小說——《戀愛中的女人》。突然發現書頁間夾著兩片乾枯的玫瑰花瓣。破損的,單薄的,帶著深刻的褶皺,受了傷又悄然痊癒的模樣。顏色鮮艷,逆著光看,脈絡清晰而交錯,表面有一層輕微的毛茸質感。
猜想必是哪位女生留下的。在圖書館的舊書頁里,放入玫瑰花瓣,這件事本身就情意盎然。年歲已久,濃郁的香氣散盡,滲入了書籍油墨的淡香。迷人的,讓人憐惜,不捨得觸碰,彷彿驚擾了這本書和那個女孩的秘密。
這是誰送給她的花呢?讓她這樣捨不得丟棄,怕它自然萎謝,就把還鮮嫩嬌艷的花瓣摘下,夾入她當時正在看的這本書里,想要永遠留下那個送花少年的心意綿綿。那為什麼偏偏要夾在勞倫斯的書里呢?許是她偏愛著D.H.Lanrence。在她陷入愛情的時候她讀他,在她被美麗狠狠擊中的時候她讀他,在她孤身隻影對著一枝將謝的玫瑰花時,她也讀他。
一生驚世駭俗的勞倫斯,生活與愛情都是波瀾起伏的。他人生的走廊,很長,曲曲折折的,無法一眼望到盡頭。他與多個美麗的女子相戀,私奔、談婚論嫁、感情糾葛紛繁。他的愛情路,像一部被潑上過多濃烈色彩的油畫,散發迷人絢麗的熏香,讓人沉迷眩暈,深深陷入泥潭。女人碰上這樣的他,勢必驚濤駭浪,卻又心甘情願。
戴維·赫伯特·勞倫斯
(David Herbert Lawrence,1885年9月11日-1930年3月2日)
勞倫斯是以性愛描寫大師的面目出現於近現代文壇的,他一生專註於性愛題材的創作,對人類性的奧秘進行了前所未有的探索和細緻入微的洞悉。他的作品,野蠻,生氣勃勃,像一頭兇猛獵豹,奔騰於莽莽荒原,試圖去喚醒迷失在理性世界的人們,喚醒他們的原始野性和對生命本能的嚮往。
「他在揭示男女情愛的同時,將性愛描寫上升到哲學和美學的高度,而那伴隨著熾烈的性愛體驗的,是對歷史、政治、宗教、經濟等社會問題的嚴肅思考。」
勞倫斯生前曾抱怨,三百年內無人能理解他的作品。是的,人類本能的慾望被壓抑,成了不可言說的禁忌,想要打破這一桎梏,力度與強度之大,文學之路尚有遠程要走。
忽而想起日本這個國度。《雪國》《睡美人》《伊豆的舞女》《挪威的森林》《千紙鶴》,這些日本古典主義作品裡有種那種對性愛的淡淡哀愁,給予慾望本能一層櫻花粉的美學衣裳。
絲綢,睡眠,輕雪,花瓣,香氣,走路姿勢,舞蹈節拍,纖細的後頸,黑天鵝般的優雅與從容。藝伎,是日本美學裡一個重要的符號。而殘忍的殺戮,亦是大和民族的黑暗血液。日本是個神奇而矛盾的國度。有刀光血影,有面目猙獰,卻也生產出這樣美的東西,想及此,有時感受複雜。
安靜的空教室里,窗帘驚動,外面的風聚攏起裙擺,迤邐而來。窗外有夏季生長的聲音,陽光熱烈,樹木拔節。那些行走著的少年,正風華正茂。有些友誼與愛情,正在被喚醒,狂熱奔放,要內心永不安寧。
美是什麼呢?我至今還沒有答案。只是覺得夏天是美的,黑夜寂然是美的,愛而不言也是美的。而眼前泛黃書頁間,乾枯的玫瑰花瓣,亦動人非凡。
今天在公眾號上看到一篇關於加拿大詩人洛爾娜·克羅齊的採訪(其實是因為《西方文論》的課程論文要寫「克羅齊的美學思想」,結果搜到了另一個「克羅齊」哈哈)。
「我覺得女性詩人有一個先天的優勢是我們可以去描寫我們的身體,因為我們可以生育。並且,隨著年齡的增長,女性身體上的變化是更大的。我覺得我們女性是和自己的身體緊密地聯繫在一起的。或許也因為我們能繁衍後代,我們和土地的聯繫是更緊密的,我們更能感受到大地的脈搏,以及我們給大地帶來的傷害。我們或許也更有力量和底氣去講述我們身體和精神上的感受。」
「加拿大沒有什麼坎坷的歷史。你知道,文學受到關注的一個原因就是它講述的那些驚人的、恐怖的故事,比如講種族滅絕、種族屠殺的故事。謝天謝地,加拿大並沒有遇上這些故事,所以加拿大文學也就因為我們比較平凡的歷史而為人忽視。
但我並不認為是苦難造就了文學,我認為苦難只能創造故事,但它並不是造就文學的必要因素。就像我說過的,我們所有人都在衰老、退化、或是墜入愛河,所以無論你來自哪裡,這些都是你可以書寫的話題,而且如果你想麥克勞德那樣足夠優秀的話,你也能在文學世界中獲得自己的一席之地。」
「我認為詩歌是想要誘惑別人的,不僅僅是通過它所傳達的意義,詩歌還會通過聲音、韻律等讓語言回歸其最原始的狀態,去淨化語言,這是詩歌最好的地方,尤其是在現在這個語言受到玷污和貶低的時代。」
往期文章:
【蔓草書單影單】
【蔓草詩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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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編輯:李櫻
圖片:來自網路
野有蔓草的小棧
願你及時記下讀書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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