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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土匪情事(民間故事)

那年,雪大得如棉糰子一樣,「噗噗」地向下砸。就在這片大雪中,姑姑見到了沈一白。

那時姑姑是一所縣立女子中學的學生,她喜好音樂,日本的、英國的和其他國家的,只要是歌曲,她都學,而且一學就會,連她的音樂老師都稱讚她有音樂天賦。就在這時,她遇到了沈一白,剛來到這所學校的一個年輕的音樂教師,他顯得英俊瀟洒,眉眼青蔥。第一次,高傲的姑姑知道了什麼叫一見鍾情。

姑姑雖然出身大戶人家,可她不是一個羞澀的人,姑姑敢想敢幹,該出手時就出手,她給沈一白去了一封信。沈一白也熱烈地回了一封信。就這樣,她和沈一白戀愛了。

就在他們的戀愛進行得如火如荼時,姑姑接到了一封信,信是她爹林至廳親筆所寫,告訴她,趕快回家,爹病重。字寫得顫顫抖抖的,顯見得病很重。

接到信,姑姑急了,去找沈一白商量,可沈一白請假出去了。沒辦法,姑姑只有去買車票,卻沒了車,時間緊急,姑姑一咬牙上了路。林至廳是豐漫縣數一數二的大富戶,但是,有個怪癖,偏不喜歡豐漫縣城,而喜歡豐漫縣城的一個名鎮——漫川鎮。

豐漫縣城到漫川,有兩條路,一條是公路,如弓背一樣,抱著山勢轉了一圈。另有一條小路,如弓弦一般,要短了一半,一般情況下,走著小路,早晨在豐漫縣城動身,傍晚就可以到漫川。姑姑選的就是這一條。

但是這一條路上並不安靜,沿路土匪出沒,打家劫舍,劫財劫色,弄得豐漫地面沸沸揚揚。

姑姑沿著小路走了整整一上午,連個人影也不見,原本提著的心放下了,再過了前面的磨盤山下的松樹埡,也就離家不遠了。就在這時,突然一聲喊叫,一群人跳出來,攔住了去路。姑姑心一跳,汗也出來了。不過,姑姑想,自己沒帶金銀財寶,用不著害怕。

姑姑太粗心了,土匪們不僅是劫財,更劫色。

「站住!」一個土匪吼道。

姑姑橫勁上來了,眼睛一睜,道:「憑什麼?」

那土匪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姑姑幾眼,轉過頭,對旁邊一個粗壯漢子道:「當家的,那娘們兒問我們為什麼攔她?」

所有土匪聞言都哈哈大笑,尤其那個粗壯漢子,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心想,哪來的傻妞,竟然問這樣的怪話,自己打家劫舍多少年,都沒遇見過這樣的問題。笑罷,抓了幾下頭,望著姑姑鼓鼓的胸部,眼睛裡火光直閃道:「告訴那女娃,老子看上她了,想讓她上山去做壓寨夫人。」

那個小嘍啰還沒傳話,姑姑就聽見了,柳眉皺了起來,罵道:「放屁!」

那個土匪頭子發怒了,睜圓了眼:「你說我放屁,今兒個,我就搶你上山做壓寨夫人。」說完,一揮手,幾個嘍啰撲了上來。

姑姑雖說天不怕地不怕,可這一會兒雙拳難敵四手,眼看就要被兩個嘍啰擒住了。就在這時,一匹馬電一樣閃過,「啪啪」兩聲槍響,圍在姑姑身邊的兩個土匪慘叫一聲,躺在了地上。

姑姑和那些土匪都愣住了。就在這時,耳邊一聲輕吼:「上馬!」姑姑只感到身子一輕,被提了起來,放在馬背上,風呼呼在耳邊吹過。身後,土匪們的喊聲漸漸遠去,還有幾聲槍響,子彈飛到了空中。

姑姑心安定了,坐在馬鞍後,雙手緊緊箍住那男人的腰。眼前,是一個粗壯的腰身,很結實,除此以外,什麼也看不到。

磨盤山到漫川鎮,二百多里的路程,到了下午就到了。進了鎮子,男人「吁」一聲停了馬,然後對著後面道:「下啊,還那樣傻抱著我幹啥?」

姑姑這才醒悟過來,紅了臉,跳下馬,回頭,馬背上是一個黑壯漢子,一臉的笑。姑姑道:「謝了。」

「我應當謝你啊。」那人說。

姑姑睜大了眼,疑惑地望著他。那黑漢子一笑,道:「我長這大,還沒女人抱過我呢,你是第一個,謝謝了。」

姑姑臉紅了,想罵什麼,又想不出來,說了句「臉厚」。男人哈哈大笑,策馬而去。

林至廳的宅子,在古鎮十字路口往東,高樓聳立,黑鐵大門,一看,就知是大戶人家。

姑姑回到家,我爺爺,也就是林至廳坐在太師椅上,正在呼嚕呼嚕地吸著水煙袋。姑姑喊一聲:「爹!」

林至廳點點頭,說:「回來了。」

姑姑說回來了,放下包,眨著眼睛望著林至廳。林至廳臉色有些白,但並不顯病態,只是有些愁眉苦臉,彷彿有多大的心結似的。

「你沒病?」姑姑問。

林至廳「唉」地長嘆一句,然後擺擺手,說:「累了,去歇著吧。」說完,站起來,捶捶腰,穿過一道垂花門,過了長廊,進了自己卧室。

姑姑很疑惑,回了自己閨房,當晚就聽到了一個消息,林至廳讓自己回來,不是為了別的,是為了給自己成婚。

姑姑大驚失色,結婚?和誰結婚?她大惑不解,忙找到自己的母親,也就是我奶奶林楊氏,才得到了答案。姑姑的新女婿,是高巴山,而且,姑姑嫁過去不是做正室,是做側室。

「啥?嫁給高巴山?」姑姑睜大了眼,「虧你們想得出來,我嫁不出去啊?嫁給一個五十歲的糟老頭子。」

我奶奶無奈,搖頭,問急了,就說:「去吧,去問你那個死不了的爹吧。」說著,就哭了,拍著腿喃喃地罵,罵林至廳,罵高巴山,更罵自己命苦,嫁給林至廳這個混蛋,一輩子別的不做,專干賭博敗家的事,坑了自己,坑了女兒。在我奶奶的哭訴中,姑姑隱隱知道了,自己是被爹給做賭資了,難怪爹剛才看見自己,一言不發。

林至廳的賭博,和他的富有一樣,是豐漫縣出了名的。

林家的祖業,豐漫縣人沒有誰說得清有多少。林至廳的賭博,也和他說不清自己的家業一樣,因為說不清有多少,所以他就放心大膽地賭,而且每賭必輸。賭徒都有一種心理,就是對下一場賭充滿希望,渴望一場豪賭,連本帶利全部撈回。

林至廳就是懷著這樣的心理,屢賭屢輸,屢輸屢賭,一直到有一天,他再次對管家說,拿一摞「袁大頭」來,這兩天癮犯了。管家苦著一張臉,林至廳明白了,自己的家業終於弄明白了,被自己賭光了。

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啊,再怎麼說,林至廳也是豐漫縣大戶,沒「袁大頭」了,不等於說不名一文,照樣有地,有房庄,有騾馬,也不至於把寶貝女兒輸出去,而且輸給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做小老婆啊。

也就在林至廳向管家要錢的第二天,接到一份戰書,高巴山的。

高巴山向林至廳挑戰:豪賭一場。

接到書信,林至廳熱血沸騰,賭癮大發,最關鍵的是他看到了重振家業的希望,也就是說,他把重振家業的希望寄托在高巴山身上。高巴山是什麼人?是豐漫縣第一大富戶,他也看中了漫川鎮這塊風水寶地,就在這兒住著。林至廳好賭,說起來,還和高巴山有關呢,一直以來,林至廳對自己屈居豐漫縣富豪第二名很不舒服,可是,無論怎麼努力,也壓不過高巴山,於是,他就想到了一本萬利的方法——豪賭。

現在,林至廳看到了光明,看到了希望,於是,他立馬應戰了,而且豪情滿懷地回道:「要來就來大注。」他心裡的想法,最好一下子贏得高巴山脫褂子當褲子,自己大洋成堆,目的也就實現了。

高巴山也很慷慨地答應了。

這兒,林至廳加緊搜集銀元,把自己那把最喜歡的景德鎮瓷酒壺都賣了,最終聚攢了五大箱一吹嗡嗡響的銀元。

這場豪賭是在鎮上最著名的「小一件」賭場進行的,外人一概謝絕參加,只有莊家與豪賭的雙方進場。

三天三夜,林至廳與高巴山出來了,高巴山多了五大箱銀元,當然,還有林至廳的女兒——我的姑姑,揚長而去。

林至廳癱在地上,如一個破麻袋,站不起來,爬了回去。

高巴山這傢伙,在賭博場上贏得了萬貫家財。他可不像我爺爺林至廳那樣是祖傳下的財產,他是暴發戶,不說一夜暴富,但也就是近十年間闖出一片江山。

高巴山發了,但整個漫川鎮方圓五百里的富戶一大半都窮了。原因很簡單,高巴山憑著自己當年的產業,沒有置田置地,而是僱用了大量高技術的賭徒。賭徒,一般較窮,但不要緊,高巴山借錢,輸了歸高巴山的;贏了,也歸高巴山的。當然,賭徒也不吃虧,會得到一筆分紅。

開始,高巴山這種生意並不紅火,有贏有輸,贏利不大。但是就在三年前,「小一件」賭場開張後,高巴山的運氣來了,派出去的賭徒逢賭必贏,日進斗金。而且,高巴山吸引別人蔘賭的辦法也很高明,一般情況下,賭博雙方賭資相同,但高巴山不這樣,高巴山讓自己僱用的賭徒把賭資提高到對方的一倍,也就是說,自己贏了,僅僅得到對方的賭資;如果輸了,就得付給對方多一倍的賭資。

這一下,整個漫川鎮方圓五百里內會賭的不會賭的有錢人都紅了眼,加入賭博行列:傻子才不賭呢。高巴山那個財源啊,潮水一樣滾來,連帶著「小一件」賭場也紅火了半邊天,賭場老闆徐書才整天樂呵呵地進樂呵呵地出。

也就在林至廳輸得把我姑姑都抵債後,「小一件」賭場關閉了,徐書才沒有走遠,而是進了高巴山府上,當起了管家。這一下,所有吃虧的富戶都大呼上當,難怪高巴山逢賭必贏,日進斗金,敢情徐書才是他的眼線啊,這賭,還能不一邊倒?

最生氣的是林至廳,自己聰明一世,最終卻入了高巴山的圈套,他很氣憤,不顧別人勸告,去了高巴山府上。高巴山在喝茶,聽了消息,讓他進來,笑著說:「老丈人,怎麼的?把青蔥姑娘給我送過來了?」

林青蔥,是我姑姑的名字。

林至廳氣得嘴唇直抖,抖了半天,「呸」了一聲道:「虧你說得出口,你和徐書才做好圈套讓我鑽。不行,再賭一場。」

高巴山呵呵一笑,放下茶杯說:「好啊,你拿什麼賭?你個糟老頭子我可不要,還有女兒嗎?」

林至廳氣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指著高巴山,顫抖著指頭。高巴山一揮手,兩個庄丁走上來,扯住林至廳兩個胳膊向外拉。林至廳一邊掙扎一邊回頭喊:「那次有假,不算,不算。」

高巴山快步走到林至廳面前,兩個庄丁扯著林至廳停下,高巴山點著林至廳的鼻子說:「你敢悔婚,我就敢去搶。到那時,我會殺得你家雞犬不留,包括你那個寶貝兒子狗蛋。」

狗蛋是我爹,那時才兩歲。林至廳老年得子,心疼得什麼似的,怕養不活,就給取了這麼噁心的名字。

林至廳立馬失了銳氣,被兩個庄丁一扯一推,踉踉蹌蹌滾出高府,半天爬不起來。

他知道,高巴山敢這樣說就敢這樣做,他有這個實力,因為,最近他在招兵買馬,準備對抗磨盤山的土匪。

原來,磨盤山的土匪也知道高巴山發了,就來了一封信,信是塞在門縫中的,被管家徐書才發現了,見有磨盤山字樣,知道重要,忙拿去送給高巴山。高巴山拆開一看,臉就灰了,又把信交給徐書才。徐書才把信接過來一瞅,只有一行字:速送五萬塊銀元上山,不然,數日後我親自帶兵來你莊上取。結尾署名:沈發輝。

沈發輝!那可是讓整個豐漫縣談虎色變的人。

沈發輝是磨盤山土匪的大當家,據說一手槍法極准,百步之外打香火頭,百發百中。這還次要,最關鍵的是,這傢伙神龍見首不見尾,從沒幾人看見過,包括磨盤山上的土匪。一般情況下,都是他一個字條,遙控指揮磨盤山二當家的姚子豪,所以,豐漫縣人稱呼沈發輝,前面加三個字:鬼影子。

鬼影子沈發輝前幾年還有點音信,可自從那次磨盤山土匪下山搶劫高巴山,遭了國軍埋伏,元氣大傷之後,鬼影子沈發輝再也不見了影子。人說,那一戰,沈發輝戰死了。

可是,現在沈發輝又出現了。高巴山感到頭皮發麻,求助似地望著自己的管家,他知道,自己的管家比自己有辦法,這事,還得他動動腦子。

徐書才皺著眉,想了一會兒道:「不能送銀元。」

高巴山一攤手:「不給銀元,他來打怎麼辦?沈發輝不是好惹的。」

徐書才點點頭,表示同意高巴山的看法,不過,馬上又擺出自己的觀點,這些土匪貪得無厭,你今天給五萬塊銀元,明天他就敢要十萬塊,什麼時候是個底?

高巴山連連點頭,他想的也是這。

徐書才想了一會兒,側過頭,輕聲說:「高掌柜,不行的話,我們自己置槍招庄丁,進行訓練,怎麼樣?」

高巴山聽了,眼光一亮,接著一拍大腿說:「好,就這樣。」第二天,寫了一封信,交給縣裡,說為了維護地方治安,自己準備出錢招收庄丁,請上級批准。

高巴山在政府軍里有人,申請呈上去,馬上被批准。這裡,徐書才積極購置槍彈,招兵買馬。隊伍拉起來,取名漫川保安營,高巴山任營長,徐書才任營副兼教官。

我姑姑誓死不嫁高巴山,可是,又不敢明抗,原因很簡單,高巴山不是過去的高巴山,現在的高巴山有人有槍,真要一怒之下拿自己的親人開刀,誰也攔不住。

就在這時,日本人進了漫川縣。日本人一來,高巴山忙起來了,暫時擱下搶親的事,去忙著應付日本人去了。

說實在的,高巴山開始也不想投靠日本人,日本人一個叫山田的親自上門來探望高巴山,大拍馬屁,「高先生德高望重,威服一方,皇軍非常希望和高先生合作。」

高巴山一笑,喝口茶道:「老朽無德無能,只願守一點家業,吃一碗平安飯,別的,唉——」長嘆一聲,搖著頭。

山田一笑,招招手,一幫人進來,打開扛來的箱子,一箱箱都是白花花的銀元,看得高巴山眼睛放白光,愉快地笑納了。山田望著高巴山呵呵一笑,想,這老傢伙愛財,看樣子名不虛傳。

第二天,高巴山回訪山田,帶的栗子、甜棗、花生,都是豐漫鎮土特產,用馬車拉上,送到山田軍營。山田非常高興,設宴款待高巴山。酒喝得正上勁時,走出一個日本娘們兒,長得如一朵荷花一樣,老色鬼高巴山的眼睛立馬就離不開那娘們兒了。

日本娘們兒跳舞,又柔柔膩膩地唱歌,末了,給高巴山敬酒,一杯又一杯,喝得高巴山呵呵笑,手在那日本娘們兒身上不時偷襲一下。

山田看火候差不多了,一拍掌,所有人,包括他都退了下去,那日本娘們兒沒走,眼光一漾,站起來,腰帶一解,一件和服如一張殼落下,裡面是一顆光溜水嫩剝了殼的荔枝。高巴山愣了一下,瘋了一般撲過去,兩人就倒在地上,狗一樣啃起來。

回訪結束,山田送高巴山出營,見幾個日軍架著小鋼炮,對著對面一個小山頭瞄準。高巴山不懂他們在幹啥,山田笑著說,「那個山頭看著礙眼,削了它。」說著,一揮手,「哐哐」兩炮,硝煙散盡,山尖不見了。

高巴山當時就軟了腿,連連鞠躬:「以後,我高某人就跟定太君了,我的保安營就是太君的部隊了。」

山田很滿意,拍著高巴山的肩,誇道:「高先生很好,太君不會虧待你。」立馬叫來剛才陪高巴山樂呵的那個日本娘們兒道:「寶劍贈於壯士,美女送與英雄,櫻子能跟著高先生,是她的福分。」

櫻子低下頭,羞澀地紅了臉。

高巴山那個高興啊,呵呵直樂,一點也不推辭,笑納了櫻子。

收編高巴山的部隊,是在四天後進行,那天一早,山田帶領他的部下雄赳赳氣昂昂地開到了高府。高府,並不像平常人家住房那樣,而是一個大天井,再有三間房屋。高巴山這老傢伙把院子修得城堡一般,四周水泥灌牆,四角四個碉樓,便於庄丁站崗放哨。門外,還修了一條護城河。這些,都是徐書才幫忙設計的。徐書才誇口說:「高爺,鳥也飛不進來。」

可是,這鳥也飛不進的高家大院,卻被一個叫櫻子的女人攻破了。

山田的部隊到了高家大院,高巴山笑呵呵地迎出來,後面跟著徐書才,兩人到了山田面前,並腳行禮。

徐書才道:「高爺,請太君到客廳用茶吧。」

高巴山手一揮,道:「以後要喊高團長,山田太君已答應把我們營擴編為一個團了,徐副團長。」

徐書才受寵若驚,連連鞠躬:「謝謝太君,謝謝太君,一切已經準備好了,請。」

山田很高興,一揮手,帶著士兵進了高家大院,酒席已經擺上,庄丁們的槍都擺在院子里。進了院子,徐書才馬上讓人招呼山田手下的士兵圍坐桌旁,吃肉喝酒。

高巴山呢,忙恭迎山田到內庭,自己作陪。

幾杯酒後,山田笑道:「高先生讓櫻子小姐也出來坐坐,大家熟人,別金屋藏嬌啊。」高巴山忙道:「要得要得。」一拍掌,後面門帘一掀,兩個庄丁推出一個五花大綁的人走了出來,正是櫻子,嘴裡還塞著一塊抹布。

「你?」山田一驚,站起來,準備抽槍,可槍已到了高巴山手上。

「高先生,你這是為何?」山田眨巴著眼睛。

「為何?」高巴山笑了,「老子是當漢奸的人嗎?」

原來,一開始,高巴山就在誆山田。他知道,要和山田演戲,就得演足,所以,在櫻子的色誘下,高巴山醜態百出,這倒不是做戲,高巴山好的就是這口,不然,他不會看上我姑姑。當時,他想的是,幹了這個日本女人,就是死了也是風流鬼,值!

當山田把櫻子送給他時,高巴山一激靈,這是在自己身邊安一顆釘子啊。不過,久歷江湖的他一笑,答應了。這傢伙愛看《三國演義》,竟把櫻子當了蔡中、蔡和,自己學了一回周郎,把準備接受改編的事做得比真的還真,而這些消息,也被櫻子傳給了山田。

山田之所以毫不防備地來到高家大院,是和櫻子的情報密不可分的。

山田一看入了圈套,笑笑,坐下,突然一指高巴山身後,大吼:「斃了他。」

高巴山一驚,一回頭。趁這個空兒,山田一聲吼,提起一張樺栗木的太師椅砸向高巴山,高巴山聽到風響,忙一閃身,椅子直飛過去,砸向了櫻子。櫻子手被綁著,躲閃不及,椅子正中頭上,一命嗚呼。借著這個空兒,山田一閃身向外跑去,高巴山抬手「噹噹」兩槍,山田倒在地上。

槍聲就是信號,前廳里,立時,埋伏在屋頂的射手掀了屋瓦,機關槍子彈暴雨一樣向下射。

高巴山提著槍,也向外面跑去。身後「八嘎」一聲吼,山田從血泊中站起來,他並沒死,而是受了傷,一把抽出指揮刀,扔了出去。高巴山聽到叫聲,回過身,那指揮刀如飛鏢一般直飛而來,插入他的胸部,高巴山緩緩倒了下去。山田哈哈大笑,十分得意,一步步向高巴山走去。恰在這時,徐書才提著槍跑進後廳,忙一擼匣子槍,把裡面的子彈全部打進山田的身體里。山田搖晃了幾下,倒下死了。徐書才跑了過去,扶起高巴山,連聲喊:「高爺,高爺!」

高巴山睜開眼,道:「快去前面。」

「前面快結束了,日本人被機槍掃得沒幾個了,馬上完了。」徐書才道。

高巴山點點頭,閉了一會兒眼道:「鬼影子,隊伍就給你了,跟著誰也別跟日本人,不然,我死不瞑目啊。」

「高爺,我——」徐書才說。高巴山搖了一下頭,擋住徐書才:「我也是老江湖,自從那次伏擊成功,不見——你的屍體,我哪一天不在尋訪你啊。」

「高爺。我——」徐書才張口結舌。

「別人不知你的樣子,可我知道,磨盤山上,我有眼線。」高巴山笑了,因帶動創口,血涌了出來。

「你歇下吧,我叫人找醫生來。」徐書才道。

高巴山仍搖頭,道:「不行了,我知道。讓我把要說的話說完。」

在高巴山的敘述中,徐書才知道,高巴山早已知道了他來到漫川鎮,而且也知道他在接近自己。而高巴山將計就計,充分利用徐書才這種心理,擴充實力,招兵買馬。「你是一個人才啊,我想借你替我擴充實力,然後,再殺了你,以除後患。」

徐書才一點也不震驚,說穿了,自己接近高巴山的目的,不也是為了想憑藉他的勢力,為自己拉起一支人馬,再找自己的仇人算賬嗎?那時,第一個該死的,在自己心中,不就是高巴山嗎?

高巴山已處於彌留狀態,拉著徐書才的手,一口一口咯血,道:「打日本人——」眼睛睜得大大的,沒了呼吸。

徐書才輕輕放下高巴山,默默鞠個躬,良久道:「高爺,你是好樣的。」

徐書才就是江湖上人稱鬼影子的沈發輝,這事,除了高巴山,沒人知道。

徐書才,不,應該是沈發輝,從心裡佩服起高巴山,這老狐狸,不愧是個老江湖,把自己裝在套子里用,自己還暗暗得意,以為人家中計了呢。

說起仇人,沈發輝有兩人,一個是高巴山,一個是吳子豪。

沈發輝是磨盤山匪首,但是他一直沒有出頭露面,原因很簡單,他的老爹是一個老學究,對自己的兒子期望很高,他不能當官光宗耀祖就罷了,但絕對不許做土匪的。否則,他老爹會氣死的。

因此,當兄弟們拉起杆子,邀請他上磨盤山時,他推脫了。這些兄弟不答應,大家都是他這幾年闖蕩江湖暗暗召集起來的弟兄,他不當頭領,別人當,大家不服啊。

無奈之下,他背著自己老爹上了一趟磨盤山,參加了一個聚會儀式,當了頭領。但是,有一個前提,自己遙控指揮,坐鎮山頭的,是二當家吳子豪。

沒辦法的情況下,大家答應下來。

沈發輝就回到家裡,暗暗當起大當家,表面上仍讀書遊逛,有時,暗地裡上一趟山,了解一下山上的情況,自己的兄弟,自己不能不管啊。

也就是磨盤山土匪中高巴山埋伏的前幾天,沈發輝暗暗上了山,見到吳子豪唉聲嘆氣,詢問原因,原來是山上給養光了。沈發輝聽了,也急了起來,現在山上已有二百來兄弟了,沒了給養,還不作鳥獸散?

還是吳子豪出個主意,說高巴山有錢,把高家大院拿了,足夠四五年花銷。沈發輝一聽,也心動了,於是,攻打高家大院的計劃定了下來。當時,吳子豪要把指揮權交給沈發輝,沈發輝笑笑道:「還是你吧,我放心,我扮作你身邊的一個兄弟就成了。」吳子豪聽了,笑了笑,也沒推辭。

但是,土匪們下山,剛走到松樹埡,就遭了埋伏,是高巴山的庄丁和政府軍的埋伏,槍子蝗蟲一樣亂飛,兄弟們倒下了一大片。

沈發輝、吳子豪躲在一旁,沈發輝紅了眼,提起槍就向外沖,剛沖了幾步,身後「啪」一聲槍響,他感到胸部很痛,低下頭看見自己的胸口流出了血。他慢慢轉過身,身後,是吳子豪,獰笑道:「老大,對不起,我實在不想當二當家了,才設了這一局。」

那一刻,沈發輝後悔死了。其實,隱隱地,他也聽說吳子豪在山頭上剷除異己,暗暗有了奪位的想法,這次,他上山就是觀察這事,山上的幾天,使他深深感到了吳子豪羽翼已豐,要趕快剷除掉。

可他反覆思考都無妙法,這時,吳子豪提出攻打高家大院的事,他一口應承下來,並裝扮成吳子豪的跟班。原因很簡單,就是想趁吳子豪在攻打高家大院時,在背後用冷槍幹掉吳子豪。可是,他晚了一步,落入了吳子豪的圈套。

他捂著胸,緩緩倒下。

打倒沈發輝後,吳子豪張著胳膊喊:「高老爺子,沈發輝死了,快停止射擊。」那邊槍聲卻絲毫不減,一個聲音說道:「可你還沒有死啊。」說話的正是高巴山。吳子豪聽了,惡狠狠地罵了一句,朝高巴山說話的方向就是一梭子彈。

那邊,槍聲更緊了,吳子豪怒罵一聲:「我操你姥姥,姓高的!」搶過一挺機槍,紅著眼睛喊,「兄弟們,沖!」當先殺去,背後,殘餘匪徒見了,也一陣亂吼跟了上去。

高巴山愣住了,槍聲緩了緩,吳子豪趁機帶著磨盤山土匪撕開一條口子,沖了出去。

過後,高巴山組織人打掃戰場,卻並沒找到沈發輝。

沈發輝沒死,他趁亂鑽進一個枯葉堆里,逃得一命,傷好後,他投奔了高巴山。他知道,大家都以為他死了,絕不會防備,再說,本來鎮上也沒有幾個知道他本來面目的人。

投奔高巴山後,他出謀劃策,在高巴山資助下,辦了個賭場,為高巴山贏得了滾滾財源。然後,又建議他辦保安營。沈發輝這樣做的目的,就是想借高巴山的財物和關係,給自己拉一支隊伍,然後殺掉高巴山,以高家大院為老巢,再攻打吳子豪,給死去的兄弟報仇。

他的計劃剛實施了前一半,日本人來了,一切都改變了。

高巴山死了,林至廳長吁了一口氣,我姑姑的危險也算是過去了。

但是,我姑姑最終並沒有回到豐漫縣城去讀書,而是做了沈發輝的老婆。那是一個下午,沈發輝的幾百人正在高家大院外訓練,一個女子來了,一件旗袍,一雙方口布鞋,輕盈得如一朵百合花。一時,所有的庄丁都停止了操練,望著那女子,直愣愣地發獃。

那女子,也就是我姑姑。

我姑姑說:「我要見你們大當家的。」

有個瘦得跟猴子似的傢伙說:「找我們當家的幹嘛?」

邊上,就有人道:「王山,你小子怎麼那麼多話?見到女人就愛套近乎吧?」

那個叫王山的並不以別人的話為忤,笑嘻嘻地跑進了院子。過了一會兒,又興沖沖跑出來道:「我們大當家的讓你進去。」我姑姑對他一笑,轉過身向院里走去。身後,王山悄悄對身邊人說:「瞧,那妞的屁股,鼓得像饅頭一樣。」

「咋的,想吃?」另一個嘻嘻地笑。

我姑姑紅了臉,用手指拂了一下耳邊的短髮,快步走進去。有衛兵出來,帶著她往裡面走,過了兩個天井,裡面的場院里有一把太師椅,上面坐著一個人。我姑姑一看,愣住了,那人黑黑的,壯壯實實的,就是那次自己回家,路過磨盤山遭劫時,搭救自己的那個人,原來他就是沈發輝。

沈發輝嘴唇上掛著笑,仍是那天那樣的笑,道:「林小姐,找恩人幹嘛?」

「求你一件事。」我姑姑直截了當。

「幹嘛?」沈發輝問。

「請你救一個人。」我姑姑說。

沈發輝站起來,用手摸了一下頭,望著我姑姑,上上下下打量好一會兒,道:「男的女的?」

姑姑臉紅了一下,又一咬唇:「男的。」

沈發輝嘴唇又翹起來了,他道:「你的戀人?」

姑姑點點頭,接著又搖搖頭,道:「你到底救不救?」

沈發輝一揮手,道:「憑什麼?」

據後來沈發輝告訴我姑姑,從那天救下我姑姑,他就愛上了我姑姑。原來,為了報仇,他經常私下裡去踩探磨盤山的情況,那天恰巧遇見我姑姑有難,就順手做了件好事,救下我姑姑,卻給自己種下一塊心病。所以,當他聽說,我姑姑想讓他帶著自己兄弟去救她的心上人時,一口拒絕了,丟下一句「憑什麼」。

我姑姑望望他,又一咬牙道:「憑我。」

沈發輝愣了一下,顯然,他沒弄明白我姑姑話中的意思。我姑姑回過頭,對沈發輝的幾個手下擺擺頭,讓他們下去,可是,沒一個離開。沈發輝又笑了一下,對著幾個兄弟一揮手道:「退下吧,一個娘們兒,值得那麼小心嗎?」幾個人聽了,退出大廳。姑姑過去,關上門,然後在沈發輝略帶微笑的目光中,一粒粒解開自己旗袍的扣子,一襲旗袍落地,一個香氣馥郁的身子站在沈發輝面前。

沈發輝不笑了,呼吸急促起來。

我姑姑說:「我把身子給你。」

沈發輝眼睛裡放出火苗,他撲過去一把抱住我姑姑那白嫩的身子,喃喃道:「青蔥,不要反悔,不要反悔。」我姑姑閉上眼睛,兩行淚悄悄滑出眼瞼,任由沈發輝把她抱上床,把她由一個女孩做成一個女人。

第二天,高家大院熱鬧起來,大紅燈籠掛起來,大紅對聯貼起來,大紅鞭炮響起來,沈發輝當了新郎,我姑姑林青蔥當了新娘。氣得林至廳直喊:「冤孽啊,冤孽。」

我姑姑當了新娘,不愛紅妝愛武裝,整天纏著沈發輝教自己打槍,還別說,我姑姑就是打槍的料,在沈發輝的悉心指導下,幾天之內,擦槍、瞄準、開槍,一套動作做得利索乾淨,連我姑父沈發輝都讚歎:「青蔥,你是個打槍的料。」

我姑姑不分白天黑夜地練槍法是有原因的,就是準備隨著沈發輝一塊兒去救人,救自己的心上人沈一白。

沈一白由於準備組織暴動被日軍逮捕,而且拒不招供。豐漫縣的日軍無奈,準備把他押往省城。

沈一白託人捎來信,讓姑姑設法營救他,而且出了個主意,讓姑姑向沈發輝搬救兵。

沈一白將在半月後被押走。

沈發輝帶著高家莊部分隊伍,在洪垣設下埋伏,另一部分留守高家莊。洪垣是個大山谷,這兒草樹叢生,怪石嶙峋,而且是豐漫縣通向省城的唯一一條路。沈發輝派出的眼線,早已散布在路上。那是一個早晨,日軍的一輛汽車順著那條路開過來,沈一白被綁著,站在汽車上,兩邊是幾個日軍的看守。

在這條路上,日本人大概沒想到出事吧,所以大搖大擺的。

汽車剛走到洪垣谷的那塊虎皮石旁,道路窄得只有一輛車能通過。突然,前面一輛手推車推撞過來,推車的是一個中年漢子,戴著草帽,車上裝著幾大麻袋東西。日本汽車鳴響了喇叭,那漢子卻聾了一般,只顧推車向前。

「八嘎!」車上的一個日本兵惱了,一拉槍栓,對著推車漢子「啪」的就是一槍,那漢子一個翻滾,鑽入手推車底下,掏出手槍,「啪」一槍,日軍汽車一晃,一隻輪胎被打爆。

這裡槍聲一響,四下里一片呼喊聲,一群莊稼漢子打扮的人,拿著槍一邊射擊,一邊沖了上來。這些人都是高家大院的庄丁們。那推車漢子,正是沈發輝。

車上幾個日軍一見陷入包圍,忙扔了沈一白,爬下車,惶惶地一邊打槍,一邊向谷口跑去,可是谷口早已被石頭樹木阻擋,突圍不出去,被沈發輝的部隊一陣亂槍,全部打成了糖串葫蘆。

這兒,沈發輝的人馬圍住汽車,我姑姑喊道:「一白,我們來救你。」說完,就想向車上爬。沈發輝冷了臉,一把拉住她道:「放心,有人上。」一揮手,幾個兄弟跳上汽車,拉住背對他們的沈一白,轉過身,呆住了,其中一個大喊:「大哥,我們上當了,是個草人。」話未說完,汽車爆炸了。汽車四周血肉橫飛,一片哭喊慘叫聲。

我姑姑也在那一聲轟炸中,頭一暈,倒了下去。

昏迷中,她聽到機槍的吼叫聲,還有小鋼炮的聲音,以及有人中槍之後的慘叫聲。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喊:「當家的,我們中埋伏了。」

沈發輝沒說話,只是緊緊地抱著我姑姑,喊:「青蔥,你醒醒,你醒醒。」

我姑姑感到眼皮有千斤重,想睜開,可又難睜開,她晃了晃頭,擠出一絲笑。沈發輝大喜,道:「你活著,青蔥,我背著你突圍。」

沈發輝背起我姑姑,一揮盒子槍,喊一聲:「兄弟們,沖啊,日軍人不多,圍不住我們。」說完,帶頭衝出去,後面還剩下的五六十兄弟也揮著槍向前衝去,可是,衝到谷口不遠處,槍聲更加密集了,雨點一樣潑灑下來。

這兒是洪垣最險要的地方,一邊是山崖,一邊是陡直無底的深谷,沈發輝的五六十人被壓在這兒,又倒下了二十多人。

沈發輝眼睛紅了,喊:「狗娘養的日本人,有種的一對一拼啊,躲著做狗熊,真他娘的不是東西。」

那邊,哈哈大笑,是吳子豪的聲音,得意地喊:「大哥,這次你猜錯了,是我。」

沈發輝愣了一下,喊道:「老二,你狗日的,中國人打中國人啊。」

「不打不行啊老大,我們已成了皇協軍了。」吳子豪在那邊得意地說,然後,大聲吼道,「弟兄們,打。皇軍說了,打死一個五十塊大洋,活捉沈發輝一千塊大洋啊。」頓時,那邊的子彈又水一樣潑下來。身後,槍聲也近了,日軍也漸漸圍了上來。

沈發輝放下我姑姑,站起來,對著對面喊:「吳子豪,你狗日的不就是要我嗎?我來了。不要傷我的兄弟和女人。」

我姑姑急了,喊:「發輝,不要這樣。」

沈發輝回過頭,望了我姑姑一眼,笑了一下,笑得悲壯而無奈,現在,他已處於絕境,無路可走了,他只有一種方法,用自己的命換下剩餘兄弟的命,還有我姑姑的命。

那邊,槍聲停了,吳子豪喊:「老大,你把槍扔了。」

「你不要傷害我的兄弟、我的婆娘。」沈發輝道。

「好的,我發誓,絕不會那樣。」吳子豪說。沈發輝扔了槍,按吳子豪的要求向敵方陣地走去,突然「啪」的一聲,沈發輝往下一跪,一隻腿斷了,被冷槍打斷的。沈發輝罵:「吳子豪,你他媽的不是東西!」

身後,幾十個兄弟都喊叫了起來,我姑姑哭起來,喊:「發輝!」又一次暈了過去。

吳子豪從樹後走出來,背後,是一群磨盤山的土匪,一律皇協軍打扮,吳子豪指著沈發輝身後那些庄丁吼道:「兄弟們,打死一個五十塊大洋啊,記住,別打那個女人。」槍聲,頓時如雨,沈發輝身後的庄丁站在空地上,沒有一點隱蔽的地方,雖然進行了拚死反擊,但最終,一個個倒在血泊中。

沈發輝望著自己的兄弟一個個倒在血泊中,他無言地爬在地上,一步一步向吳子豪爬去。吳子豪微笑著,又一槍,打斷了他另一條腿。沈發輝咬著牙,借著兩隻胳膊的力量,向前爬動著。

吳子豪的槍又響了,沈發輝的一隻胳膊斷了,沈發輝借著一隻胳膊一寸一寸蠕動。吳子豪的槍又響了,沈發輝另一隻胳膊又斷了。

沈發輝此時已成了一個血人,離吳子豪僅有一步之遙了。

吳子豪望著面前這個血人,哈哈大笑:「沈發輝,你狗日的竟敢惹日本人,日本人是你惹的嗎?」

沈發輝抬起頭,望了一眼吳子豪,突然一聲怒吼:「死去吧,你這隻狗!」整個身子聚集所有的力氣,側著滾向吳子豪,如滾木一般。吳子豪正站在路邊,一臉得意,待發現沈發輝的企圖時,躲閃不及,在一聲慘叫中,和沈發輝一塊兒落下萬丈懸崖。

我姑姑醒來時,面前是一張熟悉的臉——沈一白。

「青蔥,你終於醒了。」沈一白焦急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端來一碗湯,道:「這是我熬的。喝了,就會好的。」

我姑姑沒有喝,驚訝地望著沈一白,道:「你——你不是在信里說你被日本人抓住了嗎?」沈一白聽了,勺子停在空中,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望著姑姑,半天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最近我出去了,怎麼可能給你寫信。」

原來,沈一白也是才回來,聽說洪垣谷發生了戰事,我姑姑好像也在這支隊伍中,就忙著去尋找,在死屍里找到了暈死過去的她,偷偷背了回來。聽沈一白說,沈發輝和他的隊伍全戰死了,除了姑姑,沒有一個活口。

我姑姑聽了,哭了起來。

沈一白想了很久,得出結論:「一定是日本人,是他們設的圈套。唉,你們怎麼能那麼輕易往裡面鑽啊?」沈一白埋怨道。

姑姑又流下了淚,她想到死去的沈發輝,還有那些兄弟。都怪自己,上了日本人的當。沈發輝那麼精明的人,幹了這樣一件事,都是由於聽了自己的枕邊風啊。

接下來的日子,每天,沈一白都來照看我姑姑,做她最愛吃的東西,慢慢的,我姑姑的身體好起來,但是精神仍然萎靡不振。她一想到死去的兄弟和沈發輝,心裡就有一種深深的後悔。她想好了,身體好了,一定要到省城去,殺了日本人,給沈發輝和兄弟們報仇。

這天,沈一白又來了,看到她精神大好了,很是高興。

姑姑見了沈一白,告訴了他自己的想法。沈一白想了想,道:「我幫你,這事都因我而起。青蔥,我們還是把婚事先辦了吧,這樣,一男一女出去也方便,也免得引起日本人的注意。」

姑姑低下了頭,沒有說話。沈一白見了,知道姑姑已經同意,高興地跳起來:「青蔥,你答應了?」

我姑姑微微點了點頭。

「你可以帶著沈發輝剩餘的人馬,我們一塊兒去報仇。」沈一白坐下來,望著姑姑,手指輕輕在椅子上敲著節拍,一隻腿架在另一隻腿上,一點一點的。雖然沒有唱出聲,但是,手上的拍子卻吐露出他心裡的興奮。

姑姑望著他打著節拍的手指,道:「一白,你會唱日本歌?」

沈一白停下拍子,一驚,望著姑姑:「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隨便說說。」姑姑漫不經心地說。

「我不但不會唱日本歌,甚至都沒接觸過日本人的東西。對日本人,我充滿了憎恨。」沈一白顯得很憤怒。

當天上午,姑姑留下沈一白,自己親自下廚做飯,都是沈一白愛吃的菜。姑姑陪著,勸著沈一白,沈一白很高興地吃著,連連誇著姑姑的手藝。突然,他感到肚子一陣陣揪心地痛,以至於坐不住,倒在椅子上。

姑姑靜靜地坐著,望著他,許久才說道:「你是不是投靠了日本人?當了叛徒?」並冷笑著告訴他,自己一直都懷疑沈發輝他們的死是他設下的圈套,可是又不敢相信,今天,終於找到了答案。

「什——什麼答案?」沈一白頭上布滿汗珠。

「你打的拍子是一支日本歌曲的拍子。」姑姑揭穿了謎底,「但是,我問時,你說你從不接觸日本的東西,你明顯在說謊。你如此扯謊,僅僅是為了掩蓋一個真相而已。」

沈一白突然爬到姑姑身旁,抱住她的腿:「青蔥,我,我是愛你的,不然,我不會冒著危險來這兒。」

「你為什麼要這樣?」姑姑問,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原來,沈一白得知姑姑嫁給了土匪沈發輝後,萬念俱灰,於是投靠了日本人,想借日本人的手殺死沈發輝奪回我姑姑,現在終於實現了他的心愿。

「你這是愛我嗎?你知道沈發輝為了救你不惜犧牲了自己,你還是個人嗎?」姑姑說。

「青蔥,我錯了,你原諒我吧。」沈一白抓住姑姑的手。姑姑望著他,使勁地一推,沈一白倒在地上,滾動著。姑姑從懷裡抽出一把匕首,一使勁,插入他的胸部。沈一白停止了扭動,躺在地上。

姑姑一摸他的鼻子,已經沒了氣。

姑姑的眼淚流了下來,她對著空中喃喃道:「發輝,兄弟們,我替你們報了仇。」

連夜,姑姑出了豐漫縣城。不久,豐漫抗日游擊隊成立,它的隊員,就是留在高家莊上的庄丁。隊長,是一個女的。據縣誌上記載,那就是我姑姑——林青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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