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多少少年時的貞潔，就有多少成年後的慾念

美文 07-05

瞬間MomentX ｜散步集

「閑逛者」鍾立風

李健說，鍾立風這樣作家式的歌手，令人羨慕。因為他所展現出來的世界神秘又廣漠，這份天賦少人擁有，是他的財富。而在詞作人姚謙看來，如果要邀請一個人來談「瞬間」，必須是鍾立風。因為他太被「靈感」眷顧了——他似乎隨時隨地都可以給人啟發。

今天，鍾立風來了，但他一開始是拒絕的：「你們那麼受歡迎，我怕我說的東西，大家不喜歡」。我們說：只是「散步」，是「自由自在」的「漫無目的」聊天。

聽說是「散步」，他心動了。

鍾立風是真愛「散步」，他可以說是這個城市的「閑逛者」。他說：如果我的生活有什麼目的的話，那就是「漫無目的」。因為我不知道我會在下一個拐角處，下一個路口，遇見什麼人，什麼事。也許走著走著，我突然發現我的鞋帶鬆了，而就在我彎下腰系鞋帶的時候，正好一個旋律或者一行詩句就躺在地上，然後我就可以撿起來，把它們帶回家去。

我喜歡閑逛著，毫無心機地生活

口述：鍾立風

編輯：瞬間MomentX

5分34秒處，聽鍾立風為你帶來老歌

《許我向你看》（原唱：周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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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分鐘又10年

談到「瞬間」這個詞，我會有點恍惚。因為當我們說到「瞬間」的時候，這個說話的「瞬間」已經溜走了。

就像靈感一樣，它是如何來的？怎麼就在這一刻降臨在你的身體里，還走進你的內心，開啟了你像夢一樣的世界？

這讓我想起一個故事，有一位貴婦人花了很多錢，請一位畫家為她畫一幅肖像畫。畫家竟然只用了10分鐘，就完成了畫作。貴婦人看了畫作後，有點驚住了。因為畫家似乎連她的經歷和靈魂都畫出來了。但更令人驚訝的是，貴婦人反而將畫家告上了法庭，認為我付出了那麼多錢，你怎麼可以只花10分鐘來完成這個畫作呢。法庭上，法官問畫家：藝術家先生，請問你是花了10分鐘為這位女士畫了肖像畫么？

畫家回答：10分鐘又10年。

這個故事想要說的是：靈感真的是在某一個瞬間給你的么？不是。它是你以前漫長的生活中，時間流逝的過程中，無時不刻的累積。這些累積豐富了你的內心，開闊了你的眼界，讓你的審美更有了說服力。許多看起來是「瞬間」完成的事情，其實都是經歷了漫長的，甚至於我們都不曾覺察到的情感和動力的付出。也許就是這些無心的、沒有刻意去做的某一件事情，會在某一天的某個瞬間，爆發出了它的能量。

| 我內心紛紛的情慾

最近我在讀一個法國作家的書，叫喬治·巴塔耶，他是一位很受爭議的作家、哲學家。他講的「情慾」的概念令我印象深刻。我的很多創作，可能都來源於自己內心紛紛的情慾。但「情慾」，很多人都不敢去面對。

我寫歌，或者別的作品，別人會覺得我是通過感受外在的環境才寫成的。但我自己看來，我很多創作的動力，都是自己內心情慾的跳動。「情慾」這個東西，並不是不可以拿出來說的，從某個方面來說，它和貞潔同等。很多年前，我寫過一句話，「你有多少少年時的貞潔，就有多少成年後的慾念。紛紛慾念里，依舊閃耀著少年時貞潔的光芒」。意思是說，看上去貞潔和情色、慾念是截然對立的東西，其實它們之間存在著互相交換，或者說互相融合。

但關於「情慾」，巴塔耶比我更加直接，他一針見血地就說出了自己的觀點，瞬間就擊倒了我，他說：「貞潔也是一個色情的概念。」這就像你看到一個特別優美的畫面：一個矜持的女子，很端莊。面對這個貞潔畫面，內心有紛紛慾念的人，他就會聯想到貞潔之外的一些畫面。那並不是說他就是不好的，而是整個人性的一種表達。

巴塔耶的這句話，給我很大震動。我需要花那麼長時間的去表達一個話題，他用一句話，瞬間就粉碎了我。這何嘗不是「10分鐘又10年」？

| 漫無目的的，閒蕩著

曾經有人問過我，他說，小鍾你是怎樣的一個人？你過一種怎樣的生活？你有什麼樣的目的？

我說，我的目的就是漫無目的，我願意過著一種閒蕩著的生活。我是一個很散漫、很懶惰的一個人，但是我又會說，我也其實並不懶惰。懶惰和懶散不太一樣。

當我在漫步的時候，走神的時候，突然一個旋律就會出現。如果那時我背著一個書包，有紙和筆，我會瞬間把這段旋律記錄下來。如果沒有怎麼辦？如果帶著手機，那就趕緊把錄音設備打開，錄下來。如果還沒有又該怎麼辦？假如那段距離不遠不近，我就會趕緊回家。以一種什麼樣的方式回家呢？用嘴巴里把那個旋律一直唱著唱著，不能給人家聽見。聽見了，別人會覺得這個人是不是有毛病。如果那一刻停下來。可能回到家，這個旋律就忘記了。

散步的過程，我覺得是很美妙的。當我在寫作，譜曲的時候，那一個個音符，一段段文字，好像是自己隨興所至的一個散步。當我寫下第一句話的時候，我不知道最後會停在哪。我的寫作就像漫步一樣，一直走，它一直走，走到什麼發生什麼，事先都不是非常的確定。我之所以喜歡散步，喜歡閑逛，是因為我不確定在哪一個路口，哪一個拐角處，遇到什麼樣的人，發生什麼事。也許當我在一個拐角處，我突然發現自己的鞋帶鬆了，蹲下去系鞋帶的時候，這個時候很有可能，一個旋律或者一行詩句就在地上。那時，我就有可能就把它撿回家。我覺得這樣也是一種漫步的奧秘和快樂。

鍾立風在練習鋼琴 | 攝影：段少鋒

早上，我喜歡替妻子去市場買菜。當我推著小推車到了市場後，我會發現每個瞬間都是那麼美妙。因為每個人都過得很自我，都呈現出應該有的樣子。當我買完蔬菜、雞蛋、水果，一看錶覺得時間還早，就順帶去公園走一走。在公園，會有很多人在鍛煉，通常都是老太太、老先生在那打太極拳、踢毽子……

我通常會走到壓腿的地方。幾個老太太壓腿壓得特別好。你看，她們年歲那麼大了，還那麼輕盈。但我扳了半天，那個腿還扳不上去，好不容易扳上去，開始壓腿，但剛壓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旋律就從腦海里冒出來了。然後，我就趕緊跑到家，想把這個旋律記下來，然後我夫人就問我你買的菜呢？這時候，我才想起來，就在剛剛那個奇妙的瞬間，我把菜落在壓腿的地方了。於是，我又趕緊跑回去拿菜。

我的旋律、我的詩篇，很多都是發生在這樣平凡的生活中。這就是日常生活的奇蹟，也是瞬間的奇蹟。

| 毫無心機地去生活

我從來不知道，或者也沒有想過，屬於我的那個「瞬間」會在何時到來。但我知道它會到來，就好像我知道我的最好的一首歌還沒有完成，還一直是下一首。我最好的篇章也在下一刻，在等著我。

所以與其去渴望你所期待的瞬間，還不如好好安頓自己的心靈和生活。而且根據我的一些經驗，之所以有些瞬間美好，並且你把握了它，是因為你在此之前已經對它做了潛在的準備。或者說你毫無心機、毫無刻意地去生活，然後這個瞬間就讓你給捕獲住了。

|鍾立風：作家歌手、博爾赫斯樂隊主唱。曾出版《像艷遇一樣憂傷》《欲愛歌》《愛情萬歲》《短歌集》《書旅人》等音樂、文學作品若干。他的音樂具有很強的文學性和畫面感。他說：如果音樂是我的白天，那麼文字則是我的夜晚，是音樂和文字完成了我的呼吸——字吸，歌呼。

帶我去帶我去帶我去

凡事皆有神跡只需用心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