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不到的「葯神」,等不起的病人
這是思維補丁的第342篇文章
很喜歡,希望你也能聽聽!
頭圖來自電影《我不是葯神》。
(一)
當一個「萎男」習慣了無效神油的疲軟無力,徒然間用上了「嘿嘿嘿嘿」的偉哥之後,不免要滿含熱淚地吶喊一句:
「媽的,原來做男人是這種感覺呀!」
在我看來,口碑爆棚的《我不是葯神》就像是那麼一粒「偉哥」,讓多年來習慣了粗製濫造,習慣了沒劇本、沒演技、沒邏輯的國產電影觀眾,一下子釘在椅子上,感嘆一句:
原來,我們也能拍出一部「正常水準」的電影啊!
當我昨天晚上從電影院出來,再一次回憶起朋友圈中早已經泛濫的稱頌與讚美時,我內心中曾有的不適感已經被電影本身大大抵消。
我無意寫一篇影評,或者說,我不覺得自己能寫好「影評」這樣的題材。畢竟,在我看來,現在很多所謂的「影評」,其實根本不能稱之為「影評」,只是某種投機取巧的「劇本簡介」或「背景簡介」罷了。在這種「影評」里,你除了能享受到「劇透」的滿滿惡意之外,得不到任何超脫於劇本之外,有價值的東西。
而如果一名觀眾只是想了解劇本的話,為什麼不去電影院里坐上兩個小時,完整地把電影看一遍呢?
毋庸置疑,《我不是葯神》是一部值得一看的電影。上一次讓我有如此感觸的國產電影,還是2年前的《驢得水》。
但《驢得水》的諷刺和寓言再精彩,它依然是一部「架空」的電影,既為架空,那麼它所試圖展現的批判和嘲諷,也不免就摻雜了些「懦弱」的成分在內。
《我不是葯神》則不同,它有著沉重而慘烈的現實背景,「勇哥」確有其人,「走私仿製葯」確有其事,這一切曾經真實發生過,且,依然仍在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上演。
長久以來,現實主義題材電影,是中國電影人諱莫如深的一個領域。正如癌症病人不知道新葯審批的流程有多漫長,編劇和導演也同樣難以抓住電影審查部門的「界限」在哪裡。
是的,我們太缺乏一部像樣的現實題材電影了——或者讓我們把「像樣」去掉,我們太缺乏現實題材電影了。
如果你和我一樣酷愛電影,那麼讓我們回溯三年,乃至五年的國產電影。我想你和我一樣會感受到熒幕上倒映出的巨大的「虛浮感」——真實的中國在哪裡呢?一個更立體、更現實的社會在哪裡呢?這片土地上,我們的苦難、悲愴和不幸,都跑哪裡去了呢?
當我們習慣於電梯中、地鐵上、餐廳里反覆響起的令人尷尬的「Gucci Gucci Prada Prada」,當我們同樣習慣於「龍標」之後的大笑、刺激、尷尬和爆米花時,我們也同樣需要真實的記錄和對苦難的反思。
其實,一部電影無法改變那些不幸的命運和慘痛的人生,但至少,我們應該記錄在一個時代下,那些承擔不幸的人,以及他們的故事。
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從不缺乏悲苦,而藝術創作本應該配得上這些苦難。
對於中國的文藝創作者而言,很多時候,你只要把現實的那一面如實地展現出來,作品就已經具備了足夠的張力和衝突。
(二)
現實里的勇哥在34歲的時候,被確診為慢性粒細胞白血病,現實世界裡的「格列衛」23500元一盒,勇哥吃了2年,花費56.4萬。
他吃不起了——如果他想要活到50歲,需要準備500萬。
生命有價,但你卻無力支付,這才是人間最無望的慘烈和最深的陷落。
印度仿製葯為勇哥開啟了一道生命之門,一樣的效果,價格只要國內正版葯的1/20。從此,勇哥開始為自己和越來越多的病友,從印度代購仿製葯——勇哥一分錢不賺,他是病人,深深地知道那個道理:
「錢就是命!」
被抓後,超過一千名白血病病友,聯名上書為勇哥辯護。最後,公檢部門撤銷起訴,勇哥無罪釋放。
如今,格列衛已經被列入醫保,雖然在當下的醫保體系下,它的售價依然高於印度仿製葯,但至少看起來,慢性粒細胞白血病患者至少迎來了比那些沒有「等到」的病友,更寬闊平坦的一條生路。
但世間重疾,不止白血病,人們無力支付的天價葯,也不止格列衛。還有更多頻繁往返仿製葯國家的患者,還有更多的「格列衛」,正在重症病房裡講述著差不多的「葯神」故事。
《我不是葯神》里,研發正版葯的葯企,被刻畫成了一個只顧利益不顧生命的「邪惡公司」。沒有辦法,電影需要矛盾和衝突,而指向衛生體制和藥品批審制度的路已經被堵死,導演和編劇其實找不到更適合的「反角」。
但如果你真將病人的悲慘,歸咎於研發葯企高昂的藥品售價,就不僅是錯誤,而且是愚蠢的——藥品的研發費用動輒超過10億美金,批判正版葯,鼓勵仿製葯的生產和引進,最後的結果就是再也沒有葯企願意研發新葯,大家最後都無葯可吃。
畢竟,你要明白一個道理:很多藥品,是需要不斷迭代升級的,因為病毒和疾病會不斷升級和進化。
病友們的希望所系,最終依然指向的,還是醫療體制改革和藥品批審改革,這兩個宏大的命題。
好消息是,政策層面的改革已經加速,就在前不久,中國取消了部分抗癌藥的關稅。
(三)
很多人的生命,曾經在漫長的等待中,迅速被磨光了。
鄭筱萸這個臭名昭著的正部級高官被判死刑之後,中國的藥品審批風向突變,從曾經的「大躍進」,變成了「急剎車」——自此以後,中國病人想要吃到已經研發好的有效新葯,光等一個批文平均就需要16年。
「批了可能會犯錯,拖著或者慢慢批,至少犯錯的可能性小一些」。在財新和南周的報道中,一些不願具名的審批官員,做出了這樣的表述。
可問題是,有太多的病人連6個月都等不起。
對於很多重症病人而言,新葯雖貴,每一口都是錢,但最慘的卻是「等葯」,因為每一天都是命——很多病症存在窗口期,窗口期一過,即便吃上再昂貴的葯,也已回天乏力。
重症病房裡有最殘酷的人間,其實,類似的事件仍在上演。
2016年,《南方周末》曾經有一篇「自製救命葯」的報道引起轟動,新聞報道了一群重疾患者,因為等不起遙遙無期的「新藥引進」,不惜以違法、中毒乃至猝死的風險,自製「救命葯」。
如你所料,轟動的報道之後,相關部門開始徹查,賣自製葯的人消失了,無數的病友一下子陷入到「等死」的境地。憤怒的病友和病友家屬,跑到撰稿記者的微博上謾罵:
「考慮過那些無助的癌症家屬嗎?葯企、有關部門會嚴打,導致很多人無葯可吃。要有多少人死在您這篇報道上?癌症家屬只求有關部門槍口抬高1cm,苟延殘喘活下去,求您高抬貴手,撤回報道吧!」
病友們想活著,沒有錯。可是,寫這篇報道的記者,真的有錯嗎?
後來,這位記者又在南周上撰文,寫了這樣一段故事:
有一次,他遇到負責藥品審批的官員,這位官員在知道他是《南方周末》的記者之後,憤怒地抱怨道:
你們把我們害慘了,寫那個什麼病人自製抗癌藥的文章,把社會描繪得那麼可怕,你們不該專挑社會陰暗面曝!
記者反覆和這名官員強調:「這是真實存在的。不是極少數,極個別現象。」
最後,在《南方周末》的那篇稿子里,這名記者寫道:
「我還是向他(監管部門官員)表示了希望能多交流,卻深感悲哀,更為成千上萬病人難過。他可能絲毫感覺不到自己手中的權利有多大,更感受不到那些生死線上的病人是多麼渴望能救命新葯。」
(四)
必須承認,平凡而卑微的我們,大多時候都是被時代的洪流裹挾而下。
在時代的激蕩與浮沉中,平凡人的命途實在是一滴滴無足輕重的水滴,抑或只是那個浪頭上一閃即破的泡沫。
目睹過一些人抵死的抗爭,你才會明白,很多時候,很多人無聲的死亡,才能推動社會的一點點進步。
每一點進步,都來之不易——尤其是,當你意識到這背後牽動了多少利益的時候。
所以,我強烈推薦你去電影院觀看《我不是葯神》這部電影。
類似的苦難需要被記錄,被展示,被銘記,以及對於「他們」而言,更重要的三個字:
被改寫!
因為某種維度上,「他們」就是我們自己,我們在「他們」的遭遇中,窺見的是自己的無力與孱弱。
就像《我不是葯神》中,那個「吃掉了房子,又吃垮了全家」的阿婆,拉著警察說的那句話:
「誰家還沒個病人啊,你能一輩子不得病嗎」?
「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希望以後都會越來越好吧,希望你身體健康,希望你等的「救贖」,能夠早點到來。
我們過於平凡。
要相信自己一定遇不到「葯神」,但我們每一個卻都是「病人」。
這裡是思維補丁,謝謝你的閱讀。
【作者簡介】
慧超,接客很貴的公關男一枚
作者系網易新聞·網易號「各有態度」簽約作者
—End—
若覺可讀,歡迎推薦給朋友,甚幸!
思維補丁只提供觀點,不提供救贖!
TAG:慧超的思維補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