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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觀世界盃】黯淡的五星巴西,憤怒的巴西人

編者按:

俄羅斯世界盃怎麼打開?喝著啤酒看球侃球的同時,界面天下也推出了「圍觀世界盃」系列報道。在這裡,我們聊的不止是足球,我們把視角挪到了這項運動背後,「圍觀」賽場上各國身後的政經社會生態,漫談世界盃外圍之事。這是圍觀世界盃的第【15】篇。?

7月6日,從上屆主場世界盃1-7慘敗德國的陰影中回歸的五星巴西,在一場頑強的戰鬥中1-2惜敗歐洲紅魔比利時,止步八強。

四年過去了,巴西國內因世界盃而起的老問題並沒有在新政府任內得到解決。在球迷們為巴西兩度出局扼腕的同時,巴西也正面臨大選。巴西選民愈演愈烈的怒火背後,是動蕩不安的社會和陰雲密布的政局。

一流的球場,三流的基建

時間回到2014年。當世界盃即將在巨星輩出的「足球王國」巴西開賽時,通常會在球場上為國家隊搖旗吶喊的巴西人卻憤怒地走上街頭,抗議這場在家門口舉辦的豪門盛宴。

巴西民眾的抗議聲從2013年開始就不絕於耳。2014世界盃在里約熱內盧馬拉卡納體育場開幕當天,前來觀賽的各國球迷驚詫不已。在往屆世界盃開賽前都會被街頭藝術家塗畫成國旗色的大街小巷,多是一片蕭條。

令人匪夷所思的景象背後,是嚴重的社會不平等問題和系統性腐敗,以及桑巴王國被世界盃這一盛事背後的基建問題引爆的民怨。

2014年對巴西註定是不平靜的一年。總統迪爾瑪·羅塞夫的第一個任期即將結束,巴西經濟發展狀況堪憂,一場經濟危機在所難免:2014年第二季度,巴西的經濟增長是上季度的一半,而一年下來,巴西的GDP增長已從2013年的3%掉到0.5%。

與此同時,她還面臨著一項腐敗指控,這可能會威脅到她未來的政治生涯。對羅塞夫來說,大賽的成功舉辦至關重要。

然而,自從新場館建設陸續開展以來,民眾的積怨便漸漸顯現。馬拉卡納球場能容納7.8萬人觀賽,而老馬拉卡納球場更能容納20.5萬人,是世界上最大的體育場之一。要建設、翻新如此大規模的場館和配套設施,巴西政府需要解決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同樣大規模的拆遷。

拆遷對於貧富差異巨大的巴西來說,可以說是窮人的噩夢。大規模的體育場館往往選址在空間開闊的城郊,而政府出於成本的考慮,又往往選在貧民居住的地段。

在此期間,強拆行為並不少見,許多拆遷行為和當地社區缺乏溝通,整個過程都不透明。在里約的一些街區,有居民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的房子被貼上了拆遷標誌,而此前沒有任何人與他們進行過協商。

腐敗的官員,憤怒的人民

建設場館出現的第二個問題,是大範圍的工程延期和瀆職腐敗——上至足協官員,下至建築公司。巴西政府給了國內七個主要建築公司官方的政策福利,在他們延期交工時允許追加撥款。不少工程於是放心大膽拖延工期、超出預算,包括馬瑙斯的亞馬遜體育場、里約的馬拉卡納體育場和巴西利亞體育場。而有報道稱,翻新馬拉卡納球場的預算可以建造200所學校。

協助國際足聯查出這些工程預算漏洞的巴西足聯主席里卡多·特謝拉(Ricardo Texeira)本人也惹上了麻煩。2017年,他在重重腐敗指控的壓力下引咎辭職,據稱現居美國邁阿密一棟價值7400萬美元的豪宅中。

大規模的腐敗必然導致政府撥款不公,再加上強大的政治壓力,巴西政府幾乎是傾全國之力為世界盃鋪路。這就導致國家的其他機構部門失去了原有的資金支持,有些甚至是關鍵的基建部門:包括交通、醫保、教育等。

舉例來說,2014年,巴西政府對世界盃的預計投資超過了140億美元,這個數字超過全年教育撥款(370億美元)的三分之一。這些投資的受益者基本都是建築公司,他們為政治宣傳提供了主要的資金來源。有些體育場甚至選址在馬瑙斯和庫亞巴這樣足球底蘊並不深厚的地方,世界盃結束後便註定成為了擺設。

在巴西經濟持續衰落的大背景下,沒有受惠的民眾情緒被徹底點燃。

巴西人無法忍受自己的國家擁有一流的球場,卻只有三流的醫院、學校和排水設施,無法忍受糟糕的道路建設和昂貴的公共交通費用,更無法忍受高額的稅收用不到「刀刃上」。由此,從里約到巴西利亞,人們紛紛走上街頭,開始了全國範圍內的示威遊行和大罷工。

巴西世界盃那年,零星的示威從民眾抗議巴士票價居高不下開始,漸漸變成了對巴西政府執政各個層面的不滿:警察暴力執法、貪污腐敗、鋪張浪費等,尤其針對政府著力投資世界盃,卻對國內的重點基建項目不管不顧。

「世界盃從醫保、教育部門和窮人那裡偷了錢,無家可歸的人們從街上被趕跑,」一名參與遊行的巴西人說。另一名參與遊行的大學生梅斯基塔表示,「我愛足球,我愛國家隊,但我們也得想想世界盃有什麼意義。我們不能對它帶來的負面影響放任自流,比如強拆等等。」

在世界盃開打前一個月,馬拉卡納球場罷工的建築工人和抗議示威的民眾們一起參與了遊行。就在世界盃開打前幾天,聖保羅的地鐵工人和里約加利昂和聖杜蒙特兩大國際機場的工作人員也分別組織了大罷工,和上街遊行的巴西民眾們遙相呼應。

「巴西本不應該舉辦世界盃,但國際足聯偏偏喜歡選那些最腐敗的國家,」一貫支持桑巴軍團的巴西人戈麥斯說。這次,他選擇穿上了阿根廷球衣。

慘敗的球隊,失望的球迷

2014年,桑巴軍團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不是內馬爾揭幕戰的精彩進球,而是半決賽被德國1-7血洗。在那場比賽中,意在重奪大力神杯、加冕六星的巴西隊前30分鐘便被日耳曼戰車狂灌5球,下半場許爾勒更是梅開二度。奧斯卡為巴西打進一記安慰球後,巴西人終究還是為未來的世界冠軍做了嫁衣。

比賽還沒結束,巴西球迷就已按捺不住失落悲憤的心情,抗議羅塞夫的口號和呼聲開始在現場回蕩。由於此前巴西隊的不俗表現,巴西國內針對羅塞夫政府的抗議聲在已經漸漸平息下去。但這樣一場恥辱的失利後,抗議聲重新佔據高地,這讓支持率暴跌的羅塞夫非常頭疼。

雖然在2014年10月的大選中,羅塞夫最終以微弱優勢贏得了選舉,獲得了連任,但那之後,巴西的經濟依然像國家隊面對德國人一樣連連潰敗。巴西通脹率常年保持在4.5%以上,而經濟增長率卻接連下滑,甚至在2015年和2016年,巴西的GDP還出現了負增長。

最終,世界盃和奧運會兩屆大賽沒能遂羅塞夫的願,給巴西經濟打上一劑強心針,反而把政府的漏洞暴露得一乾二淨。羅塞夫在2016里約奧運會結束不久後便遭彈劾黯然下台。

兩年過去,巴西再度站在了世界盃的舞台上。但是今年世界盃,巴西人對大賽的關注度滑落到了歷史最低點:一項巴西的調查顯示,53%的巴西人對世界盃毫無興趣,比抗議頻發的2014年還高11個百分點。而在女性當中,這個數字則高達61%。

有人甚至轉而開始抗議國家隊本身的意義,認為比賽高昂的票價意味著足球這項運動已然把窮人拒之門外。在這些不願支持世界盃和國家隊的巴西人心中,足球已經不再是曾經的「美麗足球」,而是轉移國民注意力的罪魁禍首。

巴西經濟尚未完全復甦,上個月剛剛發生的巴西石油公司(Petrobras)卡車司機罷工事件又暴露出了巴西交通系統和油價政策的漏洞,而10月份即將舉行的大選更是牽動著巴西人的心弦,他們的注意力顯然無法集中在世界盃上。

衝突的政見,割裂的選民

羅塞夫下台後,巴西政壇的兩極分化日益嚴重,保守派開始逐漸佔據高地。在目前的民調中,身陷囹圄的前總統、羅塞夫的盟友盧拉雖然坐擁33%的高支持率,但他很可能沒有機會參與最後的競爭;而斬獲了17%支持率的極右翼候選人波索納羅(Jair Bolsonaro),則很可能成為最後有資格參選的候選人中贏面最大的一位。

波索納羅是一名退役軍人,在許多人心中是一名「為富人代言」的政客。面對巴西的犯罪問題,他主張放開槍支政策加以解決;同時,他還認為巴西1960年代的軍政獨裁政府並非一無是處——儘管在過去的幾十年中左翼領導人們一直嘗試消除這段歷史的負面影響。

他的種族主義、厭女、反移民、宗教言論更是層出不窮,讓人看到了美國總統特朗普的影子。但是兩屆左翼政府在經濟方面的不作為和政府體制的陳腐,讓一部分巴西人寧願選擇相信這位言論出格、卻可能帶來改變的右翼政客。

但是,另外一部分巴西人做出了相反的選擇,他們希望遭到右派攻擊的前總統盧拉能夠歸來。一些觀點認為,盧拉的入獄正是右派加害的結果,為盧拉平反的呼聲也越來越高漲。就此,巴西的左右兩派裂痕越來越深,在大選前夕展開了激烈的拉鋸戰。

作為足球王國,巴西的選戰也少不了足球的影子。在2015年右派支持者抗議羅塞夫的遊行活動中,示威者們出其不意地選擇了巴西隊的經典黃藍色球衣作為統一服裝,這讓左翼和中間派選民大為光火。

「我拒絕再穿黃色球衣了,那是右派蠢貨的球衣,」一名來自累西腓(Recife)附近的老師兼球迷巴羅斯說。

保守派支持者的挑釁做法讓巴西的兩款客場球衣銷量飆升,許多球迷轉而購買平時無人眷顧的藍色和綠色球衣。累西腓一名街頭小販說,今年藍色球衣取代了黃色球衣,成為了銷量第一。在巴西電商網站上,許多惡搞版球衣也紛紛出現,大多數都帶有政治色彩。

從2014年到2018年,巴西人的抗議不僅僅代表了被忽略和壓迫的底層人民的怒火,更代表了上升的中產階級對於政府問責和民主制度透明度更高的追求。更多的巴西人意識到了自己握有的公民權利,而他們也希望自己為國家的付出能得到回報。

可惜的是,巴西政府系統性的腐敗和極低的行政效率還未跟上他們的腳步。巴西人想要像為國家隊驕傲一樣為自己的國家驕傲,也許還需要些時日。

專題:2018年FIFA俄羅斯世界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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