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的那些小事

最新 07-07

又一年的高考落幕了，幾家歡喜幾家愁。

現在想來著實平淡的過去，但其實在那當下的時候，也是驚心動魄到不行。父親在餐桌前臉色漲紅地描述著當年的緊張，一瞬間我有些恍惚。我不確定那是添油加醋，還是只是我的記性太差。畢竟，對於高考前後的幾個月時間，我的印象只有：蘋果頭，白色的nike襯衫和球鞋，文綜很難，玩QQ炫舞到皮膚過敏，和媽媽因為學車的事情而陷入冷戰。其他的，都記不得了。

沅六的同學來跟我或者報喜或者報憂。有高高興興上二本的，也有選擇復讀的。有的孩子考上了本科，還是想復讀，想破釜沉舟再來一次，充滿信心沖一本。也有的孩子是沒有考上本科，於是想再給自己爭取一次機會，畢竟讀書之外，只有打工；而相較之下，再搏一次顯得更為明智（心酸）。

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多年前看過的片子：《墊底辣妹》。情節依舊是記得不清了，但隱約還記得那明亮的發色和姣好的臉龐，還有在補習班拚命的樣子。

我一直有一個信念：一事精彩，足以動人。

我一直覺得，每個人生而不同，才華不同，氣質不同，需求不同。我們不需要都向著一個方向前進，人生也沒有那麼無聊。就像我上一篇里所說的，你可以活出屬於自己的線條，只是我們的線條靠近社會這條線的時候，你更容易被矚目而已。矚目可以帶來愉悅，但如果真正的愉悅不是來自這裡，那就去尋找屬於你自己的愉悅。

認認真真做好一件事情，很重要。而學業，也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一個選項而已。

我經常在夜晚的時候站在廣場上，站在直面教學樓最遠的點，遠遠地望著眼前的燈火輝煌。每個教室都亮著燈，每個講台前都似乎有一個人影攢動，每個空間里都坐滿了形色各異的學生。我就那樣定定地看著，直到下課鈴響起，看著每個教室像膨脹到極點然後爆破的氣球一樣，裡面的學生如空氣一般擁擠而著急地噴涌而出，擠滿了陽台和樓道。我一直看著，隱約也能看清幾個熟悉的孩子，回想起他的姓名和他每次打招呼時候的面龐；也會看到不認識的孩子，觀察他的衣著，他的動作，他的表情，猜想著他今天過得好不好。目光又會回到整個教學樓，擁擠的陽台上擠滿了蘿蔔頭，推推搡搡，好不熱鬧。那一瞬間，總是有一個深刻的焦慮，像無形的手一樣掐緊我的脖子，讓我窒息：這些孩子的未來，在哪裡？

有一些話，我從未跟我的同事（PEER）說過。在我的熱情與誠懇之下，是無窮的焦慮。我並不是希望這些孩子都出人頭地，完全不是。我只是希望他們都能成為善良的獨立的人，僅此而已。但即使是這個願望，我卻覺得也是這個社區很難完成的任務。

德育教育的重要性，從未像此刻一樣攫住我全部的注意力。暴力和偷盜，在這個校園裡並不是一個禁忌的話題，更不是久遠的事件。它們常常向我彰顯它們對這個社區生態的控制力，對這些孩子品性的控制力，它們竄入一些孩子的心間，讓孩子們盡情地去滿足它們，去執行本能，並讓這些孩子的朋友、同學和老師、家庭受苦。

但真的受苦了嗎？受害的學生們向我抱怨，但裡面有一種嫉妒的不忿，這很恐怖；學校能做的，也是讓這些犯事的孩子在政教處門口站著，或者輕微體罰，在門口做做蛙跳，強身健體。而那些被處罰的孩子呢，長期的罰站已經讓他們脫敏，同學們也未必瞧不起自己，有的人反而崇尚自己的力量（暴力），老師與學校更稱不上是心中的權威，而街坊鄰居里流傳的關於某個老大哥的傳奇又讓自己心神馳往，於是情不自禁地覺得自己就算是打工也肯定是一位大哥級的人物。

我感到恐懼。他們無需成為了不得的大人物，不需要有多少錢，也無需收穫多少名望；但我希望他們起碼可以過一份安穩的生活，人畜無害。這樣的好處是，他們心裡會感到快樂，而不是一直忿忿不平。

這種被生活不斷積累和強化的忿忿不平，才是摧毀一個人、一個家庭最有效的辦法。

或許是認知的局限：我以為禮貌是文明，但可能武力才是最終的大佬。我不得而知。

也或許是我僥倖的自私：我暗自乞求所有人和我有著等同的價值觀，而當我想起那些一個個揮舞著的崇尚武力的小拳頭時所引發的憤怒，或許不是朝向他的家庭、社區和社會，而可能只是想到我所視若珍寶和賴以依存的價值觀被別人棄之敝屣，於是無法自抑地就覺得這個世界充滿惡意。

他們會不會也是這樣？覺得充滿惡意，所以忿忿不平。

那麼，他們所視若珍寶而又被人棄之敝屣的，又究竟是什麼呢？

不知不覺，就喪失了與這些孩子繼續對話的機會。

有時候也笑著自憐，與其去操心別人的未來，還不如好好操心下自己的，自己還沒個著落呢。

霍神幾天前在群里評價了江蘇的高考改革：「爛」。具體怎麼爛，她沒說；但她發了某江蘇考生的吐槽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