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嗎，一起去西藏」
「也許你現在只是需要一次旅行」他說，「我九月去拍紀錄片，走嗎，一起去西藏？」水滴從剛洗完的頭髮滑落到地板，「好」，放下毛巾和電話，打開衣櫃拿出我的行李箱。
遇到瓶頸或低谷的時候，每個人的解決方式都不同，有人需要大哭一通，有人需要找人傾訴，有人需要大快朵頤，有人需要瘋狂購物。而我，只需要一場旅行，像波斯詩人魯米說的那樣，「在旅行中，拜訪內心」。
出發當日，是個陰雨天，我低頭安慰自己，成都的氣候一向如此，不必介懷。特別是這一絲絲的擔憂，很快就被越野興奮的馬達聲和車內的歡歌笑語衝散，誰也沒有預料到這種晦暝的色調將會伴隨我們整個行程。
車隊行程包括了國道317和318兩個部分，兩條線路的穿插交匯，讓進藏之路像一串蜿蜒曲折的手串。
車隊的司機多是黝黑爽朗的康巴漢子，除了載著攝影師的那台保姆車和我們這輛，小劉哥是羌族人，帶我們沿岷江畔的都汶高速，逆流而上，經過汶川、米亞羅和掛滿經幡兒的神山聖塔，車隊終於在傍晚到達了第一天的目的地：阿壩羌族自治州的馬爾康。
晚餐後，小劉哥給我們介紹了岷江兩岸鱗次櫛比的羌寨和熱情好客的羌族人。橋上燈光炫目，橋下就是滾滾江水，寒風裹挾著波濤咆哮東去。
回到駐地，就聽說同行的夥伴有的感冒了，有的換上了腸胃病，有的腳趾磕破，離進藏還早，大家的士氣卻被一挫再挫。於是連忙招呼夥伴們給大家送去感冒沖劑和藿香正氣，回到房間找出羽絨服換上，可還是打了幾個噴嚏感冒了，匆匆在筆記本上留下幾筆，就睡去了。
317和318總是修了塌，塌了再修，一年365天，都在修路，所以臨時改變路線，繞過塌方和落石區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過不管走那條路，美景都是永恆的。
如果說川藏之路是一條手串，那每個停歇的地方就如同一顆顆佛珠。其中一顆就是色達喇榮五明佛學院。
這座世界上最大的佛學院坐落在海拔4000米以上，被群山環繞，溝壑縱橫之間空氣稀薄，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漫山遍野的紅色海洋，那是可以容納上萬僧侶居住的小木屋.
紅色壯美的經學講堂，那是僧侶們探討佛學、修行和頓悟的地方；擦肩而過的紅色身影，那是穿著紅色僧袍和紅色耐克鞋，打著紅色油紙傘，臉頰上還泛著高原紅的年輕僧人，他們在石之間輕車熟路的上下飛奔，眉眼之間仍是少年模樣。
「萬尺高山勢蒼茫，金佛塔，紅木坊，千道石階，無處釋彷徨。縱使秋風了無痕，一身雨，兩腳塵。求聖之路陡漫長，經繞樑，笑滿堂，長磕不起，無畏腳冰涼。
暗祈歲歲人平安，少困頓，多吉祥」，在開滿格桑花的花圃旁邊，我打開筆記本，寫下這首詞，紙張受了風雨，不像以前那麼乾燥，變得軟綿綿的，書寫起來頗有些麻煩。
這裡明明充滿了藏傳佛教的氣息，卻彷彿根本不在乎你是什麼信仰，不管是誰，精神都會被這裡的氛圍所感，洗刷一新。這裡沒有電子設備的喧鬧，沒有名利高低的紛爭，沒有匆匆忙忙滿臉焦慮的人。
一呼一吸皆是修行，一草一石皆有禪意。高寒地區物資匱乏，戒律森嚴涇渭分明，這是苦修，但是僧侶們對物質的需求很少，豐富多彩的是他們的精神世界，不管是少年還是老人，眉宇中總是寧靜，嘴角上總掛著笑容。想起以前看過的一本書：「你不知道，人信點兒什麼，過得有多好」。
他們不僅心中充滿善意與光明，還毫不吝惜地把這種能量傳遞給每一個朝聖的陌生人或是匆匆過客：我們合力轉動巨大的經筒，駝背老奶奶為我們誦經祈福。下山的路上，帶著銀耳飾的熱情的康巴漢子詢問我們是否需要搭車，他們可以在涼雨寒風中，儘快把我們送到山腳下的停車場。
感冒不能去高原，會加重病情，這是常識，但是當天晚上住在平均海拔3700米的色達縣城，我才有了切身體會，經過一夜的轉輾難眠，第二天一早便呼吸不暢，腦袋脹痛，所以當領隊提議去轉藥王山的時候，我心中忐忑不安，卻也沒有退縮。
所謂轉山轉湖轉佛塔，藏人認為萬物有靈，與自然變化密切相關的這類神被稱做念神，山神就是其中一種，他們司掌風雨雷電山川胡泊，對崇拜者加以護佑，對輕慢者施以懲罰。
也不知道是我低估了自己的適應能力還是確實山有靈，沿著神山饒了半圈以後，出了一身汗，胸口的壓抑感和腦袋脹痛感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就連感冒的癥狀也減輕了，我興高采烈地爬到山頂，將親吻過的風馬旗灑向空中，雙手合十：「謝謝」。
下午一行人去天葬台看了天葬，魁梧的天葬師衣飾華美繁複，手舉雙刃和亡靈的使者——禿鷲王一起送逝者轉生，這種古老而神秘的殯葬儀式對當地藏民來說是去西方極樂世界的必經之路，對天葬師來說是積累無限大公德的事業，對我來說除了敬畏則是充滿了對生與死的思考和對英勇無畏的白禿鷲王載著罪人的靈魂飛往另一個世界的浪漫想像。
再次出發，從甘孜到理塘，沿路是美麗廣闊的草原，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兩邊的高山牧場牛羊成群，風光無限。據說中國最美麗的十個大草原有八個都在甘孜，如果我有一輛敞篷車，我一定會繫上我最美的絲巾，帶上好友，打開我們最愛的電台，飛馳在這條讓人如此心曠神怡的公路上。
從金沙江大橋跨國金沙江和西藏界的界碑，就踏上了西藏這塊世界屋脊的聖土，眾人誰也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忘記了旅途的疲憊，紛紛架起三腳架開始拍照。西藏我們來了，扎西德勒！
闊別滾滾東逝的金沙江，順著美麗的玉曲河而上，抵達邦達鎮，著名的72拐天路就在這裡，海拔4568米的業拉山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七十二個彎道，被當地人稱為99道彎，從山頂到山腳，稍微長些的貨車在轉彎的時候都有傾倒摔下山坡的危險，幸運的是一行人安全通過，這是整個進藏路上的第二刺激的山路。
順冷曲前行，在八宿縣稍事休整後，車隊又翻越了安久拉山，沿途雪山，原始森林，草原交相輝映，景色美的出奇。據說此地同尼村、嘎瑪村等原始村落依然保留著一夫多妻或者一妻多夫的婚姻制度，引得車隊幾個男生說要在此地安家落戶，娶個美麗的卓瑪。大家彼此嘲笑一番便翹首去看高原梯田。原野里蕎麥花綻放，如浩繁星空，誰不想在這片白色花田裡徜徉一番，聽風讀雲呢？生命的意義難道不正是為美而停留，為美而落淚嗎？
晚上，我們在然烏鎮休息，第二天一早覺醒，便能從窗口看到淡藍色的遠古冰川和碧藍色的高原胡泊，真是個奢侈的清晨。像米堆冰川這樣的淡藍色的冰川在西藏較為常見，呈現的淡藍色證明她曾經經歷過上萬年漫長歲月的沉浮和寂寞，終年不化，非常堅固緻密。
關於然烏湖，當地人還有個傳說，「然烏」在藏語中意為「屍體堆積在一起的湖」，傳說中湖裡的水牛和岸上黃牛為了爭奪水源，互相角力，最後渴死同歸於盡，之後他們化作兩座大山，依然互不相容，夾住瞭然烏湖。其實然烏湖是由於山體滑坡導致的堰塞湖，跟神牛沒有什麼關係，不過人們還是喜歡叫他「然烏」。
然烏湖邊一隊騎行者與我們擦肩而過，引發大家興趣和討論。在進藏的路上，一直都偶遇這樣的騎行者，當然還有拖家帶口去朝聖的藏民，朝聖者用一輛板車帶上他們所需要的一切，沿途布進藏。
有人質疑他們的生活方式對後代來說是折騰，對國家來說是負擔，其實我認為大可不必如此苛責，這些孩子長大了未必不能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他們在一步一長頭的朝聖中未必也沒有感恩國家修的這些天路。
我隨機從包里掏出一百塊錢，遞給一個母親，希望她和她的家人把我的祝福一起帶去拉薩，雖然很有可能我比他們領先抵達。
車隊星夜前行，爬山涉水，無線電對講機里洋溢著歌聲和美麗的傳說，伴著歌聲和故事，我們翻越冰雪覆蓋，雲霧繚繞的色季拉山，來到了素有「西藏江南」之稱的波密-林芝地區。
穿過海拔兩千多的原始森林，暫時忘記被螞蟥吸血的威脅，因為這裡是座氧負離子充沛的天然氧吧。停車時分，幾個來自於霧霾重災區的城市人深深呼吸幾口，然後不約而同地大喊：這才叫空氣！
一行人住在湖畔旁樹林邊，換上當地藏民的傳統服飾，晚上大家一起圍著篝火，跟美麗的卓瑪們一起跳起堆諧舞，累了餓了還有燒烤和啤酒。我們在路邊的集市上買水果：「大姐，西藏雨季不是七到八月份嗎？」臉蛋紅紅的藏族大姐：「那誰知道啊，今年七八月份這裡一滴雨都沒下，倒是進入九月以後下個不停」。
看來與美景的相遇也需要運氣，遇到了固然欣喜，如果沒遇到也沒有必要愁悶，一路上我們用葡萄李子蘋果鮮核桃彌補了遺憾，還是在林芝渡過了十分快樂的一天，下一站——聖城拉薩。
雖然心早已略過高山峻岭和峽谷深溝飛到拉薩，但是路還得一步一步走。想去拉薩，先要翻過海拔五千多米的米拉山，這是考驗所有朝聖者的第一步。當然如果你同我們一樣翻越過了海拔五千多的天險雀兒山，那米拉山倒是個平緩不錯的歇腳和拍照的地方。
米拉山也叫「神人山」，因其高大雄奇而被當地藏民敬仰，山口處聳立著三座西藏氂牛石像，藏氂牛是西藏的「雪域之舟」，白氂牛更是吉祥神聖的象徵。它們形態各異，犄角上都連掛著大片壯觀的經幡，腳下，印有經文的隆達紙鋪滿地面。
「回到拉薩，回到布達拉宮」，一路上我都在思忖為什麼對一個初次到拉薩的人是「回到」而不是「來到」，等到了這裡，穿行在拉薩街頭，我才恍然大悟。
中國人，外國人，朝聖者，旅行者，不管你來自何方，去向何處，在拉薩都能找一種精神上的親近感和心靈上的歸屬感。
從藥王山上去拍布達拉宮，就是50元人民幣背面的那個角度。布達拉宮依山而建，山腳下是朝聖者繞城祈福的地方，藏民相信把經文放在轉經筒里，每轉動一次就相當於念誦一次，持頌的真言越多，越表示對佛的虔誠，可以脫離輪迴苦，去往西方極樂。
拉薩是整個西藏佛教建築最集中的地方，布達拉宮又是聖城的心臟，因此布達拉宮腳下轉經人數之多，能使圍繞著宮牆四周，刻有「六字大明咒」的金色轉經筒至晝達夜，不停不休。
這是座散發著蜜糖牛奶和藏葯香氣的宮殿，每年都要在節慶時期重新潑漿，由阿嘎土做灰漿，摻入大量的牛奶蜂蜜和少量青稞粉，仔細看宮殿牆壁就能看到牆壁上潑漿的痕迹，錢自然來自於信徒們的慷慨解囊。
黃色部分主要是倉庫；白宮是歷代達賴喇嘛生活起居和辦公的地方；紅宮位於整個宮殿最高最中心的位置，那裡供奉著前世達賴遺體和各種佛像，主要是用於宗教事務。通往房間的樓梯越高越陡意味著這個房間的地位越高。
白色象徵「純潔吉祥」，紅色象徵「權力中心」，黃色象徵「高貴繁華」，紅白黃構成了絢麗而獨特的拉薩色調。
比起其他宮殿，布達拉宮更像是一座藝術殿堂，每個走廊都有壁畫，雕樑畫棟，開放的幾處也供奉著大量的珍藏佛像，藏經冊印，古玩珠寶，以及清歷代封建帝王御賜的牌匾和對聯。
壇城殿供奉了許多尊鍍金壇城，帶我們進入了佛教密宗境界，眼前令人目眩的金宮銀殿，鑲嵌著各種寶石，層層堆砌，精細複雜。這裡是紅宮著名的殿堂之一，藏語名為「輪朗康」。據說密宗修練者大成者才能達到最高境界，根據各人修持不同的本尊而看見、進入不同的壇城。
除了壇城，最輝煌的就是安葬有歷屆達賴喇嘛肉身的黃金靈塔，比如五世達賴喇嘛阿旺洛桑嘉措的靈塔勝，共用去119082兩黃金，104萬兩白銀，塔上鑲有珍珠、寶石、珊瑚、琥珀、瑪瑙等18677顆，顯得華美壯麗，被譽為「世界第一飾」。而讓所有珠寶都黯然失色的便是那顆在大象腦髓中生成的明珠，經過歲月侵蝕，依然在大殿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光芒。可惜布達拉宮之中不能拍攝，我也只能用語言來描述一下其內部的金碧輝煌了。
從布達拉宮出來，在那家有名的酸奶坊喝一碗氂牛酸奶或者吃一碗氂牛奶冰激凌，是緩解疲勞的好方法。這裡的酸奶全部是純氂牛奶製成，不含任何人工添加劑，口味濃厚醇香，顧客可以自己選擇酸度，每個古色古香的桌上都放有一大碗蔗糖。
大昭寺是西藏最古老的佛教廟宇，已有1300多年的歷史，這是第33代國王松贊干布王妃尼泊爾赤尊公主修建的，裡面供奉了文成公主從長安帶去的釋迦摩尼佛12歲等身像。
天色漸晚，但是來朝拜的信徒不減反增，有穿著藏服，背著「瑪尼」轉經筒的上年紀老嫗，也有穿著長袖運動衣，帶著口罩，一步一長頭，只露出一雙美麗眼睛和精緻耳釘的年輕女孩。
夜晚是游城的好時候，我們沿著大昭寺外的「八廓」繞寺一圈，才知道「現有大昭寺後有拉薩城」的說法不虛。拉薩城就是由釋迦摩尼殿外的囊廓，環大昭寺的「八廓」，將布達拉宮，藥王山，小昭寺包括進來的「林廓」，這三層環組成的。
除了寺廟還有著名的藏餐餐廳「金珠瑪米」，鱗次櫛比的酒吧，個性鮮明的工藝品店和咖啡廳。深夜，我背回一副唐卡，誰讓我是個不可救藥的浪漫主義者，又相信一見鍾情的故事呢。
入住拉薩的第二天我們出發去「羊卓雍錯」，在藏語含義是「碧玉之湖」，她同納木錯、瑪旁雍錯一起並稱西藏三大聖湖。途中停車休息，還抓緊時間與藏獒合個影。
羊湖，湖如其名，站在山頂向下望去，平靜的湖面鑲嵌于山嶺之中，依山勢走向蜿蜒曲折，在青霧籠罩下，細膩溫柔，內斂害羞，就像神女在躲避某個熱情的追求者，慌不擇路之間，玉璧從她腰間滑落而降臨塵世一般。
最後的聖景——納木錯。要去天湖，車隊必須反走青藏公路，還要翻越海拔五千多的那根拉山，其埡口海拔5190米，這是整個路上海拔最高的地方了，比雀兒山還高一百多米，連一隻飛鳥也沒有.
四周山丘用肉眼已經看不到有什麼植物了，只有在溪流旁邊才發現寥寥幾棵像梭梭的植物，當然溪流中也沒有魚蝦，好一派「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景色。
就連一路飛馳，傲視所有地形的普拉多也彷彿變成了電動車，發動機野性的轟鳴聽不見了，速度也慢了許多。
原來離天最近的時候是如此蒼涼荒蕪，一瞬間我熱淚盈眶，一種雜糅著恐懼、感慨、欣喜的情緒涌了上來，恐懼這好似異星的陌生世界，感慨自己是眾多生靈中眇眇之身的一個，欣喜在有限的時光里體驗了這種孤獨和寂寥。
不愧是天湖，「雲山蒸碧海，恍如到蓬萊」，湖底卵石清晰可見，在石頭凹陷處，不少冷水魚在湖裡自由游弋，藏人是不吃魚的，於是它們就成了水鳥的美食。
他們認為在納木錯湖邊掬水洗臉，沐浴身體被認為可以洗清污濁，滌盪心靈，獲得無限福報，轉湖則是實踐信仰的方式，但是在平均海拔4700米的高原跋涉，湖邊石子和沙土混雜的道路有十分崎嶇難走，這不得不讓人欽佩他們的體力和毅力。
「怎麼了？」我問。有人情緒不太好，從看到納木錯的那一刻便開始沉默寡言。「我們能不能不走了？」他把相機安裝在固定好的三腳架上，眺望著遠處的暮靄雲霞，眉毛擰在一起，不知道是因為陽光還是不舍。
耳畔只有呼吸聲和輕柔的湖水拍岸聲。短短十天，卻恍如隔世，一路的風景美不勝收，看不完，拍不夠，也帶不走，很多高原秘境，當時根本來不及整理內存卡，現在來不及把他們放在遊記之中，未免發出同浮士德一樣的感嘆：「太美了，請停留一下吧」。
「我們會回來的」我撿起一塊石頭，放在湖邊的一個「瑪尼堆」頂上，向他微笑。
因為身影已經印在遠古的冰川里，笑聲也留給了林芝的篝火，足跡則獻給了眼前的納木錯，就算明日垂目離開，他日也必然魂縈夢繞，牽腸掛肚，日思夜想，最終在一個誰也想不到的日子，重新收拾行裝，再次重返這片凈土。
圖片/文案：秦袁方
編輯/排版：徐碧蓮
審核/校對：李召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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