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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轉移(民間故事)

羅江小學把教師今年1月至5月的生活津貼費全部補發齊了,小教高級與小教一級相差近600元。曾慶彪在表上簽名時,不由心生怒火。因為他的職稱是「小一」,而鄒志剛的職稱是「小高」。他憤憤地罵道:「什麼『小高』,全是小動作搞來的,卑鄙!」

原來,曾慶彪與鄒志剛本是很要好的同事,去年評定職稱時,學校分到一個「小高」指標,全校最有資格評「小高」的只有兩個教師,便是曾慶彪和鄒志剛。論學歷、成果和表現,兩人不相上下。校長感到棘手,只好用無記名投票方式確定一個,曾慶彪比鄒志剛多了一票,後來按照學區的意見,校長把他倆的申報材料同時呈送縣教育局。哪知道,最終鄒志剛被評上了「小高」,曾慶彪反而沒有通過。不久,曾慶彪聽到傳說,鄒志剛是通過「走後門」、拉關係評上的。他肺都氣炸了,同鄒志剛大吵了一架,從此兩個好友成了一對冤家。

此時,鄒志剛聽曾慶彪的話分明是針對自己,他的「機關槍」立即接上了火:「你嘴巴乾淨點!你沒通過評審怪誰,我是正大光明評的『小高』,從來不幹損人利己的勾當!」

曾慶彪一聽,猶如火上澆油,正要開口反擊,可這時,已是吃中飯的時候,學生們都端著飯碗跟了過來,他只得把已到嘴邊的粗話咽下肚裡,壓低聲音對鄒志剛說:「虧你還是個班主任,只知道鑽營謀利。當著學生的面,我就不揭你的臭底了,但只要我一天沒評上『小高』,這事就沒完!」說完氣呼呼地走了。

曾慶彪是學校的體育教師,短暫的午休之後,他在操場上四年級甲班的體育課,這個班的班主任正是鄒志剛。當全班55個學生集合完畢,散開隊形做體操時,突然天旋地轉,眼前的一切劇烈震動搖晃,真正是恐怖電影鏡頭再現。孩子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驚恐場面,一個個站立不穩,東倒西晃,嚇得面孔煞白,哇哇大哭。

曾慶彪大驚失色,他馬上意識到這是特大地震,當即大聲呼叫:「同學們,快趴下!」事實上,學生們大多已摔倒在地。

僅僅幾秒鐘,「轟隆」一聲巨響,教學樓倒塌了。灰塵撲面,人們睜不開眼睛,教室里正在上課的師生來不及撤離,全都被埋在了倒塌的樓里。

天空聚滿了烏雲,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灰塵漸漸散去。望著眼前的一片廢墟,操場上的師生一個個驚得目瞪口呆,簡直不相信這是事實,可是又不由得你不信。這時,兩位沒有課先前在井台邊洗衣服的女教師黃端麗和何美英,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災難嚇得不知所措,跌跌撞撞跑過來,在坍倒的教學樓前號啕大哭。

哭聲驚醒了如同在噩夢中的曾慶彪,也驚醒了孩子們。霎時哭聲震天,撕心裂肺。師生們的臉上,冰冷的淚水和混濁的雨水混在一起,任其長流……

操場上,廢墟前,師生們的哭聲嘶啞了,代之而起的是廢墟底下發出的凄慘的哭喊聲和呼救聲。曾慶彪猛地站起來,喊道:「大家別哭了,救人要緊!」於是,師生們發瘋似的沖往廢墟旁。

教學樓倒得太慘了,橫樑折了,預製板斷了,沒有一堵完整的牆壁。這時,曾慶彪猛地發現,廢墟上有一隻手從壓得變了形的窗戶里伸出來,想推開外面破碎的水泥板,可是力不從心。曾慶彪同兩個女教師連忙圍攏來,用雙手把破碎的水泥板搬開,然後拚命地往下挖。他們的手磨破了皮,流出了血,終於露出了護窗鋼筋,看得見人了。曾慶彪喊道:「鄒老師,你沒受傷吧?」

「我還好,快把我拉出來,幾百名師生都壓在裡面啊!」鄒志剛忍不住悲聲慟哭。原來中午時分,鄒志剛沒有課,在寢室兼辦公室里批閱作文。他的父母住在鎮里,未婚妻在縣電視台工作,學校便是他的家。地震發生時,樓房劇烈晃動,他慌忙鑽到辦公桌下,書櫃隨之倒下,靠在桌子上,隨後「轟隆」一聲巨響,教學樓倒塌了,他所在的3樓下陷,正好與操場持平。

曾慶彪拾起一塊石頭,使勁地把護窗鋼筋敲彎,想把鄒老師拉出來。可鄒志剛身材高大,出口太小了。情急之中,曾慶彪撐開雙臂,緊握兩根護窗鋼筋。他是學體育的,臂力大,又練過氣功,咬緊牙關,運足丹田之氣,「嗨」的一聲大吼,兩根護窗鋼筋脫離了窗欞。鄒志剛把頭和雙臂伸了出來,曾慶彪抓住他的雙臂,這才把他拉了出來。

鄒志剛剛獲救就急切地說:「曾老師,裡面還壓著許多師生,我們得趕快救他們!」

曾慶彪點點頭。他們沿著廢墟走了一圈,一陣陣呼救聲、哭喊聲從廢墟里飄出來,聲聲揪心,就是石頭人聽了也要流淚。可是他們都是一雙空手,面對一片廢墟,根本沒有容人鑽進去的空間。他們束手無策,心在滴血,只有齊聲地對著廢墟喊:「老師們,同學們,你們別急,我們正在想辦法救你們,你們一定要堅持住!」

此時雨越下越大了,操場上的五十多個師生成了落湯雞。這所小學坐落在山窩裡,前面有一條盤山公路,其他三面都是高山,強烈的地震使山上的石頭不時滾下來。曾慶彪見此情景,果斷地對三位同事說:「這裡很危險,隨時可能出現大的山體滑坡,我們必須儘快地把學生轉移到鎮上去,那裡比較安全。」

鄒志剛說:「前面的公路已被山體滑坡阻塞,橋肯定也斷了,我們怎麼走?」

「公路不通我們走小路。」曾慶彪一臉的嚴肅。在四個教師中,他是唯一的預備黨員,無形之中成了領導者。「走小路去鎮上大約有40里,翻山越嶺最快也要6個多小時,天黑以後困難會更多。但無論如何,我們也要把55個娃娃安全轉移,一個不能少,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這時黃端麗說:「你們三人帶著娃娃們快走吧,我留在這裡,等待救援人員。」

何美英望著黃端麗小聲說:「黃老師,讓我留下吧,我的家人都在內江市,無牽無掛的。你的女兒在鎮里中學讀書,不知情況怎麼樣?」

黃端麗斬釘截鐵地回答:「小何老師,你年輕,膽子小,夜裡會害怕,還是我留下。廢墟里的娃娃就是我的娃娃,我離不開他們!」

時間就是生命。曾慶彪當機立斷,同意黃端麗留下。他讓鄒志剛前面領隊,何美英走在中間照顧前後孩子,他自己斷後。此時,已是下午4時28分,距地震發生時間剛好兩個小時。當他們邁著沉重的腳步離開操場時身後傳來黃端麗連哭帶喊的聲音:「娃娃們,我是你們的音樂老師黃端麗,你們在裡頭,老師在外頭,老師守著你們不離開!娃娃們不哭,聽老師的話,堅強起來,保存體力,等待救援……」

58名師生頂著風雨,走在大山的小道上。巨大的驚恐和悲傷震撼著他們的心靈,加上山道泥濘,行進速度緩慢。一路上餘震不斷,不時聽到附近石塊滾來的恐怖聲。走了兩個小時,師生們來到了雷公坡,坡下就是曾慶彪的家。曾慶彪抬眼眺望,不見了綠樹叢中的屋脊,眼眶一下子濕潤了。他扯起嗓子沖坡下大喊:「馮玲!小玲!你們母女還活著嗎?」他的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了,淚珠簌簌而下。他的家雖說望得見,但隔著溝壑,往返最快也得一個小時。

鄒志剛知道,馮玲與曾慶彪結婚才兩年,去年寒假裡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娃,取名小玲。他理解曾慶彪此時的複雜心情,便讓隊伍暫停,緊趕幾步來到曾慶彪的跟前說:「曾老師,你快回家去看看,沒事就迅速趕來,我同小何老師會照顧好學生的。」

曾慶彪感激地點點頭,才邁出兩步,他又站住了。他心裡說:「我哪能走呢?我是老師啊!這時候撇下學生,娃娃們沒事好說,萬一娃娃們出了事,怎麼向家長交待?」可是那一邊是自己最親的親人,叫他怎麼割捨得下?

鄒志剛見曾慶彪還在猶豫,上前推了他一把,真誠地說:「曾老師,快去吧!」這一推讓曾慶彪拿定了主意,他昂起頭叫隊伍繼續前進。鄒志剛問:「你老婆孩子咋辦?」曾慶彪強忍悲痛說:「村裡有鄉親,我現在的任務是帶娃娃們轉移。」話雖這麼說,曾慶彪還是忍不住深情地望了一眼坡下那已經不是家的家。

天不知不覺黑了下來,這支隊伍像一條長龍,蠕動在黑黝黝的山脊上。為了不讓一個孩子掉隊,曾慶彪叫孩子們一個接一個,後面的同學拉著前面同學的衣擺。他大聲地說:「孩子們,我們這一路上還可能有大餘震,引起山體滑坡。我們沒有手電筒火把,走夜路要特別小心,千萬不能掉到崖下去。」他這麼一說,有幾個膽小的女生又嗚嗚地哭了。

曾慶彪用堅定的語氣安慰說:「同學們,不哭!有老師在,你們一定不會有危險的。」

哭聲停止了,孩子們的心稍稍安定下來。忽然「撲通」一聲,有個孩子跌倒了,曾慶彪趕緊走過去拉起孩子。這個孩子叫王勇,有氣無力地哭道:「老師,我肚子好餓,走不動了。」原來,王勇今天胃不舒服,中餐吃得很少,肚子正餓得咕咕直叫。曾慶彪二話沒說,蹲下身子讓王勇騎在自己的脖子上,繼續前進。

黑夜漫漫,孩子們沒走過黑路,高一腳,低一腳,磕磕絆絆,艱難而緩慢地蠕動。

正如曾慶彪預料的那樣,隊伍剛走出峽谷,爬上山坡,便遭遇到一次較強的餘震。大地顫抖著,猶如天崩地裂,大塊的山石爭先恐後往峽谷里滾。走在隊伍最後的曾慶彪不禁頭皮發麻,大聲叫道:「注意危險!」

孩子們驚恐萬狀,哭聲一片,隊伍散亂了,不少人摔倒了。只聽得何美英尖聲哭叫:「娃娃們!別亂跑!」

「小何老師,你在原地看著娃娃,別離開!」曾慶彪像戰場上的指揮員一樣命令道。接著他急切地叫喊:「鄒老師,我倆分頭尋找學生,找到一個便送到小何老師那兒。」說著,曾慶彪抱起王勇來到何美英跟前,掏出打火機。剛好他的口袋裡還剩下三支煙,他把三支煙點著,自己留一支,另兩支分別遞給鄒志剛和何美英,叫他們吸著,然後高喊:「同學們,快爬起來,朝著火光集中。千萬別亂跑,別掉下崖去!」

鄒志剛不吸煙,但畢竟是男子漢,吸著沒事。何美英就不同了,煙味嗆得她連連咳嗽,但她狠狠地吸著,紅紅的煙頭一閃一閃。孩子們深一腳淺一腳朝著亮光走過來,很快聚在她身旁,一個牽著一個,又形成了一條長龍,向前蠕動。

開始清點人數,曾慶彪從後面挨個數過去,突然,緊張地喊起來:「鄒老師,怎麼只有54個學生,還差一個哩!」鄒志剛一聽也不由一驚,忙說:「停!所有的同學都停下來,一個接一個報出自己的名字。」

鄒志剛是班主任,自然熟悉每一個學生。他一邊聽報名一邊扳著指頭,忽然驚叫一聲:「不好!呂小明同學丟了。」

提起呂小明,曾慶彪對這個學生的印象比較深刻,因為他的體操老是做不標準。曾慶彪雙手合成喇叭筒,向著四周喊:「呂小明!呂小明!你在哪裡?」

喊了一陣,屏聲靜聽,不遠的山溝里傳來哇哇的哭聲。原來,山體滑坡時,呂小明嚇壞了,慌不擇路,腳下一滑便摔下了山溝。曾慶彪吩咐何美英看好學生,他同鄒志剛各折了一根樹枝,小心地向前探去。到了懸崖邊,曾慶彪撳亮打火機往下瞧,不由冷汗直冒。這個懸崖十分陡峭,下面一片漆黑。他拾起一顆小石子扔下,聽聲音估計有七八米深。曾慶彪對鄒志剛說:「你在上面等,我下去救呂小明。」

「不!曾老師,還是我去吧,我是班主任。」

「別爭了,我是體育老師,爬上爬下的本事比你強。」曾慶彪把打火機給了鄒志剛,說:「氣不多了,注意節約,不到關鍵時刻不能用它。」說完,他小心翼翼地挨著崖壁,用手指摳著石縫往下摸去。要是在平時,憑曾慶彪的臂力,爬下深溝不會有大的困難。可是由於強烈地震,壁上的岩石鬆動了,只聽得傳來沉悶的一聲,曾慶彪隨著鬆動的岩石掉下了深溝,當場暈了過去。一會兒,鄒志剛的喊聲和呂小明的哭聲將他驚醒了,他感到右腿疼得厲害,原來,骨頭折斷了,站不起來了。曾慶彪立刻意識到問題的嚴重,這麼陡峭的石壁,別說他的腿斷了,就是身強力壯的人也是無能為力呀!但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死,也要把呂小明救上去!於是,他拖著斷腿,吃力地爬到呂小明的身旁,問道:「呂小明,你摔傷了沒有?」

呂小明只是一個勁地哭,他自己也弄不清是否摔傷。曾慶彪伸手一摸,呂小明摔下的地方恰好是茂密的草叢,他放心了,大聲喝道:「呂小明,你給我站起來!」

呂小明本能地立起,曾慶彪高興地拍拍他,安慰道:「孩子!別怕!有鄒老師在上面,他會想辦法救我們。」

再說鄒志剛見曾慶彪摔下深溝,著急地彎下腰向下面喊:「曾老師,你受傷了嗎?我下來救你!」

曾慶彪一聽,氣得吼道:「鄒志剛,你下來陪我一起死嗎?還有那麼多學生咋辦?你還是人民教師嗎?我要你快想辦法把呂小明救上去!」

鄒志剛冷靜下來,心裡有了主意。他將自己的牛皮褲帶解下,又把滌綸長袖襯衣撕成一條條接在一起,連同褲帶成了一根繩子,可還是不夠長。他又將自己的長褲脫下來,繼續撕成條。

布條繩子加長了,但垂下去還是夠不到底。看看身上,只剩下一條短褲和一件汗衫,不可能再脫了。何美英是個女的,她的衣服脫不得。學生的衣服也不能脫,夜深了會著涼。他正在著急,曾慶彪在下面說:「別加繩子了,讓呂小明踩著我的雙肩抓繩子。」說完,他讓呂小明爬上他的肩膀蹲著,曾慶彪咬緊牙關,試圖站起來。但斷腿鑽心般疼痛,他身子一晃,呂小明蹲不穩栽了跟頭,嚇得哇哇直哭。

「熊樣!」曾慶彪以少有的嚴厲沖呂小明吼,「再爬上我的肩膀,用雙手抱住我的頭,蹲不穩,看我揍你!」

呂小明從來沒見過曾老師這麼嚴厲,嚇得不敢吱聲,再次爬上曾慶彪的肩膀,雙手緊緊抱住他的頭。曾慶彪強忍著疼痛,鼓足全身力氣慢慢往上撐。終於,只有一條好腿的他站起來了,遺憾的是,踩在他肩膀上的呂小明差一點兒才能抓到繩頭。

「踮起腳尖,一定要抓住繩子!」曾慶彪簡直發怒了,「呂小明,你一定要抓住繩子,讓鄒老師拉你上去。這是我今天給你的體育考試,要是不及格,你別上學了,我不認你這個學生!」

呂小明聽話地踮起腳尖,果真抓住了繩頭。鄒志剛大喜過望,一邊叮囑呂小明兩手抓牢,一邊用力往上拉。很快呂小明就平安地被拉上了懸崖。鄒志剛見呂小明比別人多穿了件外套,便說:「呂小明,快把你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我要加長繩子,把曾老師也拉上來。」話音剛落,溝底下就傳來曾慶彪的聲音:「不用了,鄒老師,我150斤的體重,是拉不上去的。這裡隨時都有危險,你快帶領娃娃走吧。」

「不行,我不能把你扔下!」鄒志剛接過呂小明的外套,開始撕布條。

曾慶彪在溝底,聽到上面撕衣服的響聲,急得大吼:「鄒志剛,別耽誤時間,我是不會上去的!我的右腿斷了,上去了也走不得路。」

「我背你!」鄒志剛大聲回答。

「混蛋!我死在這裡也不會讓你背。我一條命重要,還是55個娃娃的命重要?你連這個賬都不會算,真是白評了『小高』!」曾慶彪幾乎要罵娘了。

他這一吼,鄒志剛一下子清醒了。他將衣服還給呂小明,自己伏在崖邊帶著哭腔朝下喊:「曾老師,你多保重,我到了鎮上就帶人來救你!」

「少廢話!快走!我死不了!」鄒志剛帶上布條繩,牽著呂小明的手離開懸崖,還聽到曾慶彪的聲音。

師生們壓抑著悲聲,默默無語地沿著崎嶇的山道前行。鄒志剛叫何美英在前頭領路,照看好身後的呂小明,又叫班長走在中間,他拉著王勇走在後面。走著走著,「撲通」一聲響,王勇倒在地上,一聲不吭。鄒志剛嚇了一跳,慌忙抱起王勇,撳亮打火機一瞧,只見王勇雙眼緊閉,臉色烏青。鄒志剛忙掐住王勇的「人中」穴,叫道:「王勇,你怎麼了?快醒醒!」

王勇吃力地睜開眼皮,氣若遊絲:「老師,我餓。」

鄒志剛立刻想到,剛才撕呂小明的衣服時,無意中觸到他口袋裡有一包餅乾。由於呂小明挑食,上學時他媽媽經常在他口袋裡放一些零食。鄒志剛馬上叫呂小明過來,拿出餅乾,又在路邊扯了一些野菜,送到王勇的嘴裡。王勇有滋有味地嚼著,精神漸漸好了。他懂事地說:「鄒老師,我不餓了,能走路了。」

鄒志剛拉著呂小明和王勇,迅速趕上了隊伍。他大聲對同學們說:「餓了,渴了,大家就在路旁摘野菜,放嘴裡嚼,想想紅軍爬雪山,過草地,我們就能堅強起來,就能挺住!」

走了約摸一個鐘頭,突然隊伍停了下來,何美英急急火火地跑過來,驚慌地說:「鄒老師,不好了,猴跳澗的石板橋被震斷了,過不去,怎麼辦呀?」

鄒志剛一聽,心裡頓時涼了半截。師生們歷盡艱險,死裡逃生,好不容易來到猴跳澗,眼看離鎮上不遠了,現在橋卻斷了,難道就這樣前功盡棄?

何美英見鄒志剛也沒了主意,焦急地說:「路不通了,鄒老師,我們是不是繞道走?」

「不行!」鄒志剛口氣堅決,「繞道走得多走30里,現在娃娃們又飢又累,身上的衣服都被淋濕了,挺不住的。倒下一個、兩個我們可以背,都倒下了怎麼辦?」

何美英絕望地說:「進不能進,退不能退,我們只有在這裡等死了。」

孩子們一聽情況這麼嚴重,不少人哭了起來。鄒志剛小聲對何美英說:「小何老師,請你冷靜點,注意影響情緒。」接著,他亮起嗓門充滿信心地說:「同學們,路不通也要走,不能回頭。相信老師,一定能夠想出辦法讓大家安全到達鎮上。」

鄒志剛的話鼓舞了孩子們,他們跟著鄒志剛和何美英到了猴跳澗邊。鄒志剛叫孩子們就地坐下休息,他亮起打火機仔細察看了一會。猴跳澗是兩山之間的一條深溝,最窄的地方不過一米多寬,猴子從澗這邊可以跳到澗的那邊,猴跳澗因此得名。原來澗上有一塊石板橋,可供採藥打獵的人通過。鄒志剛見打火機的光亮越來越弱,知道氣燃盡了,便把它撳滅。他對何美英說:「要想逃生,只有跨過這條澗,不知你能不能跳得過去?」

何美英望著深澗,很有把握地說:「我沒問題。」上中學時,何美英就是校排球隊員,體質不錯。但她馬上憂慮起來說:「可是孩子們不行啊!」鄒志剛點點頭:「讓娃娃們跳肯定不行,天黑澗深掉下去就沒命了,得架橋。」

「架橋?」何美英一聲苦笑,「你在說夢話吧。」

「我要架一座天橋,你信不信?」鄒志剛樂觀地說。接著,他把套在胳膊上的布條繩鬆開,重新檢查了一遍。何美英不知道鄒志剛要幹什麼,傻傻地看著他。鄒志剛把繩子的一頭系在澗邊的樹杈上,用力一拉,覺得結實可靠。他對何美英說:「你跳到澗那邊,我在澗這邊,讓娃娃抓緊繩子,我把他們像盪鞦韆一樣推過去。在澗那邊你就把娃娃接住,再將繩子晃過來。估計不會有危險的,可惜沒有火光。」

何美英一聽高興極了,她打心裡佩服鄒志剛處變不驚和絕頂聰明。當聽說沒有火光時,她心中一亮,背過身子,解下自己的胸罩,用牙齒咬開,抽出裡面嵌著的四隻塑料圈,遞給鄒志剛說:「打火機還能用嗎?點燃這個就能照明了。」

還好,打火機打出了最後一點火苗,鄒志剛把塑料圈點燃後掛在樹枝上照明。何美英退後兩步,縱身一躍,跳到了澗那邊,做好接住學生的準備。

鄒志剛簡要地向學生們叮囑了一番,先讓幾個膽大的娃娃上。他雙手托住娃娃的身子往澗那邊推去,何美英趁勢雙手抱住。沒費多少工夫,55個學生都平安地盪過了猴跳澗。

又闖過了一關,距離鎮上只有七八里地了,還有一個小時便可到達。這時已是夜裡10點多鐘了,雖然師生們又困又餓,不少學生冷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但劫後餘生給他們帶來了興奮。可是,鄒志剛卻緊鎖雙眉,充滿憂慮。因為接下來必須經過3里長的野狼谷,兩旁大山光禿禿的,怪石嶙峋,餘震不斷,難免會碰上山體滑坡。他叫住何美英,輕聲對她說:「野狼谷地勢險惡,我擔心山體滑坡,你領頭盡量加快腳步,減少一分鐘便少一分危險。要是聽到石頭滾落的響聲,立即疏散和保護好學生。」

何美英默默地點點頭。

20分鐘後,隊伍進入了野狼谷。果然,之前這裡曾發生過小的山體滑坡,從山上滾下來的石頭擋住了道路,好在不是很多,學生們可以從上面翻過去。鄒志剛把布條繩拋給何美英,叫她帶著翻過石堆的學生抓住布條繩,爭分奪秒往前趕。他立在石堆旁,幫助學生們爬上石堆。

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人語,沒有燈火,只有孩子們急匆匆的腳步聲。鄒志剛心裡數著數,只剩下兩個孩子沒翻過石堆了。他影影綽綽看到爬過石堆的孩子在何美英的帶領下,牽著布條繩急步前行,壓在他心裡的石頭漸漸落下來。誰知,就在最後兩個孩子爬上石堆時,他突然感覺到又發生了較大的餘震。說時遲,那時快,山腰上震松的石塊骨碌碌地滾下山谷,鄒志剛叫聲:「滑坡了!」雙手飛快地將兩個孩子推出兩米開外,逃過了劫難。但是,他閃躲不及,被一塊百來斤的石頭砸倒了,頓時,鄒志剛的嘴裡,鼻子里流出了鮮血……

走在隊伍前頭的何美英聽到鄒志剛的喊聲和滾石聲,立即將學生疏散。一種不祥的預感爬上了她的心頭。

餘震過去了,一切重歸寂靜。何美英一邊叫喊著一邊往石堆跑去:「鄒老師,你在哪?」

尚有意識的鄒志剛躺在血泊里,他用微弱的聲音對何美英說:「小何老師,我不行了,這個班的娃娃就拜託你了。你帶領娃娃們快走,一定要讓他們……好好活著。」

何美英彷彿一下子成熟了,她噙著兩眶淚水,迅速離開鄒志剛回到學生隊伍中,緊緊地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隊伍迅速穿過野狼谷,終於走出了大山,大家氣喘吁吁,渾身汗淋淋的。前面已是開闊地,滑坡的危險沒有了,大家放慢了腳步。兩個被鄒志剛推開脫險的學生問起鄒老師怎麼還沒趕上來?何美英不禁鼻子一酸,失聲痛哭道:「同學們,你們的班主任鄒老師剛才山體滑坡時,用自己的生命給你們上了最後一課。他,他永遠離開了我們……」

孩子們聽說鄒老師不在了,如雷擊頂,齊刷刷轉過身子跪下,大聲哭喊著:「鄒老師……鄒老師……」

五天以後,何美英老師捧著一束鮮花,來到德陽市附近一所帳篷醫院,看望曾慶彪。曾慶彪在溝底躺了三天三夜,靠著嚼青草、吃蚯蚓維持生命,堅強地活了下來,直到救援部隊用直升機把他送到帳篷醫院。

劫後重逢,他們都有說不出的感嘆。何美英告訴曾慶彪,四年甲班55名學生全都安全轉移,埋在廢墟下的師生正在全力救援,黃端麗老師終於盼來了親人解放軍,她餓得暈倒了。當曾慶彪打聽他的妻子女兒時,何美英滿眼淚水,不得不如實告訴他,她去過曾慶彪的家,房屋全塌了,由於公路不通,耽誤了黃金救援時間,馮玲母女不幸遇難。曾慶彪淚水刷刷流下,悲痛而愧疚地哭喊:「馮玲,你男人不是人,顧不了你們母女的生命……原諒我吧,我是沒法子呀!」

何美英勸慰了一陣,曾慶彪止住淚水,又迫不及待地問起鄒志剛的情況。何美英未語先流淚,曾慶彪心知不祥。在他的催促下,何美英哭訴了鄒志剛如何帶領學生智過猴跳澗以及野狼谷捨身救學生那悲壯的一幕。曾慶彪聽了,流淚自責道:「鄒志剛,我的好兄弟!是我對不起你,為了評職稱的事,我還同你吵過架。我太自私了,我好悔呀!連向你賠禮道歉的機會都沒有了……」

相鄰病床上躺著一位斷了左臂的姑娘,也是在這次突然降臨的災難中受的傷。目睹了眼前的一切,她緩緩地探起身子,平靜地說:「曾老師,我知道為了職稱的事你同小鄒鬧過矛盾,可這事與他無關,是我對不起你。請相信我,小鄒沒有去拉關係,是我通過熟人讓他評上了『小高』,他一直不知道。」

此語一出,令曾慶彪與何美英莫明其妙,怔怔地望著她。

斷臂姑娘解釋道:「我同你們並不相識,是剛才聽了談話才知道的。我叫陳靜,是鄒志剛的未婚妻。」說完她秀美的臉上流下了兩行淚水。

曾慶彪心潮起伏,動情地說:「小陳,你沒錯,真的!鄒老師是一個完全稱職的『小高』教師,他用生命證明了這一點。」說著,他轉過身請求何美英代表他把鮮花敬獻給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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