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導致明朝滅亡的，是萬曆還是崇禎？
作者｜張嶔
說起晚明走向衰敗的歷史，在位四十八年的萬曆皇帝朱翊鈞，常見被連踩帶錘。照著普遍的觀點說，這位三十多年不上朝的懶皇帝，以其清算改革家張居正的刻薄，外加多年如一日的消極怠工，徹底把中興的明王朝，折騰到風雨飄搖的境地，堪稱明朝滅亡的罪人。一句定評更是長期深入人心：明實亡於萬曆。
那麼，這麼大一個歷史責任，受了一輩子爭議的萬曆皇帝，到底能不能擔負得了？不妨，瞧瞧他當政期間，下面幾樁奇葩事，「昏君」萬曆皇帝的是非功過，應該就能瞧清楚。
一、認言官當兒子
萬曆皇帝在位期間，大多數時候，都對言官保持著極大的厭惡。但張居正去世後，萬曆剛剛親政時，他的態度可不是這樣，相反對敢說話的言官，那是張開懷抱熱烈歡迎。難道他真這麼虛懷若谷？其實主要目的就一個：清算張居正。
於是，在萬曆皇帝的「熱烈歡迎」里，明王朝的言官們火力全開，各種關於張居正的奇葩罪行層出不窮。諸如張居正家裡有「銀火盆三百架」之類的奇葩謠傳，全都因此而來。出於清算張居正的需要，萬曆當時也基本照收，對敢上奏的言官，更是封賞不停。但他萬沒想到，這麼做的後果，就是給言官們打了雞血。
因此，自從萬曆親政起，太平了十多年的大明朝堂上，突然間就口水紛飛，萬曆皇帝早年十分寵信的李植江東之等言官們，也紛紛戰鬥力大爆發。一開始還是言官們和閣臣掐，然後言官之間也互相掐。特別是李植，這位清算張居正時的急先鋒，平日在同僚面前耀武揚威，竟然自稱自己是萬曆皇帝的兒子。結果一次李植與其他言官對罵時，這事終於被人揭了出來，把做「爹」的萬曆，都鬧得尷尬。
當然，李植之流由於罵人太狠，最終也被萬曆「老爹」一一貶罷。但明朝混亂的士風，卻被萬曆就此開了先河。之後一直到明末，明朝言官亂罵的風氣，基本就是加速度。
二、扣的奏摺能編書
自從萬曆十五年起，萬曆皇帝就正式進入「不上朝」的工作模式。但不上朝不意味著不幹活，該批的奏摺還要在深宮裡批，該辦的公務也要辦。只不過，萬曆皇帝批奏摺勤快，辦事卻是十分慢。
以《玉光劍氣集》里的記載，萬曆皇帝每天「不上朝」的生活是這樣的：只要看到罵他的奏摺，除非罵的太過難聽，基本上是不動怒。只是笑呵呵來一句「又是個沽名釣譽的」，然後就隨手把奏摺「留中」了。後來不單罵他的奏摺，好些事情緊急的奏摺，萬曆也是心情不好就「留中」，隨手就把大臣們寫的奏摺扣下了。
待到萬曆皇帝去世後，天啟二年，受命編纂《萬曆實錄》的明朝官員們，清理萬曆生前「留中」的奏摺時，居然清出了神奇場面：萬曆皇帝「留中」的奏摺，四十八年來，竟有四卷二百九十六篇，這其中絕大多數，都是關於吏治食貨河道軍事等重大公務，卻全被萬曆皇帝隨手就扣下，有的一扣就是一二十年。多少重大國務，就這麼給「留中」到徹底耽擱。
這些被萬曆「留中」的奏摺，被編成了明代著名典籍《神廟留中奏疏匯要》，十分厚重的大部頭。
三、那些年，被萬曆耽擱的事
萬曆皇帝之所以被痛批怠政，當然不止因為那一厚疊的奏疏。更重要原因是，他耽擱的事情，真心是不少。
以萬曆三十年，內閣大學士沈一貫的奏疏說，當時明王朝，全國監察御史缺九個，兩京尚書缺三個，侍郎缺十個，知府缺二十五個。偌大的明帝國，簡直就成了一個空架子。
軍備的歇菜更是嚴重，隆慶至張居正改革時期的各支火器部隊，幾乎都盡數裁撤，有些部隊因為無錢維持，武器都荒廢掉了。後來薩爾滸戰役開打，明軍的參戰部隊，很多火槍兵，竟然是第一次摸火器。明朝官員更抨擊，從萬曆朝鮮戰爭打完後，很多部隊的訓練都荒廢了，隊列只是「襲其形似」，如此花架子，慘敗是可以想的。
如果說陸軍的荒廢，還算比較出名，那麼不太出名且後果嚴重的，卻是海軍的荒廢。
從嘉靖年間起，明朝在抗倭戰爭中，逐漸重建了強大的海軍，更在萬曆朝鮮戰爭中，憑著強悍的海上力量吊打日本。放在海外貿易空前火爆的16世紀晚期，強大的海軍更該成為明王朝的重要財富支柱。可就是在萬曆朝鮮戰爭打完後，萬曆皇帝卻毫無壓力的做出決定：裁撤！
比如萬曆親政時，曾經擁有兩萬人規模的天津海防營，到了萬曆去世時，竟已裁的只剩下2500人。曾經在萬曆朝鮮戰爭中立下大功的廣東水師，最後幾乎裁掉了百分之九十的戰船與兵員，巨型的福船戰艦幾乎全被裁光。巡哨澎湖的福建水師，更裁得只剩20艘小船和幾百名士兵。
為什麼接下來荷蘭殖民者侵擾，鄭芝龍等民間海商崛起東南，壟斷貿易航線，明王朝卻無能為力，甚至坐看荷蘭殖民者佔領台灣？都是萬曆挖的這坑！
四、萬曆的優點
當然，說了萬曆皇帝這麼多缺點，也得說說萬曆皇帝的優點，最重要一條，就是用人。
作為改革家張居正的學生，萬曆皇帝學得最到家的，就是精準的看人眼光。特別是在親政後的幾次戰爭里，青海戰役時他堅決啟用鄭洛，平定寧夏戰役時堅決啟用葉夢熊，萬曆朝鮮戰爭時堅決啟用李如松。而且每一次都是用人不疑，特意賜給尚方寶劍。不管朝中的官員們如何添亂，卻始終不為所動，力挺將領們的自主權。這一點，比起時時刻刻猜忌官員的崇禎皇帝，真心強得多。
所以萬曆年間的戰爭，也就形成了這樣的套路：一開始挖坑太深，出師就是慘敗，但萬曆果斷用人，接著就板回局面。哪怕他晚年的遼東戰役里，在薩爾滸慘敗的情況下，他堅決啟用熊廷弼，力挺熊廷弼 的方略，逐漸扭轉遼東的局面。如果不是萬曆帝溘然長逝，失去支持的熊廷弼悲情罷官，遼東的戰局，原本大有希望。
以這個意義說，被罵做「昏君」的萬曆皇帝，也確實是個精幹的人物。
但是，對照萬曆執政數十年間，明王朝全面歇菜的局面，又不得不說，這樣的糟心場面，萬曆皇帝，著實也逃不過責任。空有敏銳眼光，卻多次甩鍋逃避，明朝的衰敗，確實有萬曆挖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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