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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撈蝦人」沈從文

年過半百之後,被徹底邊緣化的沈從文先生,是一種什麼樣的心境?1957年國慶節,他拎著一個半舊的公文包出差上海,在外灘的外白渡橋上目睹呼喊口號的遊行隊伍逶迤而至,過了一會兒,他親見煙水蒼茫的黃浦江上,有一位漁人正坐在小船上,張著比簸箕大不了多少的網,在捕蝦。沈先生把這一幕畫在了他的記事本上。他對洪流之外怡然自得的生命,充滿了暗暗的讚賞。而這幅畫,後來也被證明是他下意識的「夫子自況」。

他就是那個在熱熱鬧鬧的主流人生之外,獨闢蹊徑,自享孤芳的那個「撈蝦人」。

眾所周知,沈從文先生在1949年曾經試圖自殺。活過來之後,他忽然就有了在絕境中創造寄託的韌性。他後來進入中國歷史博物館工作,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就是替館藏的展覽品抄寫標籤。沈先生用16歲時當軍隊書記官時練就的蠅頭小楷,一絲不苟地抄寫。不單單是抄寫,他還比別人多了一層心思,他自己說,「我對每件文物的外貌特徵、紋飾風格、筆調風格都再三揣摩,不僅觀察得細緻入微,更翻閱了上千本文獻書籍,到處去找這些古代服飾的來龍去脈……」不僅是古代服飾,包括古玉、唐宋銅鏡、宋明舊紙、歷代漆器等等,他都饒有興味地研究,光是摘錄的資料卡片,就放滿了幾十個抽屜。

當時沒有互聯網,沒有複印設備。中國歷史博物館的庫房裡,冬季不通暖氣,不準生火取暖。沈先生穿著加厚的棉襖,戴著棉帽子進入滴水成冰的庫房,夜以繼日地工作,兩手皆是凍瘡。有時,他甚至因為悄無聲息地工作,被庫房的看守工人誤鎖在裡面過夜,也不見一絲惱怒。他當時進入了一個「看到絲綢紋樣、摸著銅鏡」就能不覺飽餓的階段。他過手的這些文物,這些穿越千百年時光而倖存的寶貝,與之前的文物學家研究的國之重器完全不同。他就像外白渡橋下的那個撈蝦人一樣,開闢了一個輕靈、悠然、充滿情感的打撈現場。他關注的,無非是老百姓的生活,他們戀愛婚嫁、生子繁衍的過程中,接觸到的唯美事物。這些事物,就像時代的洪流之外,那小小的捕蝦網上閃爍的銀光,捕捉到的,是歡蹦亂跳的青蝦以它的觸鬚傳遞的一種震顫,這是一種不足與外人道的心靈的狂喜。

沈先生自創了一種「雜家研究法」。他在古代著名的畫卷、手卷、小說、話本里,反覆比對細節,找到那些文物失散的歷史身份。他就像一個製造緙絲作品的織匠,以磨細了人心的功夫,把顏色、圖案、光彩,一寸寸織進光陰里,渾不知天色已暮,午門角樓上的昏鴉正在盤旋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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