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灣出了一場車禍後，才發現我愛你
投稿作者
木木
交換學期：2018年春季
交換學校：國立中央大學
原文公眾號：壹木壹青
我說今晚月光那麼美，你說是的
南北
好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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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開始
他是國立中央大學大三的學位生，來自浙江
我是重慶大學大二的公派交換生，來自山西
都是財務金融專業
跌跌撞撞，幾番趣味
在國立中央大學相識
時常覺得在台灣的生活像是一場夢，我經歷的車禍像是一場夢，能夠在台灣遇上他也是一場夢。
我一度以為我這個人一定是受了詛咒。已經在十九歲的年齡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遇到愛情了。
我想要在台灣以交換生的名義生活，這一百多天不說過去也不談未來，有風景有美食有喜歡的專業，丟開忙碌的學業和工作，換個新環境也不會有難過的記憶，讓我自由做一場酣暢淋漓的夢好不好
可是，我遇到了你
那些哭的故事以後一定會笑著說出來
這些笑的日子我還是要用心寫下來
第一章
日久會不會生情我不知道，患難見真情 我深信不疑，尤其是關乎生命的那一刻——2018.3.24
從四書五經到言情小說
從政局動蕩到平權主義
從舞文弄墨到DJ搖滾
他喜歡的很多
卻沒有我喜歡抱著吉他亂彈的民謠
或許是機緣巧合的註定，那天他竟然問我要不要一起去台北的好妹妹樂隊演唱會，看了看門票恰好也還有位置。
國立中央大學到台北需要先坐車去市區再換乘區間車然後捷運，幾番考慮後發現還是機車來回最方便，天氣也剛剛好，滿心歡喜出發。
Google的導航開始領著我們「上山下鄉」，幾十公里的距離在陽光下呼嘯而過的風聲中一閃而過。
機車是在台灣很常見的出行方式，台灣風的電影里機車上兜風的青春，也是包括我在內的多少女孩子男孩子們單純的幻想。
但是真的坐上去後才知道，狂飆的速度，傾斜的車身，呼嘯的街景，速度與激情的背後是隱隱的擔心，尤其是對於一個以前被人騎車帶摔斷過胳膊的我，有多害怕坐在后座出事。
那天的朋友圈本想更新一波機車從桃園到台北的風景和好妹妹樂隊演唱會的照片和簽名.
可惜，墨菲定律，人吶，就是怕什麼來什麼。
第二章
坐過機車的人應該都知道，后座的人需要雙腿分開踩在機車駕駛員旁邊的腳踏上，而且后座常常位置高於前座。
這就意味著，載人的車輛如果跌倒先傷到的是被載人的腿，如果急剎先飛出去的也是被載的人，所以一般而言機車意外都是后座被載的人傷勢較為嚴重。
在距離台北不到二十公里的一個公路轉彎處，我們車速有點快而且沒有調整好轉彎角度，機車打滑撞向了路外側的水泥圍牆。
瞬間強烈的疼痛從右小腿上瀰漫開來，我沒忍住直接哭花了妝。車撞擊後他立刻下來看我的傷，問我要不要迅速去醫院處理，畢竟我也是骨折過的人hh。
在確認了自己只是撞傷和擦傷而沒有骨折後，對好妹妹樂隊的期待佔據了上風，我不想因為去醫院而錯過演唱會。
可是直到他再次坐上車我才發現他的手也有擦傷在不斷的滲出血。
繼續上路。這裡距離後來的車禍發生地只有幾百米，我不知道眼前又一個下坡和急轉後我還是去了醫院，而且，是被抬進去。
第三章
我說，我們出車禍了。
他說，你後悔遇見我嗎？
機車再次發動。幾百米後一個緩下坡，儀錶盤上紅色的指針一點點從左側轉到右側，帶著的安全帽護目鏡前閃過的樹木加快了速度。
眼前又是一個大轉彎，腿上的疼痛讓我害怕，我慌張的大聲喊著「慢點」，可惜被撕碎在呼嘯的風裡。
下一秒，車輛在撞向右側圍牆前向左側翻倒了。然後我彷彿整個人被重重的扔出去，衣服和安全帽在柏油地面上重重地滑過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心裡的感覺就像是我在過山車上飛快的從頂破衝下去。
我能看到自己以斜著的軌跡滑著橫穿馬路，然後眼前的隔離石牆像是一塊大磁鐵，瘋狂的把我吸過去，然後撞擊停下。疼。
我是坐著的，右腿砸在隔離石牆右側，他是躺著的，在我後方，我身旁是他磨破的鞋子和血淋淋的腳趾。
機車在我們右側。我至今也沒想通我們在機車撞到隔離石牆時，是如何從他在前我在後的位置變成我在前他在後的狀態。
他摘下安全帽，鮮紅的血順著眉角流下來，本能的抬手去擦，手上，也都是血。我剛抬起右手想動一下，發現污濁的擦傷傷口也湧出了猩紅的血。身上各處才開始意識到強烈的疼痛襲來。
「我們出車禍了。」 我說。
「你後悔認識我嗎？」他躺在地上，看著手上的血，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事後才明白他思考的不只是現在的車禍，還有過去和未來的事。
「我們找救護車吧」，一向反射弧很長的我當時頭腦異常清醒，居然意識到拿出手機拍照記錄車禍現場，然後迅速準備撥打120。
……誒不對，台灣急救電話是多少？遭了個糕，交換生新生培訓講知識的時候我在玩手機沒有聽，覺得這種需要打急救電話的事情百分之百輪不到我（蜜汁尷尬微笑臉.jpg）。
而且，他也是同樣沒聽沒記。
揮手向路兩側的過路車求救，emm我也很想知道我當時為什麼腦抽喊的一直是「Help！Help！」。一輛車減速，然後繼續開過去了。有一輛車減速，然後加速開過去了。第三輛，第四輛……
我卡在路中間隔離處，他躺在地上流著血，天色微微已經暗下去，左側朝前行駛的車帶過一陣陣冷風，右側迎來的車燈刺眼的靠近又遠去。直到，白色車減速，加速，減速，急剎，打著雙閃停在了前方。
「我們是台灣上學的大陸學生，不清楚台灣急救電話，能幫忙叫救護車嗎？」 我看向車上走下來的姐姐，覺得真的是漂亮，真心話。
急救電話，然後報警電話，然後拿出緊急停車路障擺在我們前方，她和車主哥哥給我們遞過來紙巾和濕巾，詢問傷勢，陪我們等待救護車。
我要了姐姐的聯繫方式，防止他們報警後還會有警察會和他們確認事情而影響他們。
我拿著手機來回翻著電話通訊錄，異地他鄉，我該打給誰。「我出車禍了」，聽到唯一撥出的電話另一端的聲音，咽下去的下一句話卻變成了另一句「好妹妹樂隊演唱會我們去不了，在台北，你去不去。」
總要經歷些什麼，你才會在某一刻徹底感受到社會冷暖和人情世故。
第四章
醫務人員送他上救護車前
他問能不能先送我
救護車來了，醫務人員迅速詢問了情況，然後擔架停在他旁邊，抬上車，過來一個人告訴我，「我們先把他送走，很快回過來接你，別擔心，你們會到同一個醫院」。
原來，一輛救護車一次只能送一個人去醫院。
我沒有害怕車禍的疼痛，真正的害怕是從那一刻開始。急救車燈晃著紅藍的光線離我遠去，兩側不同方向的密集的車依舊帶著風不斷呼嘯而過，夾雜著機車刺耳的轟鳴。
我看見我們散落在馬路上破碎的物品被輪胎碾過，塑料物品發出碎裂的呻吟，布料手套被輪子卷著前進一點又飛出去……
如果在剛才斜著滑過馬路的那漫長的幾秒鐘里，有另外一輛車經過……或許，被碾壓的就不只是散落的物品了。
腿上強烈的疼痛提醒我，我還活著。
救護車來接我的時候，一向記憶力極差而且總是丟三落四的我甚至清醒的意識到，上車前要把在車輛后座下放著的證件帶上，還詢問了出事機車後續歸處並且拿上機車鑰匙。
心跳是快速的正常跳動曲線，但是整個人因為疼痛開始不斷地抽搐顫抖。唔，原來救護車裡面是這樣，和電視里好像不太一樣，於是我居然淡定的抖動著拍了一張高糊的照片。
然後，然後，救護人員放心的摘下了我手上夾著的監測生命體征的夾子（估計他在想，這孩子還能拍照，那不僅活著而且意識清醒……）。然後是他的電話，問我的情況。
擔架抬我進醫院時，眼淚止不住一直流。「小姑娘別哭，馬上就好了，忍一忍。」
手上戴上住院貼紙，抬上輪椅，再次接到他的電話。推進X光室，然後出來後，護士姐姐在我疼痛導致的不斷縮手反射和哭著求饒的眼淚里，相當無奈的敷上紗布。
我始終沒有讓醫務人員剪開我的牛仔褲，心裡一直惦記我來這邊帶的衣服太少只有這一件牛仔長褲hh，於是只好一直把牛仔褲褲腳努力拽過傷口和肉肉的腿，勒在膝蓋以上（後來在擔憂中忘記了我這麼做是應該靜坐休息才對，否則阻塞血液循環的狀態就會被加重）。
我很慚愧，相比之下，傷口處理後，我才想起來找他。
"你在哪」
「醫院急診，我也不知道這是哪」
......
不遠處有個人躺在急救床上，帘布遮著，露出的雙腳腳趾上滿是刺目的血。眼熟的傷口。我右手右腿無法用力，左手轉動輪椅卻只能在原地搖晃，索性脫了左腳的鞋在地上蹭著以帶動輪椅前進。
是他。右手包著紗布，左手幾根指頭拿著手機，用嘴唇在戳手機屏幕……
我喚他，可他卻放下手機扭過頭去，眼淚突然開始往下流，一句話也不說。
結果顯示我整個腿部腫成了饅頭卻沒有骨折，醫生也打趣道「你真的是幸運啊，傷成這樣居然都沒骨折。」
我發了空間說說感慨車禍，真的是只想宣布最近工作暫停，因為當天下午剛遠程了一場答辯後面還有太多工作，車禍右手受傷了，我拖延各種需要做的事情是萬不得已了。
幾分鐘內迅速彈出來很多消息和評論，而且語音電話直接響了。
「我擔心你車禍不方便打字，所以打電話問問」
你所在乎的人，不一定是在乎你的人；你所忽視的人，卻有在默默關心你的朋友。認真用心的朋友一直在，朱門酒肉的朋友是陰晴不定的天。
他的室友最先趕到，幫我們辦理手續，在有事離開前還買回了我托他幫忙買回一雙拖鞋。他的鞋子磨損了，腳受傷了，離開醫院只能穿拖鞋。
晚上十點，我的病歷顯示我是住院四小時後出院。
後來他的四個朋友從台北、新竹趕來在醫院，我也始終一瘸一拐站起來和他們一起，陪他去X光室，去手術室，去縫針，去包紮處理，去辦理手續。
他還是不怎麼說話，卻是總是流淚。
「你也是傷者，乖乖在輪椅上休息會吧。」四個朋友有的去辦手續有的去推病床有的去買物資，勸我休息，「沒事，我陪他」。
直到他的出院手續辦完，我才突然覺得右腿疼的厲害。「你的褲子是在上面勒著的啊，怎麼還敢一直走路。」他的朋友，包括我在內，才注意到。
我好像剛才不怎麼疼，一直在想怎麼幫他怎麼安撫他。坐下的時候，右腿紅腫烏青的腫脹加上了淡淡的淤血紫色。
第五章
你說今晚月光那麼美，我說是的
四個人，兩個輪椅，凌晨兩點多，台北市郊區的夜。
朋友在輪椅旁跟著走的時候，她突然哼起來歌，熟悉的曲調我也跟著唱，「偏偏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夜裡 我們寧願錯 也不願錯過……」
在酒店門口的時候朋友們進去問住宿，路面有點斜，他們先後把我們的輪椅停下並且按下了輪椅卡死。他伸出手想拉我，問我「你怎麼樣」，我也伸出手想要握住，可是剛剛巧的距離，兩隻手只有指尖碰到。輪椅上的兩個人，畫面定格在這一刻，背後月光很溫柔。
很久以後我才猛然想起來，那首歌，正是好妹妹樂隊唱的「我說今晚月光那麼美 你說是的」。
你說今晚月光那麼美，我說是的。
出來玩沒帶紙本的居住證，酒店拒收。最後是附近的Motel（基於hotel發展的汽車旅館）勉強有房間。兩個滿身是傷的人躺在兩張床上，朋友們在安頓好我們後才離開，在凌晨兩點多卻早沒有了回他們各自學校的末班車，真的很感謝。
第二天，兩個人渾身紗布互相攙扶著出現在路上時，彷彿兩個行走的街頭藝人，衣衫襤褸。從酒店到車站四百米的距離，對兩個顫顫巍巍的人來說，都只能選擇打車。
第三天，一瘸一拐的我，陪著顫顫巍巍的他，去醫院再次詳細檢查傷情和換藥。由於撞擊他的左眼很多充血，我們坐在眼科外面，滴了散瞳後他閉眼靠在我身上。
--「我以前會克制自己不要依賴你，現在不會了」
「我也是」--
「如果有一天我們分手了會怎樣？」--
--「至少我不會為你割腕了」
「我也不會傻到為一個人想跳樓了」--
第四天，我一瘸一拐出現在作業研究課堂上。剛好上周上課講到概率，他語重心長和我們說女生一定不要坐男生機車，出事後男生一定首先選擇保護自己。
「怎麼了？」
「機車車禍。」
「被載？」
「是的」
「摔這麼慘，那載你的同學呢」
「比我傷得重很多」
老師在講台上踱了幾步，看我走到座位坐下，喃喃道「這不應該啊……不過我跟你們說啊以後還是要小心……」
「因為，他是我的男朋友呀」
後來
後來他說
轉彎突然傾倒是因為聽見我說話
分神去聽我在說什麼
後來他說
急剎車我們不會滑那麼遠
但是當時他沒有這麼做
因為那意味著后座的人會飛出去
後來他說
上救護車前他問醫護人員
能不能先送我女朋友去醫院
可是他的頭部在流血
後來他說
扭過頭是不想讓我看到他毀容的樣子
不想說話因為不知道說什麼
後來他說
哭是因為擔心未來
臉上多處縫針擔心毀容
右手受傷無法寫字擔心學習
後來他說
問的第一句是「你後悔嗎」
不斷打電話問我情況
因為他一直在 擔 心 我
「 這一次，我是真的想和你一輩子 」
後來的後來
一個月後，他在國文課上寫讀後感
他選了我提到的《從你的全世界路過》
感情這回事 能不負對方就好 想不負此生很難
——《後來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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