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藥自殺，故意入獄，貧窮到底讓人多絕望？
《我不是葯神》里，最讓人淚目的一幕是老奶奶走到周一圍扮演的警察面前，顫巍巍地說道：
領導，我求求你，別再查假藥了行嗎？這葯假不假，我們這些吃的人還不知道嗎？
我病了3年，4萬塊1瓶的正版葯，我吃了3年，房子吃沒了，家人被我吃垮了。
誰家能遇不上個病人，你就能保證你一輩子不生病嗎？你們把他抓走了，我們都得死。
我不想死，我想活著，行嗎？
都說人老了，就會更加畏懼死亡，想要好好活著，想要儘力地多活上幾天。但對很多老年人來講，一旦得病，活著就成了一種奢望。
且不說白血病這種可以拖垮一個中產階級的惡性病，在很多地方的農村，一旦得了需要住院的病，基本就處在等死的境況里了。
我外婆家鄰居，是一個80多歲的老奶奶，得肺炎很多年，幾乎一年到頭都在咳。
老奶奶雖然有三個兒子，但家庭條件都很一般，最小的兒子還有些痴傻，一直跟著老母親住。
春天去外婆家，已經不見了那個常在門口坐的老奶奶。
外婆說，老奶奶去年冬天咳嗽厲害，呼吸都困難了。到醫院查出了肺積水，醫生建議住院治療，兩個兒媳爭吵不休。
拿了葯回家的當晚，老奶奶就自己服農藥自殺了。
無人贍養、沒錢、生病，輕易地就能壓垮這些老人，而對農村家庭的子女來說，也許他們並沒有足夠的主觀惡意要害死老人。
我們不能輕易地拿孝順與否來評判這些子女，人均2000-3000的打工收入，平均5萬不到的家庭年收入，面對上學的孩子、生病的老人，他們也無力承擔這麼多的重負。
而他們也會把更多地金錢放在子女的投資上，不讓年輕的孩子重複自己貧窮的老路，是他們能想到的擺脫這種處境的唯一方式。
窮，讓他們在子女和父母之間只能二選一；窮，讓他們無法孝順。窮，讓人性的醜惡圖窮匕見。
很多老人，也為了不給兒女留負擔，為了不拖欠兒女，要麼拿命硬抗，吃點廉價葯續命，要麼選擇自殺，讓家人和自己都得到解脫。
貧窮到一定程度的人，死亡，反而成了一種解脫。
也有貧窮的老年人，不想死，想活著，於是生出了去做搶劫犯，「入獄養老」的念頭，因為在監獄裡至少有吃有喝有人管。
2008年，70歲的付達信，因為身體不好、家裡太窮又無人贍養（付達信未婚）、身體太弱不能做體力活，蹭火車來到北京西站，實施搶劫。
他當然知道這樣做是違法的，但他的初衷就是「搶劫——被判刑——多吃幾年牢飯」。
年邁體衰、已經沒有適合他的工作；沒有直系子女，遠門孫侄贍養自己的父母已經足夠困難。監獄，成了他給自己找的最後一個養老的場所。
第一次搶劫，他把目標放在了一個手拿兩百塊錢，準備買票的女人身上。
抽走她手裡的一百塊以後，付達信站在原地，等待女人報警，但女人以為他是個年老的神經病，並沒有理他，繼續排隊買票。
第二次，付達信吸取了經驗，揣著一把水果刀開始二次搶劫。他鎖定的目標是個女大學生，還拿出水果刀在女生面前晃了幾下。
被嚇到的女生，趕緊報警，付達信這次終於被警察局抓了去。
他被判刑兩年，如願進了監獄，被判刑的時候，他跟法官說了好幾次要重判。「法官，您再好好審審吧，判得太輕了。」
他擔心判太輕，過兩年出去還是不能養活自己。對他來講，監獄的生活頓頓有饅頭，有肉吃，還不用上工，是在家都享受不到的待遇。
過了一年半，付達信經過減刑出獄了，出獄後的他被送到了鎮上的養老院，而養老院的條件相比監獄差的太多。
在養老院待了一年多，老人又生出搶劫入獄的念頭，被家人帶著上了一檔調解節目，希望能勸服老人。
至於上次搶劫入獄的事情，他一直不後悔。
老人的選擇，現場的主持人都不能理解。甚至神色、言辭里都帶了幾分鄙夷，覺得他是老無賴，鑽法律空子。
站著去評判一個人很容易，可有些人，除了卑微地活著，別無選擇。站在陽光下的人，永遠不會懂他的處境和遭受的苦難、承受的的煎熬。
對他來講，什麼尊嚴、什麼自由，都不如能吃飽、吃好更有用，更痛快。
蘇格拉底曾經問克法洛斯：「在你看來，擁有很多很多的錢給你帶來的最大好處是什麼？」
克法洛斯說：「這個最大的好處，說出來未必有人相信。那就是，金錢可以讓一個人更良善。」
沒有人願意做不孝順的子女、做70歲的犯人，但在活著和尊嚴之間，他們只能選擇活著。
這世上只有一種病，就是窮病，在這些老年人的生活里，一個窮字足以摧垮他們的自尊，命都要沒了，要尊嚴有什麼用？
對那些每個月只有幾百塊錢補助的老人來說，微薄的補助只夠日常糊口所用，一旦得了點兒病，就只能苦撐；
而他們正當壯年的孩子，大多數也在辛苦地討生活，養活自己就已經拼盡全力，實在難留多餘的良善給自己年邁的父母。
苦難一直存在，只是在他們的生活里苦難更加直白，無奈又沉重。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在陽光下生活了太久的我們，很難理解這些窮苦老人的處境，不懂他們承受的苦難。
我們不能理解吃不飽飯是什麼感覺，不能懂得為了省下藥費，只在痛得實在受不了的時候才吃下一片3毛錢的止痛藥是什麼感覺。
但至少，我們可以保持一份溫柔給予這些貧困的老人，對他們給予尊重，而不是站在道德制高點上加以評價、嗤之以鼻。
畢竟對很多人來說，單單是為了活著，就已經耗盡所有。
落在一個人一生中的雪，我們不能全部看見。每個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獨地過冬。
尊重和沉默，是給他們最大的善意。
PS：希望每個人都能老有所依，老有所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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