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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下西樓(民間故事)

海若坐在電腦前,瞅著屏幕右下腳的小企鵝發獃,她已這樣坐了一個小時,等待期望中的頭像亮起來,等待有文字發過來。

但除了主機風扇的呼呼聲,一切都處於寧靜中。

海若有一抹氣惱,惱自己何以這樣期待,並非與人有約,事實上她不認識網路另一端她等待的人,一切的了解都來自流通於無形電波的指端的字元,她甚至無法準確判斷那些字元所含的內容是真實還是謊言。有一點卻是可以肯定的:她越來越受到他的盅惑,每晚與他通過字元聊天成為期待中的事情。

幾個月來,他似乎每晚都準時出現在網上,他們有時整晚都在聊天,有時只是打個招呼就各忙各的,但在下線時不忘向對方道晚安。現在已是連續三天,他沒有如時出現。

海若輕輕點擊「臨淵羨魚」那個帥氣地頭像,彈出聊天對話框。她很猶豫,想留言給他,但又覺不妥,怎樣說呢,說自己想他,問他為何不在網上嗎?

呵,有點滑稽呢,他們根本不相識,細細思量,他自稱是一家小公司的老闆,可見不會太年輕,說不定是個四五十歲的半老頭子呢,那麼應有家室,自己怎麼能愛上這樣的人呢?

記得問他為何取臨淵羨魚這樣一個網名時,他說:我欣賞美麗的魚兒在水中自由自在地遊動時曼妙的姿態,但不預備據為已有,所以不會退而結網。

海若從未想過會喜歡上一份虛無,雖然現在網戀很流行,但對她來說那仍然是件遙不可及的事,她不是個喜歡視頻或語音聊天的人,聯繫他們倆的只有鍵盤敲下的文字,從他的字裡行間看,他應是個年輕的男人,可是又怎敢全盤相信!畢竟他從未說過自己是單身或年輕之類的。一切只是海若自己的感受,她也不曾問過。在她看來聊天最好不要涉及個人私生活,只要聊工作、社會或其它就好,當然最好對方是喜歡文字的,對海若來說,最有興趣做的事就是在文字堆中打滾。

事實上海若以前很少與陌生人聊天,更不會輕易加陌生人為好友。她喜歡在QQ空間里隨意敲下自己的感受,喜歡在各個空間中翻看屬於原創性的文章。當臨淵羨魚發出加為好友請求時,海若是準備不理的,但是他在她每篇文章後面都作了很到位的評論,並且還留有與文章內容極為契合的詩詞,海若喜歡他濃濃的書卷氣。現在,不要說喜歡文學,就是愛文字的人都很少呢,海若加了他並與他開始聊天。

越與他聊天就越覺得他是個聰敏、博學、幹練的人,相比他,海若覺得自己很有些幼稚。

不知不覺中,海若喜歡上了這種見其文,不見其人的聊天方式。

此時的婁承鈺也坐在電腦前,他不是不在網上,而是讓自己的QQ頭像處於隱身狀態。

知道海若在等他,他也很想讓自己的頭像亮起來,很想與海若聊天。但是……但是……

他懊惱地用手指敲擊著桌子。

下意識地取出支煙燃著,大口吐出幾個煙圈,他覺得煙霧讓他更悶了,又煩躁地將煙掐滅。

妻子已陪著女兒睡了,他卻習慣於夜遊。

現在的他很後悔招惹上海若,他知道她叫周海若,雖然不是一開始就知道的,但是「陌上舞狐」這個QQ的主人必定在他常去的那間辦公室里,那裡是區氏電子的設計開發部,有十幾個年輕的男女職員,他的大學同學是設計部的部長,而他又是區氏電子的原材料供應商,所以他常常在那裡,他喜歡那麼多年輕男女活躍的氛圍。

他是在設計部里的公用電腦QQ登陸表中發現陌上舞狐的,個人資料顯示是女的,設計部里除了他的同學,都是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三十五歲的他混在這裡面已屬老大哥級別了。

在阡陌上跳舞的狐狸?他眼中浮現一個仙子般美麗的女孩子,穿著素雅的紗衣在田間小路上輕靈起舞的樣子。環視偌大的設計部,每個人都在或繪圖或討論,會是誰呢?他忽起惡作劇之心:加上她,逗逗她玩吧。

進入她的空間,本想敷衍地評論下,卻被她的隨感所吸引,一定有個屬於她自己的世界吧,在那個世界裡她在自由地飛翔,那麼地率性而隨意,正因為隨意才更令人感動。

他細細讀她的每篇文章,被裡面所含的細膩與溫柔打動,留下自己的評論,她該是愛文學的吧,他也是呢,只是鮮有共鳴者。

既便喜歡她的思想與內涵,他本也只想與她交個朋友的,生活平淡,玩場她在明已在暗的遊戲,存著戲謔之心。當然他很想確定她是誰。關於他自己,盡量是不談的,他不想說謊,但也不能實說,所以有意地迴避了,她也不去問。

她說不與網友見面、透露個人工作、居住地址及電話,不視頻、語音聊天,這是她的網上交友原則,他倒真慶幸她有這樣的原則,否則立刻穿幫。

她告訴了他說她姓周,只要這一點就夠了,因為在她的辦公室里姓周的女孩子只有一個:周海若。

雖說不上熟,他認識設計部里的每個人,因為他是常客,所以每個人也都認識他,他再去的時候便常留意她。

她是個活潑熱情的女孩子,不是出類拔萃地美,卻也五官細緻,身形苗條,她聲音清脆,行動利落,挺招人喜歡。相比而言,在她的文章中她要沉靜地多。

她單純可愛,象明澈的水波,多情善感而又心無城府。彷彿他說什麼她都會相信,他的每句話都可令她開心。

她喜歡婉約派的詞,時不時會插一句在字裡行間,有時也會自己即興填首小令發給他。

與她聊天讓他覺得非常愜意,彷彿柔媚的春光里在花間倘佯。他每晚都會准九點坐到電腦前,此時女兒已睡著了,屬於養生高手的妻子一般也會睡了,妻子堅持一種理念:美人是睡出來的。他獨坐於書房裡,指端流泄出輕快的字元,為著網路另一端的海若,他的心也如同跳動的按鍵。

他去區氏的次數更多,待在設計部的時間更長,他常坐在電腦前瀏覽網頁,其實心並不在網頁上,他坐的位置斜對著海若,更多的時候他偷偷觀察海若的一舉一動。海若伏案工作的認真、海若清麗的笑聲、海若新換衣服的韻致,每一點都讓他覺得賞心而動心。

警覺到自己的變化,他先嚇一大跳,雖然經過十年的婚姻磨礪,與妻子間激情早已褪盡,但他一直自視是一個有責任心、愛心並十分稱職的好丈夫和好父親。通過七年的打拚,他的事業已小有所成,走上軌道的公司運轉良好,已無需他過多操心。妻子是一所高等技校的老師,工作清閑而穩定,女兒已上小學二年級。

家庭可算幸福美滿,但是他的心開始偏離固有的軌跡,這讓他恐慌。他知道現在抽身還來得及,可是他真捨不得,總在想再過幾天、再過幾天就從網上消失。

現在他已隱形三天了,比想像中更加難熬,白天時他去看過她,她如常地在忙碌,間或與同事們說說笑笑,看不出絲毫地異樣,他心中甚至有失落感。

坐立難安的感覺讓他非常難受,他終於忍不住發過一行字去:「小妖精,你好,」。

海若看著發過來的字幕笑了,心情一下輕鬆起來,他總叫她小妖精,並振振有詞地說會跳舞的狐狸當然是妖精了——美麗而善解人意的妖精。

「這幾天你去哪兒了?」海若覺得不該多問的,可是她又真地想知道。

「與朋友去旅行。」那行黑色的字幕讓海若覺得安心。

剛好有另外一位網友發給海若一張圖片,是一個可愛的小男孩眨著眼睛,配著一行字是:我想看看你。

海若將它轉發了過去,發過去她又後悔了,隨後補上一句:「朋友發來的,這應改為『我也不是很想看看你』才對呢。」

近來雖然海若一直有想通過視頻看看他的衝動,但是她覺那實在不夠禮貌,並且她怕那樣做的後果:如果對方拒絕打開視頻呢?如果他是個老頭子呢?如果是已婚人士呢?

海若一直認為自己有雙重性格:外在的張揚明快,內在的沉靜憂鬱。她給人的感覺總是活潑熱情、滿不在乎的,事實上她覺得自己應更傾向於內向,她的多感多思讓她常常沉在一個有著淡淡憂愁的世界中。

網路的另一端遲遲沒有迴音,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行字發過來:對不起,因為本人長相硌磣,每次與人視頻相見後便再不與我聊天,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所以恕難從命。

海若輕輕嘆口氣,她料到會有這樣結果,換言之他並不喜歡自己,至少與愛情無關,否則會先提出視頻相見吧。綿延的的憂思讓她無語,在愛情上她不是個勇敢的人,勇敢是要付出代價的,她怕自己會受傷害,因為那種痛苦的感覺太強烈。

忽然覺意態蕭然,她說自己今天有點累,想早點休息,然後退出了QQ。

凝望黑沉沉地夜色,海若覺得自己如這夜一樣沉凝,他也曾屢次向她表示喜歡她,但是喜歡是個中性詞,對任何有好感的人都可如此說,她也說喜歡他,這種喜歡究竟與愛情相不相關?那怕只有當事人才明白。如果將他比做扣在蓋子下的謎底,她自問可有勇氣揭開對面扣著的蓋子,不,她怕的,怕揭開來是她不想要的結果而無處遁形,不如只是朋友,那樣無所謂對面的人是誰,年齡與婚否都不再是問題,只要聊得來就好。

在大學時的戀人提出分手後,以為再難受到什麼誘惑,甚至有點怕自己這種心灰意冷的心態,而此己時竟又陷入情感的煩惱中。

可有信心不管對面是什麼都能去愛么?海若只覺冷汗滲出來,現在逃跑還來得及吧?對面的不過是虛無罷了,可是為何想到逃跑要覺得難過呢?

「就給自己十天的時間吧,如果在這十天里能平復自己的心,就放棄;如果不能就勇敢地去爭取。」心緒矛盾的海若這樣安撫自己。

海若將電腦蓋了起來,玩起了網上失蹤,但是這可一點都不好玩,總象心裡少了什麼,似空落落,又象塞得滿滿地,說不出地鬱悶、失落與煩躁。日子變得冗長而沉悶,每天都有強烈的想登陸QQ看看他在不在的衝動,努力、努力忍著。在上班的時間裡儘可能地與同事說笑,以緩解內心的焦慮與時間流逝的緩慢感受。

那一晚海若提早道了晚安,婁承鈺心中很懊悔沒有留她,應該告訴她真相的吧,這樣拖下去要到什麼時候呢!為何她要早早離線呢?是身體不舒服還是心情不好亦或有別的什麼事?心裡七上八下地翻騰著挂念。明晚,明晚就告訴她實情吧,不管她是生氣也好,與他絕交也好,都是他應承受的。

但是第二天的晚上,海若沒有上線,他由九點等到十二點她都沒現身。他的心有種恐慌,如果有她的聯繫電話就好了,可以問問啊,她不是真地生病了吧?她一個人住還是有同伴?應該有同伴吧,但願有人照顧她。

次日一早他就跑到區氏去,還好她象往常一樣在班上,只是她看起來不是很有精神呢。真想問問她有哪裡不舒服或有什麼事,但是他們平常也只有點頭之交,如何貿貿然地問她呢?

他整日待在區氏的設計部里,時時留意著她的一舉一動。她時而在忙碌,時而在沉思,又時而與同事嘻嘻哈哈,看起來又如常一樣,可是又有些什麼不一樣,想問又不能問的憋悶讓他提不起精神來。

到了晚上,蠻以為她必定會在,可是她又沒有出現,原來等一個人是這樣地難熬!他在書房裡一圈又一圈地踱步,不斷地噴雲吐霧,嘴裡抽煙抽地又干又苦,更苦的是他的心:為何還是不在線呢,雖然自己可以見到她,但除了網路又不能以別的方式與她聯絡。她會不會厭煩了與自己的聊天而不現身?會不會在與男友約會?真是急死人而又無可奈何。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她都沒有在線。他每天都到區氏設計部報到,他已看不到別的,只看得見她。她雖在工作,卻明顯疲憊,淡淡鎖著的眉頭,無人注意時的嘆息都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她在煩惱什麼呢?為何不肯到網上向自己傾吐呢,以前她可是愛爆豆子般事無巨細地向他傳述的。

好不容易有一會子整個辦公室里只有他和她在,也許她以為沒人注意她吧,她以手支額極倦怠難過的樣子。他忍不住走到她面前:「你怎麼了?不舒服么?」

她有些驚慌地抬起頭,眼中有著閃爍的淚光,「啊?不,不,沒什麼的,可能有點睡眠不足,頭有些發沉。」她努力擠出點笑容,那點笑容倒更顯出凄楚來。

「如果有什麼煩心事,不妨說出來,或者可以幫你拿點主意什麼的。」他再加一句,真是讓人擔心呢。

「謝謝,真得沒事,就是睡眠不夠好鬧的。」她強提起精神對他展開一抹笑容。

他懊惱自己只能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這樣不痛不癢地說上兩句,她不說他也不好再問。

已是第五天沒有上網了,海若都有些懷疑能不能堅持下去,更讓她沮喪的是她不知道令她魂牽夢縈的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無盡的思念沒有個落腳點。

他可會想自己?還是已與別人聊天去了?

在這種自閉式的懲罰中,海若體會出他在她心中的分量遠比她預料的重。一個人待在屋子裡有種無法呼吸感。

她與同事小蘇租住著這兩室一廳,小蘇與男友在喁喁談情,她無法去打擾,已是冬夜的十點鐘,也不能再去打擾任何人,而且這樣愛上素未謀面的一個人——且是連年齡、性別、是否婚配都不知道的一個人,如果讓朋友同事知道了,他們定會極為詫異:這可完全不象是海若的作風啊,他們眼中的海若是大不管小不論的,是明快的,決不是個多情善感的人。

所有的苦惱只得壓在心中。

如果一開始就問問他的基本情況就好了,現在問也是可以的吧,只是,如果全是自己不想要的呢?要如何自處呢?海若已怕問了。

夜涼如冰,室內雖有暖氣,海若依然覺得冷地關節都發僵,是心理在作祟吧。她遲疑地伸出手按下啟動鍵,三十秒鐘電腦已啟動完畢。望著藍色的屏幕,她更加猶豫,沉靜了好一會兒,她點擊QQ登陸,又以極快的速度將顯示狀態變為隱身。她只想看看他在不在線,不過一兩秒的時間,他不會發現她已登陸的。消息提示卻響了起來,她點擊查看,一下彈出好幾個對話框。

每個對話框都是他這幾天發來的留言:

小妖精,你在幹嘛?

小妖精你忙么,為何不在線?

小妖精,我很想你,看到了請回答。

小妖精,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請告訴我,不要不理我。

小妖精,求求你了,不要這樣折磨我,請你現身吧!

她的淚一下湧出來。

消息提示再次響起,這回是剛發的,在她點擊查看的時候,他已發現了她。

「你好,終於現身了!」

他的文字以極快的速度發過來:

「我刪除了除你之外的所有好友,所以只要有登陸提示就一定是你。」

「這幾天不管你是什麼原因不在線,請給我了解的機會。」

「如果你能體諒這幾天來我苦苦等候的心情,請回復我。」

她看著他發來的文字,縮回了要點擊關閉的手,怎麼辦?怎麼辦?她真的已心慌意亂

「這幾天我有點事情需要想,暫時不能復你,再過幾天吧,我要下線了。」她敲一行文字過去。

「請不要退出,我想你,好想好想你。」

她的手哆嗦了一下,有種喜悅與感動,又有些害怕,「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何想我?」

海若耳中嗡嗡作響,是太緊張了吧,她既期待又怕他的回答。

但是好一會兒,沒有迴音。

就在他以為她不會上線的時候,她出現了,彷彿久不能呼吸的人遇到了新鮮空氣,立刻神清氣爽起來。

但是她問了個他最怕回答的問題:「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何想我?」

他的心抽緊了,如何回答?愛她嗎?有何資格這樣說?

手指落在鍵盤上,遲遲不能打下文字,不是想告訴她實情的么?為何說不出口?因為不能愛,所以說不出是愛她的,但是又多想告訴她真的愛她!

「因為習慣了每晚與你聊天,就象是很好的朋友。你幾天都不在線,也沒有說為什麼,當然會擔心。」他違心而痛心地緩緩打下這兩行字,發過去。

「是這樣啊,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擔心自己會得網路依賴症,想要減少上網的次數與時間。可能以後不能經常與你聊天了,我也想做點別的事情。」

他看著發回來的文字,覺得心在銳痛。她因為自己的輕描淡寫受傷了吧,想再說點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是盯著屏幕發愣。

「希望沒有打擾到你,我還有點別的事要做,先下線了,晚安。」

「不,不,不要離開,」婁承鈺眼見海若要下線,迅疾發過一行字,「幾天不見你,沒有別的話要對我說么?」「我很想你,希望多看到你的文字!」

但是網路的另一端沒有回答,那個低首凝思的秀氣頭像變成了銀灰色。婁承鈺急得跺腳,他擰起眉頭,握緊拳頭,惱恨自己什麼也不能為海若做,也氣海若何以如此無情,連慰藉相思苦的機會都不給他。

他坐在書房,一支接一支地吸煙。很快書房裡已煙霧繚繞,他一陣陣地嗆咳。

「怎麼這麼多煙,你看你嗆地!」妻子穿著睡衣出現在門口,被撲面而來的煙嗆地退後兩步,用手扇著。

「你怎麼了?生意上不順利嗎?」妻子還是走進來,扶著他的肩膀關切地問。

婁承鈺心裡一陣羞愧,溫婉賢淑的妻子哪裡知道他現在正在為一個女孩子萬分煩惱!

他低著頭說:「沒有大事,你去睡吧,我想再坐會兒。」

「有什麼話是不能對我說的?即使不能替你分擔,說出來總會好些。」妻子輕輕攬過他的頭靠在自己懷中。

婁承鈺抱住妻子的腰,壓抑的聲音飄出來:「沒事了,我們去睡吧。」

海若俯在桌子上壓抑地哭泣,他說他們只是朋友,而她想要的不是這個,在虛擬的另一端,不知他是什麼樣子,就是以朋友的身份她也沒勇氣約他見一面。能做的只有疏離網路,離開那份虛擬。

一夜未能睡踏實,奔跑在似睡非睡的夢中,早上海若覺著頭重腳輕,真想休息一天,但是有何用呢,不舒服的不止是身體,一個人窩在家裡會更難受的,不如與同事們在一起,還可以說說話以分散精力呢。

她比平常晚到了半個小時,無聲無息地坐到自己桌前,沒有人會注意她的。但是她錯了,第一個來的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婁承鈺,他只能滿心憂鬱地看著她,什麼也不能做,她的無精打采讓他心裡重重地自責嘆息。

海若的同事小邵以輕快的滑步到她的桌前,扳起她的肩膀問:「嗯?小姐,你這是怎麼了,怎麼象失戀哪?是不是太想我?」

海若瞪他一眼,「有你這麼沒眼力勁的人,沒看我正煩呢,還開玩笑!」

「呵,我可沒開玩笑,是真地喜歡你呢,不然你一進來就看見你了,你看,還有誰象我這樣關心你?」小邵嘻嘻笑。

海若無可奈何地笑起來,「那麼我們就做戀人吧,嗯?」

「一言為定噢,我可是當真的!晚上我請你吃飯,下了班等我。」小邵換上一本正經的表情。

不等海若說什麼,他已轉身嗒嗒走了。

海若嘆口氣,頭更沉了。

他們二人的對話婁承鈺都聽到了,從理智上說他認為小邵是個不錯的人,與海若極為相配呢,但是心裡卻極不舒服,多想他也有資格對海若這樣說話!

一整天海若努力讓自己忙碌,思緒沉浸在工作中才不會想那些困擾她的問題。

婁承鈺一天都在區氏,望著不停忙碌的海若意亂情迷。

一下班,海若就快步下樓,她早就知道小邵對她有好感,可惜她沒有心思,她想在他逮著她之前跑掉。

一隻大手抓住她的手腕,小邵在公司大樓轉角外拉住她,很得意地對她笑:「想逃跑?門都沒有,我們已有約定。」

海若苦笑:「純吃飯啊?」

小邵笑笑:「吃飯,還要去唱歌,走吧,我們騎馬去。」他總是稱自己的自行車為馬。

婁承鈺開車緩緩行進,眼望前面騎著車子的海若,她正側頭與小邵說著什麼,不時地笑。他心裡有種火燒火燎的感覺,如果在她身側的人是他該有多好!

唱歌的時候,小邵專揀高亢歡快的曲子,慢慢海若的情緒也跟著高漲起來。最後的一首是《愛是你我》,是男女合唱的歌,要求音調很高,海若頂不上去了,兩人笑作一團。

出得歌廳,海若還沉浸在剛才的氛圍中,小邵拉著她的手,她大笑著對小邵嚷著:「都怪你這傢伙,唱這樣高的歌,明天我非啞嗓子不可。」

「我知道一種治療的良方,保你沒事。」小邵眉飛色舞。

小邵拉著海若到僻靜處,「別站在門口礙別人的事,到這裡來我告訴你。」

「是什麼?」海若傻傻地問。

「是……」小邵毫無預警地吻上她的唇。

海若大驚,下意識地後退,「咚」,她碰在一輛車上,已無路可退。

小邵並沒有吻她很久,很快放開她,她氣惱地別過臉。

小邵將雙手握在她肩上,用力將她扳轉面對他,「海若,我愛你,原諒我的情不自禁。不是要求你現在就愛我,但是請給我機會。」

海若低下頭,「對不起,我真得抱歉。」

「沒關係的,但是不要連我的友情也拒絕,將來接受我的愛情就好了。我們走吧。」小邵洒脫地拉起海若的手,走向停車子的地方。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海若碰上的那輛車裡婁承鈺正陰鬱地坐著。他驚詫於自己竟能跟蹤他們,他就象被催眠般地一直跟著他們,直到看著他們騎車子而去。

婁承鈺在車裡僵坐著,久久沒有動,剛才的一幕讓他有做夢的感覺。如果自己有這樣的資格,也會毫不猶豫地吻她吧,現在呢,自己只能象個賊一樣躲在車中!

好半天,他發動車子,開始在大街上盲無目的地轉,他不知道時間,也不想去在意時間,直到手機一遍遍地呼叫,是妻子打來的,他才調轉車頭回家去。看到樓上自家亮著的燈光,他無聲地嘆息,妻子一定著急了,自己怎可以如此忽視她呢。

「你去哪兒了,也不打個電話回來,都十二點了呢。」妻子輕聲埋怨著。

「有吃的么,給我點。」他疲倦地坐下。

「什麼?你?」妻子大驚,不再說什麼,而是迅速進入廚房。

肚子里是餓了,但是飯擺在面前卻又吃不下。勉強喝了碗湯,看著妻子還坐在一旁,他歉意地說:「你先去睡吧,我自己來收拾。」

「可不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妻子擔心地問。

他望了望她,勉強笑了笑,「沒事的,不用擔心,只是這幾天心情不是很好。」走進了洗涮間。

待到洗漱已畢,他又坐到了電腦前,黑著的屏幕映出他落寞的容顏。他獃獃望著沒有開機的屏幕,直坐到眼皮沉重,才在書房中的床上躺下來。

次日,他強迫自己不去區氏。到了自己的公司,坐下來打開電腦,忍不住翻看從前的聊天記錄。越看越坐不下去,終於起身開車直奔區氏。

他到的時候,一群女孩子正圍在一起欣賞一套極漂亮的裙裝,那是特快專遞剛送來的,一個叫晨曦的女孩子網購得來。

大家七嘴八舌地讚歎著衣服的款式與質地,海若也在其中。

「噯,海若,你過年的衣服不是沒買么,不去網購一套?去商店太麻煩,外面又冷。」

「呵,我可買不起這麼貴的衣服,等到年末去淘件處理打折品也就是了,現在還早呢。何況我喜歡的不是這些,有錢不如買幾本好書呢。」

「你就知道書、書,將來嫁給書商或圖書管理員得了。」大家打趣她。

海若只是嘻嘻笑。

婁承鈺裝作不在意地聽著,想著海若確是個書痴,自網上購幾本她喜歡的書送她好了。

他自網上書店裡挑了一套世界散文精品選《四季的情趣》,她曾說過想要擁有的。

希望她收到了會喜歡。

收到特快專遞送來的書是下午的四點鐘了,海若先是欣喜萬分,隨即十分疑惑,是誰會這樣好地送她一套心儀已久的世界精品散文選?她記得除了對臨淵羨魚說過,並未對其他人提過,海若的心狂跳起來,那麼知道是誰買的書就可知道他的真面目了吧。

寄出地址是XX書店,她打電話向書店諮詢是誰購了這套書,書店說來自網上訂單,她要求提供詳細情況,對方回復網上銀行支付情況不便提供,但是提供了購書者的IP地址。海若通過搜索卻發現那個IP地址竟來自辦公室里公用上網電腦。

海若只覺冷汗濕透衣背!那個人應是她的同事了!

她抬起頭望向那台電腦,剛好碰上了婁承鈺凝望她的眼光,電光火石間她明白了,他才應是臨淵羨魚!

海若有被人敲了一悶棍的感覺:是他,原來是他。

她的手突突哆嗦著,整個人都有種不勝負荷的感覺。原來自己一直象木偶一樣讓他耍著玩,他自始至終都知道她是誰,可憐自己還傻傻地愛上了他,愛上了這個有家室妻兒的男人!

海若有種衝動,想衝上去暴打一頓婁承鈺,但是她只低頭坐著,握緊拳頭,咬緊牙:這裡是公共場所,自己天天得在這兒與大家見面與工作,就算氣得發瘋,也不能在這裡發作。連悲戚也是,統統不能流露出來!

還有一點,但願、但願不是他,他坐在那裡只是個巧合,可是,記得臨淵羨魚說自己開了間小公司,是做電子原材料生意的,婁承鈺豈不正是做電子原材料生意么!

海若暈頭轉向地離開辦公大樓回家去,小邵抓住她,她也不理。

蜷縮在電腦前的轉椅中,往日覺得親切的電腦,此時倒象裡面有黑森森的魔鬼,隨時要將她抓進去吃掉,讓她由心裡透著涼氣。

鼓起勇氣打開電腦,她要等他上線,要問個明白,雖然自己也覺得明白了只會更傷到自己。

一上線發現他居然在線,平日這個時候他可都不在線呢。她猶豫著,消息提示已吱吱響起來。

「小妖精,,幾天不見好想你,今天怎麼這樣早?」

一陣眩暈襲來,她閉了閉眼。

定一定神,她發過一行字去:「請如實告訴我,你是誰?」

蠻以為海若收到書會興奮,卻看到她低首坐著不動,她會想到是自己送的吧,但是為何不高興呢,是因為自己知道她的地址嗎?他也很後悔寄出這套書,當時一時衝動,操作又不可逆,這樣無異於告訴她知道她的工作地址,必然會引起她的探究,到時又何以應對呢?

一回到家他就掛到網上,果然她很快也上線了,而且一開口就直奔主題。

他頓一頓,「我是誰很重要麼?」,他想過要告訴她實情的,但還是希望有個緩衝,對她說了實話會怎樣反應呢?他真的怕,怕失去她,雖然從未得到過她,更怕她受傷。

「那麼,你,真的喜歡我么?」她發過一行來。

「是的,我真的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

對面一段沉寂,然後一行字跳出來:「這種喜歡屬於愛情範疇么?」

「我可以保持沉默么?」他深深嘆息,緩緩發過去。

「可以的,婁老闆。」顯示在屏幕上的這一行字令他血液霎時凝固。

「你?怎樣知道?」他一下慌亂。

「感謝你這段時間來陪我玩,但是揭穿真面目就不好玩了,希望以後我們不會在網路中相遇,再見。」這一句真讓他有種透心涼的感覺。

他還未來得及打任何的字,她的頭像已變成銀灰色。

如果自己先向她招供多好,現在事情更糟了,她會以為他是純粹玩弄她。以她的敏感多思,不知要傷心成怎樣。

他抓起車匙出門,邊駕車邊打電話給他的同學,也就是她的部長,借口要來她的手機號碼。

手機里徐謄藤《天使的翅膀》唱了好久,略有哽塞的聲音才響起:「你好。」

他的心抽緊,她哭了吧。

「海若,我是婁承鈺,對不起,請不要扣電話,我有話想對你說,你住哪裡?我去接你好不好?」

「NO」尖銳的聲音傳來,手機立刻變成盲音。

再打,已關機。

他嘎停下車,煩惱地將頭摔向靠背,過了幾分鐘,他又撥電話給他的同學,要他告訴他海若的住址。

他的同學,裴世俊,問他找海若到底有什麼事。他說:「別問為什麼,總之我有一定要找到她,不,是今晚一定要找到她的事。」

到了她住的地方,望著亮著燈的窗,那就是她住的房間吧,她會在幹什麼呢?在哭嗎?在寫日記嗎?還是在恨自己?

他在車裡凝坐著,希望只有她一個人在,他真不想讓別人知道,但是管不了那麼多了,終於下車向樓上走去.

她/他

她在哭,蜷縮在床中不停地流淚。

原來揭開扣著的蓋子,真相如此殘忍,她不過是貓爪下被逗弄的老鼠!

敲門聲傳來,她不理,這個時候無論是誰都不想見,但是敲門聲不斷地響。她止了淚,去開門。

一看是婁承鈺站在門口,她本能地關門,婁承鈺伸手抵住門,「海若,求你,不管是你出來還是我進去,今晚我一定要見你。」

「請放過我,我已夠凄慘。」海若極力忍著淚。

「對不起、對不起,我是個混蛋,可是,海若,我……我不想傷害你的。」婁承鈺充滿痛楚地沉聲說。

海若的淚簌簌落下來,「你走啊,我,不想看見你。」

「海若,請給我贖罪的機會。」

「那麼,我們出去,我不想讓同事知道這件事。」

婁承鈺信以為真地退後一步,海若「咔」關上門,任他怎樣敲,她也不肯再開。

海若哭倒在地,淚水洶湧,卻不肯哭出聲來,不想讓他聽見。

雖然恨他,心卻是痛得難以忍受,因為愛不能收回而痛。

小蘇與男朋友約會去了,門裡只有海若一個人在哭,門外的婁承鈺雖然聽不見海若的哭聲,但知道她一定在哭,她是情感豐富而脆弱的女孩子,這一點他是有深刻了解的。他將頭抵在門上,淚也緩緩流下來,多恨自己一時戲謔之心,竟然帶給海若和自己這樣大的困擾與傷害。

如果可以回到見那個名字的最初,他一定不讓它開始,而一旦開始已無力阻止自己的心。

寒冷的夜色無比地沉重,海若蜷縮在黑暗中,腦中一片空白,彷彿立在白茫茫渺無人跡的雪原上,連思維都已凍僵。海若希望長久地處於這種狀態,這是種近乎於無知覺的狀態,沒有思維就沒有痛苦。

婁承鈺此時佇立在沒有開燈的書房中,北面的窗子開著,他仍覺煩躁不安。如何處理與海若間的關係已成為令他最頭痛的事。毫無疑問他是愛她的,但是有多愛呢?愛到可以為她拋妻棄子么?她們又何其無辜!自己也是深愛她們的呵,又怎能忍心放手,她們母女加起來與海若在他心中的份量不相上下呢。更何況既便他肯只顧海若,海若是否會答應?且不說自己比海若整整大了七歲,單是她可願意做一個八歲孩子的後媽?妻子必不會放手女兒的,離婚單是孩子撫養權的爭奪就會極難,更何況牽扯在他與妻子間的不單是孩子。

他抱頭而坐,想不出個理想的解決辦法。

次日,他並沒有去區氏,反倒是他的同學斐世俊打來電話問他昨晚找海若究竟為的什麼事,為何海若說自己身體不適而請了兩天假。

「原來她沒去上班啊。」他這樣想著,並沒有告訴斐世俊真實的原因。

明知徒勞,他還是打她的手機,始終無人接聽。他發簡訊給她:海若,我知道你在家裡,我就在你樓下,請允許我上去或者你下來,我們需要談談。

海若一夜無眠後,此時正微皺著眉頭睡著,她並沒有聽到簡訊的鈴聲。

婁承鈺在樓下車裡等了很久,沒有任何的迴音,極困的他也迷迷糊糊睡著了。當他醒來時,正看到小邵在樓下停車子,一鎖好車子,他立即噔噔往樓上跑去,不用說他是來找海若的。

他心裡起了痙攣的痛,這個大男孩子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海若,自己卻只能幹等!不久,他便看到小邵拖著海若下樓來,海若看來極不情願,一邊使勁往後掙,一邊說著什麼,小邵不管那套,硬拽著她往外走。

婁承鈺有種忍無可忍感,下車大步走過去,沉聲叫:「海若。」

海若一聽到他的聲音,彷彿被電到,整個人僵立住。

小邵不知就裡,詫異地問:「婁大哥,你怎麼在這兒?」

婁承鈺欠意地說:「我找海若有點事,不想碰到你們要出去。」

「呵,沒關係,不如我們一起去吃飯,海若正不想去呢,她都睡一上午了,不吃東西還不鬧出病來。」小邵半責怪半寵溺地說。

「可以么,海若?」婁承鈺望著她。

「我無所謂。」海若根本就沒看他。

很快婁承鈺就明白海若說她無所謂是什麼意思了,她存心是要做給他看的。吃飯時彷彿他是透明人,她不斷地給小邵又夾菜,又極暖昧地與小邵說笑,看都不看婁承鈺一眼,連小邵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婁承鈺一聲不吭,只低頭吃飯,他並沒有生氣,海若這樣做不過是因為恨自己。

吃完飯,婁承鈺向小邵欠意地說:「我有點事需要單獨與海若談,不知可否借一下海若?」

「當然沒問題。」小邵毫無疑心。

「不行,小邵,你送我回去。」海若面罩寒霜。

小邵這會兒倒有些摸不著頭腦了,看看海若再看看婁承鈺,左右為難。

「海若,我們必須要談談。」婁承鈺深深望著她。

「NO,婁老闆,我們一無私交,二無公事往來,恕不奉陪。」

「海若!不要這樣任性好不好!」婁承鈺忍不住提高聲音,對於海若一眼都不看他的冷漠態度,心中真覺好難受。

「哼!」海若冷笑一聲,抬腿向外走去。

婁承鈺伸手抓住她胳膊,「求你了,海若。」

「婁老闆,請自重!」海若冷冷說。

「我一定要見你。」婁承鈺固執地不鬆手。

小邵看著眼前的情形,也料定他們間必有糾葛,他先向外走去;「我先走一步了,你們談。」

海若見掙不脫,索性坐下來:「婁老闆,你要怎樣才能放過我?難不成要搞得公司人盡皆知?」

「對不起,海若,我不想任何無關的人知道此事,可是你要給我機會,你恨我沒錯,我也為此很痛苦。」

「我們都算自作自受。」海若一陣傷心,垂下眼睛。

「海若,我真得愛你。」婁承鈺滿目痛楚。

海若慘笑:「婁老闆,這樣的話我可承當不起。我們已可說再見。」

他握住她的手:「不,海若,都是我的錯,希望有機會可以彌補。」

海若忽然憤怒:「我無法給你機會,因為我自己先無機會回到最初。彌補?真是笑話!拿什麼彌補?愛情么?你心中可有真愛?就算有,你可是自由之身?或者說用錢?我雖所掙微薄,卻已足夠自顧,勿需仰人鼻息!」

婁承鈺頗受傷地凝望著她,「在你眼中,我就是這樣虛偽而可憎么?」

她不回答,只將目光調向窗外。

「愛你出自真心,無論它的開始是怎樣的,走到現在我已無力阻止這種感覺,我雖無法現在向你承諾什麼,但仍希望你不要漠視這份情感。」

海若的淚落下來,「告訴我可以怎樣珍視它,嗯?是等待么?等個三年五載,等到這份情冷卻,在這個過程中做你的情人?你不覺得太殘忍么?」

「我絕不敢也不肯叫你這樣做!海若,相信我的愛,只要讓你幸福快樂,讓我做什麼都可以。」他將海若擁入懷中抱緊。

海若淚汩汩而下,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她也極愛他的,因為愛他所以不願意要求什麼。

海若多希望自己是做了個夢,這樣無論夢中是怎樣的,只要醒來就會結束。現在臨淵羨魚由虛擬化到現實中,卻才是她痛苦的真正開始,沒能因為他不是想像中的模樣、他是有家室的人而讓這份情灰飛煙滅,反是統統轉移到現實中來,雖然萬分恨他欺騙她,卻更有千百萬地愛他。

愛情是瘋狂的,當它遇到阻力時毫不留情地蹂躪著海若的精神,理智與它的較量實力相差懸殊,而且因為遇到阻力而更加強大,她根本不知道怎樣可以阻止對他的想念。

她開始夜夜深霄不寐,呆坐在黑暗中,想睡卻不停息地被無數種思緒拷打著,情感的、道德的、理智的,每種勢力都不讓她好過。

海若是在傳統教育下長大的,這種教育不允許她離經叛道,不允許她做有違道德的事情,破壞家庭幸福這樣大的罪名是她擔不起的。衡量得失利弊,放棄是最明智的,但是怎樣可以讓自己的心不痛呢,只要想想放棄,心就會抽痛得她直吸氣。

她不敢再打開電腦,怕婁承鈺找她,單是白天里,他在公司里默默坐著,深深凝望她的痛苦眼神已讓她快崩潰了。連手機她都不敢開,那鋪天蓋地的簡訊只會讓她淚如雨下,讓她的心更加動搖。

與小邵約會的時間倒是多了,她不敢給自己機會,不肯給婁承鈺機會接近她,用小邵的話說:「你確定在與我約會嗎,怎麼總是失魂落魄?」

豈止是失魂落魄,她直覺如處地獄之中!

一周過去,海若提出中止與小邵的約會,利用小邵不僅太不道德,她自己也如同受刑。小邵也是個豁達的人,看出海若無心與自己戀愛,只得罷手。

不能呼吸,無處可逃,這就是海若每分每秒的感受。有時她真想放縱自己,但是後果呢,她是知道的,底線一旦突破便再無可收拾。雖然這是個小三、小四橫行的年代,但她骨子裡是看不起這些人的,她要愛情也要名正言順,又不允許自己肆意破壞別人的幸福。

她想辭職,想離開這個城市,可是她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承受地了再也見不到婁承鈺的日子。她象是恨他的,又每分每秒想看到他,她甚至自己都疑惑這種強烈的感情是怎樣迅速膨脹起來的,簡直有點不可思議。

海若申請休年假,其實她的年假只有兩天,又請了兩天假,她想去作次旅行,調整一下自己的心態。

她一直喜歡大海,海,大氣磅礴,容山納川,使人心境開闊。但是這真是個寒冷的冬天,浩翰無垠的大海居然結冰了,一眼望不到邊的冰川!

她踏上冰向海走去,想走到冰的盡頭,看看波濤洶湧的海水。

他/她

海冰並不是平的,處處是海浪湧起而結成的層層冰瘤,婁承鈺遠遠跟在海若的後面,看著不時跌倒的她,真想趕到前面扶持著她,但是他不敢,當然他更憂心海若為何向海里走。

在知道海若休假時,他還有絲欣慰,她真該休息一下了,看著她精神恍惚的樣子,他比她更難過痛心。以為她會回家去,他本想開車送她回去的,但是他又不敢上前,只是開車在後面跟著,不想她竟是去了火車站,他以站台票上車,一路跟到了海邊,他就住在海若投宿的旅館裡。

太陽躲在雲層里,冰天相接處灰濛濛地,凜烈地北風貼著冰面夾著咸腥與積雪屑撲面而來。他不知道她要在冰層上走多久,雖然冰層支撐她的體重應不成問題,但是,但是為何要在冰上走?不斷地滑倒也會摔得很疼呢。

海若已在冰層上走了快兩個小時,但是極目望出去仍是蒙蒙的冰天相接。她已不知摔過多少跤,而且海風真得很冷,她沮喪而疲累地坐下來,就連想看看洶湧的海水都不能夠啊,她的淚流了下來,為什麼連這樣小小的希求都不肯滿足她呢!

婁承鈺慢慢走近了海若,海若也終於看見了他,她的淚更加不可遏制。婁承鈺將她擁在懷中,緊緊抱著,他沒有什麼話可以安慰海若,什麼話都會是多餘的。

他背著她往回走,小心地踏著每一步,冰面好滑,他怕摔著她,要走很遠才能回到海邊,他卻寧願這路永無盡頭,能這樣背著她是件多麼幸福的事呵。

她伏在他的背上,此時她的腦中摒除一切思緒,就享受這樣的一刻吧,不去管可以或不可以。

回到旅館天已黑透了,他用了兩個半小時背她回來,汗早已濕透內衣。他們約好一起吃晚飯。

婁承鈺堅持不讓海若喝酒,海若苦笑:「連讓我醉一次的機會都不給?」

「不,海若,我們都不喝酒,酒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呵,不要談問題,我不是來解決問題的,什麼都不要說,我們只吃飯。」

「好,吃飯的時間裡我們只吃飯。」

婁承鈺給妻子打電話,推說業務上有事需出差幾天,人已在外地,這在他也是常有的事,想必妻子不會疑心,而他需要時間來處理他和海若的情感。

有些問題總是要面對的,雖然海若只想逃避。

「可以如實地告訴我你的希望嗎?你是希望我離婚與你結婚還是怎樣?」婁承鈺決心直面現實。

海若只是不動地望著他,什麼也不說,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希望怎樣。

「無論你希望的是什麼,我都會按你的意願去做,相信我,海若。」他握緊她的手。

良久,海若笑了,是無奈而凄然地笑:「給我未來的三天好么?」

「那樣對你太不公平!」

「呵,」海若飄忽地笑了笑,「愛情只是一種感覺,不講公平。」

海若虛弱凄楚的笑容讓他的心疼痛無比,他抱著她,痛惜地吻她,但他沒有做更加超越的事,他自認還是個男人,如果不能給她未來,他不願意只是以愛的名義佔有她,因為他真的愛她。

海若睡著了,在他的懷中蜷縮著睡著了。她做了個夢,夢中的他與她在網路的兩端,視頻開著,可以清晰地看到彼此。他們是在道別吧,她對他淡淡地笑著,而他的淚正緩緩流下來,她敲下一行李益的詩句「從些無心愛良夜,任它明月下西樓」後關閉了視頻與QQ,當那屏幕緩緩拉黑,她覺得有什麼自心臟里抽離,但願、但願一切已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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