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隻獼猴殘忍受虐後接受安樂死,換來現代中風倖存者的曙光
武俠小說中常看到有挑斷手筋廢除武功的橋段。
光看畫面就似乎隔著屏幕感受到疼痛,而這裡的手筋指的是肌腱。
如果真的挑斷手部神經,甚至從脊髓把所有肢體神經感覺都切斷。
痛感鑽心不必多說,失去感受神經後肢體彷彿不再屬於自己。
倘若這種酷刑殘忍地施加在動物身上,而實驗成果使中風病人康復在望,那麼這個實驗該不該做?
中風患者容易出現的癱瘓癥狀是腦神經功能缺損或死亡的結果。
人的神經中樞位於大腦皮層,它掌控了人體的一切生命活動。
它在空間上存在若干腦區,分工明確地管理著人體不同部位的活動。
一旦某個結構受到了損傷,那麼它對應大腦發揮的功能就相應減弱或消失。
比如控制語言的左半球腦損壞之後,人的語言能力將殆盡。
這是傳統神經學所秉持的觀點:神經不可再塑。
看起來沒毛病,但科學權威並非準確無誤,推動科學發展也需要有敢於置疑的人。
愛德華·陶伯就是這樣一個挑戰了傳統神經學的人。
陶伯曾在哥倫比亞大學主修行為主義,嚴格來說算不上是神經學家。
他相信動物的行為是可塑的,比如可以訓練動物完成幾乎所有事情。
但他對神經可塑性則心存質疑,於是他心裡冒出了極具開創性的一個大膽猜想:
從他熟悉的獼猴入手,切斷感覺神經後失去知覺的肢體在存亡的威脅下還是可以使用的。
也就是說,獼猴的肢體雖然無法獲得感受,但在強力逼迫下仍能正常使用。
這是一項顛覆傳統神經學的猜想,敏銳的陶伯很快聯想到中風病症。
倘若實驗證明了猜想的正確性,那麼中風癱瘓的病人失去知覺的肢體將重新恢復使用。
中風將迎來治療的曙光。
眼看人類被征服已久的疾病有可能被攻克,陶伯立即根據構想開展實驗。
實驗目的充滿了陽光與希望,但實驗過程卻恰恰是美好的相反。
1981年5月,陶伯在馬里蘭州銀泉開始了他的猴子實驗。
他找來了17隻菲律賓野生長尾獼猴,包括16隻雄性和1隻雌性。
這群天選之猴因此得名「銀泉猴」,它們不知道入選意味著對人類醫療事業的偉大貢獻,還是選擇了痛苦與死亡的命運。
但它們所遭受的實驗內容,讓人類也為之展開了一場激烈抗爭。
一隻手臂失去知覺的猴子在生活中只使用另一隻好的手臂。
而且沒有知覺的手臂對於猴子而言相當於不是來源於自己身體的異物。
就像不屬於它們的東西被強行累贅在身上,擺脫的慾望非常強烈。
強烈的異物感甚至刺激它們對其進行啃食和咬嚼。
陶伯因此好奇猴子是不能使用無知覺手臂,還是依賴於好手臂而不使用另一隻。
當時流行的觀念支持前者,而陶伯則堅持認為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於是他首先將銀泉猴的一隻手臂的傳入神經切斷,把好手臂用吊索約束。
食物就放在一旁,這時候只需要觀察銀泉猴在極度飢餓的情況下,是否會激發自己的潛能,把感受不到的肢體使用起來以維持自己的生命。
有時候為了讓銀泉猴對死亡的威脅感受更劇烈,陶伯還會使用電擊的方法催促它們的行為。
實驗設計具有層級遞進的特點。
起初是切斷一隻手臂的傳入神經。
接下來陶伯則把銀泉猴整個脊髓打開,切斷所有感覺神經。
目的是為了不讓感官衝動傳達大腦。
他甚至提前把未出生的猴子胎兒從子宮中取出,同樣切除感覺神經。
再把它放回子宮中,營造出它從出生開始就沒有知覺的假象。
通過以上一系列的實驗,陶伯發現與他預期相一致——銀泉猴在生命所迫的情況下確實可以使用它們感覺不到的肢體取食。
雖然過程中它們常常先把自己無知覺的肢體當作食物啃咬。
最年長的一隻銀泉猴名叫保羅,在實驗中期已經把自己的手指與皮從手掌上剝離下來,只露出嶙峋白骨。
研究員記載道:「其中12隻猴子的四肢失去了知覺,其中39隻手指變形或失蹤。」
陶伯的實驗核心是想盡辦法讓銀泉猴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
只有這樣才能更全面地驗證他猜想的正確性。
從實驗者的角度看,他的實驗流程十分周詳,實驗結果幾乎無懈可擊。
因此,他提出了「學會不使用」(learned nouse)的概念。
也就是說猴子不使用無知覺的肢體,是因為在有好肢體的情況下它們學會了不去使用損傷肢體。
而當所有肢體均無知覺時,猴子不存在這樣的學習過程,因此能夠使用這些肢體。
這就證明了猴子確實能使用自己沒有知覺的肢體。
中風患者的康復治療因實驗的證實而更近了一步。
疼痛、飢餓、強電流電擊,銀泉猴承受的可不止這麼簡單。
平均高14英寸的銀泉猴被關在邊長18英寸的正方體鐵籠里。
而這已經是高配住所了,有些猴子直接在冷凍冰箱里忍受著飢餓與寒冷。
15平方米無窗戶的小房子里散發糞尿、屍體、腐爛食物的惡臭。
一隻只飽受實驗折磨的銀泉猴在屋內蹣跚走動尋找混雜在排泄物中的食物。
或者有些直接癱倒在地上,放棄了進食,只顧舔嘗自己的傷口。
亞歷克斯·帕切科是陶伯的得力研究助理,早在實驗之初就自願無償協助陶伯。
卻未曾想到,帕切科同時也是PETA*的創始人之一。
他潛入陶伯的實驗室實則是為了揭發實驗對動物的殘虐。
*註:PETA(善待動物組織)是成立於1980年美國弗吉尼亞州的非政府組織,旨在保護動物權利。在檢舉陶伯的實驗之前還只是私人群體組織,在銀泉猴實驗的誘因下逐漸發展為全國運動,創立了第一個北美動物解放陣線。
卧底帕切科在陶伯實驗室中拍攝了許多慘無人道的實驗過程和惡劣的銀泉猴居住環境。
此後,這些證據被提交給警方,並暗中邀請了許多動物學家及獸醫前往參觀骯髒的實驗室。
但帕切科的描述確有誇大其詞的成分。
實驗室雖然異常骯髒,但銀泉猴的健康狀況並沒有太差。
這也許與他本身代表PETA的立場有關。
但無論如何,陶伯的實驗室遭到了美國歷史上第一次警察的突襲。
PETA也向媒體發布此項殘忍實驗的相關報道。
迫於輿論與媒體的壓力,原本資助陶伯實驗研究的NIR*暫停了11.5萬美元的經費贊助。
陶伯不僅實驗無法繼續進行,在事件曝光後還受到警方對他提出的17項虐待動物的罪名。
*註:NIR為美國國家衛生研究所,在陶伯實驗過程中給予其強大的資金資助。
雖然罪名最後要麼不成立,要麼是二審被推翻,還有一項動物虐待罪也因不適用聯邦資助的實驗室而定罪被推翻。
陶伯的實驗在法律上是合理的,但他因此失去了原本行為生物中心的工作。
還接連不斷受到來自動物保護者的死亡威脅。
而實驗中的銀泉猴由於損傷嚴重導致存活困難,在風波後不久全部接受了手術安樂死。
在銀泉猴安樂死之前,它們的腦圖設計被NIR提取研究。
從而發現了實驗中它們丘腦結構的突然變化過程,也算是為人類做了最後的貢獻。
五年之後,陶伯獲得了阿拉巴馬大學的資助,得以繼續進行銀泉猴實驗為基礎,關於神經可塑性的研究。
他把在猴子身上應用的方法改善之後轉用到中風病人身上。
即最大限度地限制患者使用正常肢體,反而儘可能引導受影響肢體的鍛煉與恢復。
他將這種治療方法命名為「約束誘導運動療法」(CIMT)。
經過一番風波,即使在大學裡陶伯依然受到示威遊行的反對和威脅。
而得到了有效的治療方法也應讓廣大患者受益。
於是陶伯在大學從事研究工作之餘,還另開設了一間中風病患復健診所。
從實驗室研究到實際應用的這條路很少人能真正順暢地走下來,但陶伯做到了。
誠然,CIMT對中風倖存者的確受益匪淺。
它被美國中風協會譽為「處於革命的前沿」。
而且幾乎所有生物醫學實驗都是先在動物身上試驗,再應用於人類。
但陶伯的銀泉猴實驗過程不堪入目。
手段殘忍與實驗環境的惡劣對實驗物種造成了非人道的虐待。
科學研究固然需要魄力,但仁道實驗也亟需跟上。
*參考資料
Silver Springs Monkey Case. Wikipedia.
銀泉猴,大腦重塑和PETA. 犯罪心理研究. 豆瓣. 2016.2.5.
重塑大腦,重塑人生. Kancloud.
Klingels K, Feys H,Molenaers G, et al. Randomized trial of modified constraint-induced movementtherapy with and without an intensive therapy program in children withunilateral cerebral palsy.[J]. Neurorehabilitation & Neural Repair, 2013,27(9):799-807.
Barghi A, Mark V W, TaubE. Constraint-Induced Movement Therapy[M]// Progress in Brain Research.Elsevier Science & Technology, 2013:2699-701.
※傳說中值一座城堡的獸角,其實不過是「黑化白鯨」的齙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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