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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葯神:如果可以,請勇敢地做個好人

《我不是葯神》勝在題材,妙在人物塑造。於前者,類似好萊塢電影《達拉斯買傢俱樂部》,但關注重點並非平權,而是底層群眾的掙扎反抗、情與法的磨合碰撞。後者類似《辛德勒的名單》,男主角都經歷了從唯利是圖到捨身取義的英雄化轉變。無論如何,這兩點都是當前大陸電影尤其欠缺的,而群角群戲在多視角推進的過程中,沒有失去角色的活力,則讓我特別開心。題材的進步、演技的突破、話題性的熱度,讓《我不是葯神》不僅為今後現實主義電影的崛起開了好頭,更標誌著本片難得地在完成技術層面、美學層面的價值的同時,突破情感層面,觸及思想層面。

售葯五人組中的每一個人,都是底層社會的一份子。他們微小而立體,是光鮮城市的沙石,是無人問津的草莽。他們是見不得人的另一面,卻承受著最多的糾結碰撞:金錢與時間、法律與道德、尊嚴與信仰,哪一個不是撕咬身心的無情巨獸?弱小的身軀的每一次鬥爭,都賦予著《我不是葯神》一層人性的光輝,豐富著有力而堅實的故事內核。中國觀眾的目光,終於在這慘淡而有力的邊緣群體上聚集,雖然只有短短的兩個小時。

呂受益在兒子賦予的希望和疾病強加的絕望中反覆掙扎,看到襁褓中的兒子,老呂的目光先是發自內心的閃亮,又充滿留戀地黯淡;思慧在母性的堅韌和舞女的卑微中來迴轉變,當程勇重金脅迫經理跳艷舞時,她終於成為「高貴的」客人,一邊興奮地高呼「脫!脫!脫!」,一邊噙著淚;劉牧師在教義與法律之間難以兩全,可他還是拖著蒼老的病體挺身而出,一面在台上怒斥張長林假藥害人,一面縮著脖子,邁著碎步,躲躲閃閃。

其中最閃光的有兩個,一個是黃毛,一個是程勇。

黃毛是一個外號。他有自己的名字,不過除了思慧,沒人記得。

黃毛很孤獨。他怕自己的病連累家人,自我放逐於鋼鐵森林。相較於五人組裡的其他人,他無依無靠,無牽無掛,獨自走入命運的死局,行走於社會邊緣。所以他特別珍視五人組帶給他的歸屬感。程勇金盆洗手時,他無法理解,每個字狠如刀割,最後摔杯而去。手上的傷,比起失落和失望,不算什麼。

黃毛很卑微。他話不多,程勇打牌時對他拳腳想加,他隱忍不發;分紅時,要不是程勇喊住,他不知道索要自己的那份,拿到也不知說謝謝;就連組織里最弱的呂受益,也可以耍他,但他悶不做聲;老呂死了,程勇最終沒能吃上的那隻橘子,被黃毛拿著,邊吃邊哭,還是不說話。他不僅被別人當成任人使喚的黃毛狗,自己也甘願這樣活著。

然而,黃毛是個大俠。讓他偉大的,不僅是危急時刻的打抱不平、不諳世故的耿直和淳樸的善良,更是少言寡語的卑微。小人物出手,次次驚天動地;他孤身一人,卻總是保護朋友。他搶葯分給買不起葯的病友;他默不作聲地出現在重新出山的程勇身後;假藥橫行,他第一個衝出去腳踢張長林;酒吧遇險,他握緊酒瓶隨時準備干仗。面對圍追堵截,他騙過程勇,獨自駕車衝擊警察。一句「痛快了」,一個挑釁的表情,再加上生命最後時刻的那個純真的笑,他終於擺脫了警察,卻逃不開命運。

大奸大惡橫行於世,厚德至仁受此磨難。那個情急之下踹倒騎車人奪車而逃的殺馬特,那個夕陽下學狗叫的小夥子,那個嘴上想家卻珍藏全家福,偷偷買車票的年輕人,還是死了。嘭」的一下,黃毛從卑微和沉默中站立,露出偉岸而不羈的背影。

程勇正經歷著中年危機,妻子要與他離婚,兒子要移民出國,老父親無錢醫病,就連神油店也要被房東關門。他需要錢,需要很多錢,挽回自己的面子、店子、兒子和老子。可是他並非一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勵志男主,而是一個狡猾的市儈,一個混吃等死的窩囊廢,一個油鹽不進的無賴。佔小便宜之後的得意洋洋,享受著富豪的自由與救世主的支配感的狂妄自大,毆打妻子時的無情與暴躁,警察面前的慫包和躲閃,真讓人看不出一點希望。為了掙錢,他對印度藥商說「我要掙錢,命就是錢。」為了掙錢,他把代理權讓給奸商張長林,全身而退,趕走同伴。那時的他哪在乎什麼名聲好壞,什麼義膽忠肝,他只要錢。他不懂擔當,歸根結底不能像黃毛一樣挺身而起,而是在一家老小面前犯了慫,困於現狀,還心安理得

不過,他沒有白血病,是個與其他四人格格不入的局外人。他半入半出,半高半低的視角,剛好讓觀眾窺得白血病群體的冰山一角。

拿著張長林的錢,他開了廠子。白血病人的苦痛,終於被他擺脫。恰恰是老呂妻子的苦苦哀求,老呂換藥時的痛苦慘叫,喚醒了他內心的良知。人命有多輕薄?「沒藥唄」。一片葯,能讓他賺夠,卻也能讓老友的性命告吹。

假藥販子張長林說:「世上只有一種病,窮病。」程勇終於不窮了,但他的心病卻還是醫不好。曾經的他面對喘不過氣的生活重壓,選擇麻痹自己,拿出一副無賴的樣子,裝作毫不在乎。現在的他面對素未謀面的陌生人的痛苦,再沒有視而不見的理由。

他再次前往印度。煙霧繚繞中,他看到一尊神像,那是濕婆的妻子。她的腳下,正是濕婆。濕婆為了拯救因戰勝惡魔而無比痛苦的妻子,甘願附身,任由她踩踏,陷自己於萬劫不復。

程勇不是神,但之後的他卻如神明附身。他含淚送走了兒子,選擇了勇敢和遲早降臨的牢獄之災。做好人有何好處?除了內心的一絲寬慰,似乎再無回報。可「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從古到今,社會進步需要數代人的艱苦努力,退步卻只需要一次事變。承擔道義需要莫大的勇氣,退出卻只是一念之間。不僅是程勇這種「半路好人」,「人民衛士」曹警官也是如此。法律與道義總是對立,選擇一個就必須放下另一個,考驗人們的不僅是對生命的同情,也是對善意的解讀。選擇生命就是走進冰冷的鐵窗,選擇法律就是面對良心的折磨。因此好人當到最後,會陷入深深的無力,因為人最終不是救世主,救不了所有人,救不了一輩子,救不了病態的社會。總有更嚴重的病人,總有更惡毒的藥販子,總有更無情的警察。

一位患病的老人對曹警官說:「領導,我求求你,別再追查印度葯了行嗎?四萬塊錢一瓶的正版葯我吃了三年,房子吃沒了,家人被我吃垮了,現在好不容易有了便宜葯,你們非說它是『假藥』。那葯假不假,我們能不知道嗎。那葯才賣五百塊錢一瓶,藥販子根本沒賺錢。誰家能不遇上個病人,你就能保證你這一輩子不生病嗎。你們把他抓走了,我們都得等死。我不想死,我想活著,行嗎?」

是啊,「他只想活著,他做錯了什麼?」也許什麼都沒錯,也許什麼都不對。曹警官不知道,所以甘願受處分,放棄追查;程勇不明白,所以從廢人變成英雄;張長林不在乎,所以在受審時守口如瓶。

然而,我們需要留意的是,《我不是葯神》之所以過審,是因為本片在創作過程中被要求「突出政府作用」,而且白血病人的境況有了相當改觀,需要宣-傳-政-績;雖然各種政策惠及病人,但報銷的數額相對高昂的葯價,依然杯水車薪;藥物降價後迅速斷貨的原因,是藥品公司新瓶裝舊酒,換個名字繼續高價出售。我們還有很長的路,法律與人情的鬥爭,道德與利益的糾纏,將在未來很長時間內繼續存在。

《我不是葯神》把葯價高升的原因僅歸結於藥物公司的做法是為了方便鋪展主旨,也有方便過審的考慮。畢竟討伐洋商人比控訴官老爺更安全。藥物高價是必要的,因為藥品公司高昂的研發、試驗成本必須在專利過期前收回,沒有盈利,就無法進一步加大投入,開發更好的藥物,救更多的人。但我們不能忘記,藥品定價不是製藥公司一家之言,審批的時間成本,流通的節節加價,關稅和增值稅的徵收,我國要求所有進口藥品必須重新臨床實驗的制度……這些都推高了藥品價格。深化改革,才是解決問題的終極方案。可這些畢竟不是一部電影的使命,它能做的只是發出一段不強不弱的聲音,講述一個精彩絕倫的故事。至於走向進步的不懈努力,則是看官們的事情。

影片結尾,囚車裡的程勇,在相送的人群中恍然看見死去的呂受益和黃毛,淚水瞬間溢出,淌在微笑的嘴角上。

程勇不是神,但比起虛晃的神明,他卻能做出救人治世的大德之事。

如果可以,請勇敢地做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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