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畫帶給我什麼？
白雲Rita第910次原創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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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敘事精靈
受訪對象／周白雲（Rita）
本次訪談關鍵詞
繪畫、感覺、愛
編者按：在上期對談中我們和白雲老師探討了繪畫和探索自己的真實之間的關係，在本期對談中我們將聊聊繪畫可以給人帶來什麼，以及為什麼說繪畫是體驗愛。
敘事精靈：白雲老師，繪畫帶給了您什麼呢，為什麼您說繪畫是體驗愛？
Rita：繪畫帶給我的首先是親近感。當你用繪畫記錄身邊的環境時，你內心會產生很多感情，這樣你就和身邊的環境建立起一種私人情感。
這幅畫是我在盧塞恩旅行時畫的，其實那是我到達那裡的第一天，一切都還很陌生。當時我有一些空閑時間，於是就到街頭速寫，結果沒畫一會兒就下起雨來了，我就到一個屋檐下，一邊躲雨一邊畫畫。
所以這是一幅用盧塞恩的雨水畫成的水彩畫，每次打開，當時的回憶就撲面而來。
畫完畫，我很想知道我畫的這棟建築物到底是什麼，就問了身邊一些避雨的人，結果他們都不知道，最後我跑到那棟建築里問了那兒的人才知道，原來這是一棟類似法院那樣的建築。
那天的經歷讓我產生一種奇特的感覺：很多時候當我們來到一個陌生之地，總會有一種拘謹感，因為我們會覺得自己是初來乍到的"生人"、是這個地方的過客。
但在盧塞恩的畫畫經歷使我了解到，其實他人未必如我們想像得那樣熟悉一個地方，即便是常住於此的人也一樣。
我們每個人其實都只了解很有限的一部分，無論是長住與此的人，還是初來乍到的人，本質上，我們都是體驗者。而體驗到多少，其實並不由呆了多久決定，而由我們的心有多開放、對這個地方有多少愛與關心來決定。
那天我的感覺是：我不再是盧塞恩的過客，而是她的體驗者，儘管我只在這裡呆了一天，但我就和長期住在這裡的人們一樣，我也可以盡情地享受這個城市，她歡迎我！
當我不再認為自己是這個地方的"生人"，我有了很多放鬆感，我和她的距離拉近了。
這是一次讓我印象深刻的繪畫體驗，它從某種程度上改變了我。
當然，我並不是說每一次繪畫體驗都得帶來這樣的"改變"，但繪畫的確提供了一種契機，因為在繪畫中我們是與自己的內在感受充份地呆在一起，我們在感覺自己對事物的回應。
敘事精靈：在談論繪畫時，您一直很強調"感覺"，為什麼？
Rita：因為感覺很重要，而我們的社會恰恰有一種忽略感覺的傾向。
我最近在讀生物能療法創始人亞歷山大·洛溫的一本書《自戀》，書中他提到：「人是怎麼從有血有肉的人變成一台高效能的機器的？通過忽略感覺。」
我覺得現代社會把人"物化"的一個特點就是讓人忽略感覺，這帶來了許多困擾：比如持續的低落，比如無論外在環境多好內心都沒有幸福感，比如越來越頻發的抑鬱症。
洛溫在書中提到「當忽略感覺，從某種程度上我們就死了」 因為生命是感覺，當活生生的生命能量通過我們時，我們會體驗到各種感覺。
如果總是忽略感覺，生活就會變得麻木，看似外在經歷了很多活動，但內在是冷漠的、麻木的。這也是現代人越來越被抑鬱困擾的原因之一。
我很強調感覺，是因為當我們向感覺開放，會感受到很多生命力，會感到生活和自己都是鮮活的。
我有一個"小想法"，繪畫要普及，不是作為對專業畫者的技能培訓，甚至都不是作為興趣愛好來培養，而是作為一種人探索和表達自己感覺的方式。男女老少都來學繪畫，用這種方式相互溝通自己的感覺、情緒。
譬如說在人際關係中，我們或許對他人已經有了許多"看法"，但我們對他們的感覺是什麼呢？我們探索過那些感覺嗎？也許那會和我們認知上產生的"看法"很不相同，會帶給我們在人際上的新的洞見。
當我們用畫去溝通感覺時，也許可以規避掉"評判"，而來到相互的接收。
敘事精靈：為什麼繪畫能讓我們進入到感覺呢？
Rita：繪畫和文字不一樣的地方是，它的語言不是抽象的符號，而是色彩、形狀、明暗，它比較接近我們的視覺所直接看到的，它不會像語言那樣去明確地界定和定義什麼。
但繪畫又區別於那種"機械地看到"，因為當我們繪畫時，其實是有選擇的，我們的表達方式也不同，這個"選擇"、這個"表達方式的不同"，就是我們每個人的獨特性。
我覺得分享個體的獨特性是很美的，在繪畫的分享中，我們不是觀點的碰撞，而是看到彼此對事物的不同回應、彼此內在的感覺。
繪畫因其語言的屬性而使我們進入感覺層面。在繪畫中，色彩、形狀、動態，都很適合探索感覺，在一次用"心"的繪畫中，我們可以體驗到情緒、能量、生命。
敘事精靈：繪畫是體驗愛，對此您可以再多說點嗎？
Rita：在我自己的體驗中，繪畫會不可思議地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我有過很多、很多次因為繪畫而與人更親近的經歷。比如咖啡店的服務生會因為看到我畫畫而特別熱情，比如一些過路的人會因為看到我畫畫而停下來觀看交談，這些人中有建築工人、有看起來根本跟繪畫不沾邊的大叔大媽，他們有時還會對我的畫點評幾句，有些人還會聊到他們的小時候，"小時候畫畫，長大就不會了"……
這些經歷都讓我覺得很溫暖，我喜歡畫畫不是因為製造美麗的畫面，而是因為繪畫是一種"連接"的方式。
平時生活中人與人之間總帶著戒備，但是繪畫使你向他人敞開了你的感覺層面，別人也就放下了防備、柔軟下來。
我覺得在繪畫中我們放下了"想法"，不是去評論，而是去看和感受，在繪畫中人們是在感覺和感情層面對接。
我們在上一次的對談中談到"探尋自己的真實"，那我有一個問題：為什麼大家不敢追求和袒露自己的真實？答案之一，是因為害怕被評判，被評判讓我們有受傷感。
語言是最容易出現評判的，因為語言通常表述的是想法。所以我們需要開發新的溝通方式，繪畫就是其中的一種。它可能不是什麼"思想的交鋒"，但它溝通了彼此的感覺，它比較去除"評論"而有接收性。
"想法"可能會激發相反的"想法"，但"感覺"，我們只是相互了解和接收。
這幅畫是我在一個海邊畫下的，我用這些色彩、肌理來表達我當時的感覺，觀者通過它了解我在某一時刻的經歷、我當時的感覺、我回應事物的方式。當我們這樣來看一幅畫時，這裡面有傾聽和接收性。
我說繪畫是體驗愛，愛是什麼？愛是我們能去接收他人，不是對他人評頭論足或者急於給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去接收和了解。
而這一切，都要我們回到自己的感覺層面。當我回到我的感覺層面，當你回到你的感覺層面，當我們都表達自己的感覺，那麼我們就能更真實地碰觸到彼此。"感覺"有時候要比"想法"更接近生命的真實。
因此，"繪畫是體驗愛"的另一個層面就是，我們讓自己復歸"感覺"，這是我們對自己的愛、把自己當成"人"而不是"機器"來對待。
敘事精靈：所以在您看來繪畫並不在於畫得好不好，而在於表達自己的感覺？
Rita：我只是覺得對一般大眾而言，學慣用繪畫探索和表達自己的感覺，或許比單純學習繪畫技法更有意義一點。這樣的繪畫，其出發和指向都是愛。
當然繪畫作為一種藝術形式其本身有技法要學，學習這些技法，你會把你自己表達得越來越好，這和學習寫作或學習其他任何一種藝術形式是一樣的。
敘事精靈：您設計的《寫畫課》是如何讓大家探索感覺的呢？
Rita：《寫畫課》之所以叫寫畫課，它與一般繪畫課最大的不同是，它是一個"寫"與"畫"結合的課。在繪畫中我們感覺；在寫作中我們探索和了解自己的感覺。
亞歷山大·洛溫說過："了解是治療的關鍵（Understanding is the key of therapy）"，我覺得也是如此，是"了解"讓我們對生命有了更多愛與洞見。
因此《寫畫課》不是一個只有繪畫的課，它還有對自己的畫的認知和對自己的了解，這些會通過課程中的反思性寫作來進行。
在這種學習中，學習者從一個"簡單繪畫"者轉變為具備對繪畫有認知分析能力的人和用繪畫來探索自己的人。
在這個"寫"與"畫"結合的過程中，作為帶領老師，我會提供一些回應，這些回應的目的是用來打開空間。
我自身的生命體驗讓我有這樣一份了解：我們自身的美麗和智慧就在我們內在，如果能夠有足夠的信任，這份內在的智慧和美麗就會湧現出來。一個老師不是向學生灌輸什麼，而是打開空間，然後學生們自己的洞見會湧現。這是很美麗的，是這份出自我們自身的洞見真正地改變了我們。
所以寫畫課就是這樣一個課程，她有「感覺」，有「了解」，有「信任」，是一個面向自我探索的表達性藝術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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