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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曾為足球喪命的人們|單讀

原標題:那些曾為足球喪命的人們|單讀


隨著凌晨半決賽結束,又一屆世界盃接近尾聲。「人一輩子最多看十幾屆世界盃」,曾有讀者在後台這樣留言。觀看足球比賽,也許你能感受到激情、熱血、榮耀,甚至悲傷。但為什麼足球在西方可以被視作上帝一般的存在?為什麼它可以引發戰爭?


今天的文章節選自《足球往事》。在作者加萊亞諾的筆下,我們看到了一顆足球滑過的歷史。看到了納粹時期被射殺的無辜球員,巴薩和皇馬最初的樣子,還有最為瘋狂的「足球流氓」......



《足球往事:那些陽光與陰影下的美麗和憂傷》

[烏拉圭] 愛德華多·加萊亞諾 著


張俊 譯


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出版


足球是上帝一般的存在?


足球是如何與上帝相似的?他們都能激發信奉者的虔誠和知識分子的質疑。


1902 年在倫敦,吉卜林曾取笑足球和那些滿足於將自己的靈魂與「球門前那個泥濘的獃子」系在一起的人。七十五年之後在布宜諾斯艾利斯,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更為巧妙:他做了一個關於不朽的主題演講,而就在演講的同一天,同一個時刻,阿根廷正在進行著它的 1978 年世界盃的首場比賽。



▲1978 年阿根廷世界盃阿根廷本土作戰抱得大力神杯


很多保守知識分子的奚落是因為他們認為足球崇拜是宗教人士的專利。為足球瘋狂的普羅大眾用他們的腳思考,這是他們唯一會用的思考方法,他們在這樣的原始痴迷中實現自己的夢想。動物的本能超過了人類的理性,無知碾碎了文明,一群烏合之眾得償所願。


與之相反,很多激進的知識分子詆毀足球是因為它閹割了群眾,擾亂了他們的革命熱情。麵包和馬戲,人們選擇了馬戲而丟掉了麵包:足球運用它那有悖常理的魅力將人們催眠,工人的覺悟衰退,像羊群一樣被他們的階級敵人呼來喚去。

在納粹時期,選擇贏球還是喪命?


足球總是和祖國聯繫在一起,政客和獨裁者們經常利用這兩者之間的聯繫。1934 年和 1938 年的世界盃,義大利軍團以祖國和墨索里尼的名義贏得了世界盃,而且在球賽開始和結束的時候,球員都會平舉右臂向觀眾致意,為義大利歡呼喝彩。



▲1934 年義大利世界盃


對於納粹也是這樣,足球成了國家事務。在烏克蘭有一座用於紀念 1942 年的基輔迪納摩隊的紀念碑,紀念他們在德國佔領時期在當地體育場為打敗希特勒的球隊而作出的瘋狂行為。德國人警告說:「如果你們贏了,你們就得死。」剛開始時他們感到恐懼,飢腸轆轆,戰戰兢兢,聽任宰割,但是最終為了內心那不可抗拒的尊嚴,他們勇敢戰鬥,當比賽結束時,11 名球員還未來得及換下他們的球衣,就被射殺在了一座峭壁之前。


如今輝煌的巴薩,曾經遭遇槍殺


1937 年,與希特勒和墨索里尼狼狽為奸的弗朗哥將軍轟炸了西班牙共和隊,這支來自巴斯克的球隊正在去往歐洲的路上,而巴塞羅那隊正在美國和墨西哥比賽。巴斯克政府又將尤茲卡迪隊派往法國和歐洲其他國家,一面為自衛籌集資金,一面將事件的緣由公之於眾;巴塞羅那隊前往美洲也正是帶著同樣的使命。


同年,巴塞羅那隊的主席倒在了弗朗哥的槍口之下。無論在足球場上還是場下,這兩支代表著民主的球隊都會遭到法西斯分子的圍攻。


在戰爭期間,只有 4 名巴塞羅那隊員回到了西班牙,巴斯克人的球隊則只有 1 名。共和政府戰敗後,FIFA 宣布那些流亡的球員為反叛者並威脅要對他們水久禁賽,但是少數人設法在拉丁美洲的球隊中找到了位置。


皇家馬德里,戰無不勝的軍團

皇家馬德里隊是弗朗哥時代西班牙的模範俱樂部,他們統治了 1956 年到 1960 年間的足球世界,這支驚人的球隊連續獲得了 4 次西班牙甲級聯賽冠軍,5 次歐洲冠軍杯冠軍,1 次洲際杯冠軍。皇家馬德里所到之處,人們無不膛目結舌。弗朗哥獨裁政府找到了一個戰無不勝的移動使團。



▲迪·斯蒂法諾和他在皇馬取得的歐冠五連冠


收音機里進球的呼聲是比「面向太陽」的讚歌更為有效的對勝利的鼓吹。1959 年,球隊的政治後台老板之一何塞·索利斯說:「因為你們,那些曾經憎恨我們的人如今理解了我們。」如同熙德一樣,皇家馬德里代表了不朽的西班牙的美德,不過它更像是一支外國軍團,這支著名的球隊雲集了法國人科帕、兩位阿根廷人斯蒂法諾和里亞爾、烏拉圭人聖瑪利亞、匈牙利人普斯卡什等眾多明星。


在過去,黑人不得踢球


1921 年的美洲杯足球賽在布宜諾斯艾利斯舉行。巴西總統埃皮塔西奧·佩索阿頒布了一項法令:為愛國之理由,茲令棕色皮膚選手不得出現於巴西國家隊內。結果在巴西隊踢的 3 場比賽中,他們輸了 2 場。


弗雷德里希沒有參加這次錦標賽,在巴西,黑人不可能成為足球運動員,白人與黑人的混血也很困難。弗雷德里希上場總是比較晚,因為他要花半個小時的時間在更衣室燙頭髮。弗盧米嫩塞隊唯一的黑白混血球員,卡洛斯·阿爾貝托,過去常用大米粉末塗白自己的臉孔。



▲卡洛斯·阿爾貝托


在全球社會的金字塔里,黑人處於塔底,而白人位於塔尖。在巴西這被叫做「種族民主」,但事實上足球是一片很少有這種民主的凈土,有色人種現在能夠在這塊凈土內公平地競爭。公平也是一定程度的公平,因為即使是足球,還是會有人比其他人更公平一些。

球員都擁有一樣的權利,但是那些在飢餓中長大的球員和那些從不為三餐發愁的球員並不是真正地在同一水平的球場上競爭。不過至少足球為貧窮人家的孩子提供了一個改變社會地位的機會,特別是那些只有足球這個玩具的黑人和混血人種的孩子。足球是他們臨死時唯一可信任的教母,也許她能夠給他食物,也許她能夠讓他成為英雄,甚至成為神靈。


足球會演變為真正的戰爭


足球是戰爭的隱喻,有時會演變成真正的戰爭。


因為經常伴隨著宗教、愛國主義和政治的狂熱,足球使人們的緊張情緒趨於沸騰,很多令人毛骨悚然的罪行都是以足球的名義犯下的。


1969 年,宏都拉斯和薩爾瓦多之間爆發了戰爭,兩個既小且貧的中美洲國家在一個多世紀的時間裡一直積累著理由來互相懷疑。這個國家的問題總是可以神奇地在那個國家找到解釋。宏都拉斯人沒有工作?因為薩爾瓦多人過來搶走了他們的工作。薩爾瓦多人在挨餓?因為宏都拉斯人虐待他們。每個國家都認為他的鄰居是敵人,而不斷的軍事獨裁則總是竭盡所能地讓這種錯誤延續下去。



▲1969 年發生的「足球戰爭」


這場戰爭被稱為足球戰爭,因為引發災難的火花是在特古西加爾巴和聖薩爾瓦多的體育場里點燃的。麻煩開始於 1970 年世界盃預選賽附加賽期間,發生了打鬥,少數人受了傷,還有幾人死亡。一周之後,這兩個國家就解除了外交關係,宏都拉斯驅逐了 10 萬名一直在該國莊園和農場工作的薩爾瓦多農民,薩爾瓦多的坦克則大兵壓境。


戰爭持續了一個星期,4000 人死亡。這兩個由美國工廠打造、被稱為美洲學校的獨裁政府,煽動著互相仇恨的火焰。特古西加爾巴的口號是「宏都拉斯不能坐以待斃,拿起棍棒,消滅薩爾瓦多」。土地的宗主和戰爭的發起者們不流一滴鮮血,而兩國赤腳的人民卻借著愛國主義的狂熱互相殺戮,為他們同樣的不幸報仇雪恨。


「足球流氓」讓球迷死於球場

無論足球流氓在哪裡出現,他們都會散布恐慌。他們身文刺青,酒氣熏天,脖子和耳朵上掛著稀奇古怪的愛國主義的飾物,戴著指節銅環,拿著棍棒,一邊大汗淋漓地實施暴行,一邊叫喊著「大不列顛必勝」和其他一些這個失落帝國曾經的仇恨口號。


據 1993 年豪爾赫·巴爾達諾的統計,在過去的 15 年間阿根廷共有超過 100 人死於球場暴力。巴爾達諾說,暴力事件的數量與社會不公正的行為和人民對日常生活的不滿成正比,無論何處,那些因沒有工作和沒有希望而苦不堪言的年輕人總是比較容易拉幫結派。



▲1964 年「利馬慘案」:國際足壇史上最嚴重的球場慘案


他說這番話幾個月後,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博卡青年隊在比賽中以 0:2 輸給了夙敵河床隊,體育場外,2 名河床隊球迷被槍殺。「我們現在打成 2:2,平了。」一名博卡青午隊球迷在接受電視採訪時這樣說道。


在足球場上,遇難者最多的一次悲劇發生在 1964 年的秘魯首都。當時主裁判取消了主隊對陣阿根廷比賽最後幾分鐘的一個進球,一時之間,橘子、啤酒罐和別的什麼投擲物帶著人們燃燒的怒火從看台雨點般落下,警察用催淚瓦斯和子彈回擊,導致人們蜂擁奔逃,在封閉的出口前面,警方的一個炸藥炸翻了擁擠的人群,造成 300 多人死亡。當天晚上利馬街頭出現了遊行示威:他們抗議的是裁判的判罰,而不是警察的暴行。


編輯丨陽子


▼▼往事可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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