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殺死他娘的情夫,他謀划了3年
徐科十五歲那年,枕頭下開始藏了一把超出10厘米的刀。
那是一把不鏽鋼水果刀,刀刃鋒利。其實更準確地說,這把刀在徐科心中,就是一把鋒利的匕首。
他要用來殺一個男人。
徐科的目標,是李叔。
他想,只要有機會再碰上李叔,一定要心狠手辣地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李叔原本算得上是徐科家的恩人。
李叔在村子裡拉了個建築施工隊,靠著靈活的頭腦和過人的膽識在外頭攬業務承包一些小工程,建築施工隊的一撥人跟著他在外幹活謀生存,每年掙的工錢也足夠養家糊口。
徐科他爸當年也是跟著李叔在外頭謀活路。他爸跟著李叔幹了好多年,沒有一回被拖欠過工錢。
他爸逢年過節都要帶著他媽帶著禮品去給李叔拜年,有時也會帶上他一起去,李叔每回都笑臉相迎,還給他封上一個百元壓歲包。
用徐科他爸媽的話來講,李叔自己日子好了不忘帶著大家富,是個好人,也是他們家的恩人。
可在徐科十二歲那年的中秋節,他媽接到李叔打來的電話後,立馬就癱在了地上,半晌才醒過神來開始鼻涕眼淚齊流嚎啕大哭——
「崽他爹你個死人啊,你怎麼就這麼撒手不管我跟孩子了啊!從今往後讓我們娘倆可怎麼活啊……」差點哭得暈死過去。
徐科那會正放學回來,這才懵懂間得知:他爸沒了!
後來,他似懂非懂地聽聞,他爸是因為在給李叔承包的一個工程做工時不小心觸電而死。
聽說李叔為此找了這個工程的業主方,想為他爸爭取些賠償,但被對方毫不客氣地拒絕。
因為承包合同上白紙黑字寫明:工人如因操作不慎發生任何事故皆與甲方無關,由乙方(施工方李叔)承擔。
李叔沒多少文化,加上帶著這支施工隊這麼多年也沒出過事故,簽合同時沒考慮到這點,求賠無門。最後只得和村裡其他幾個跟他幹活的農民工把徐科他爸的屍體運回了家。
徐科的兩個舅舅來了,將李叔堵住要他賠償:「人是跟著你出去丟了性命的,活是給你乾的,你不賠償找誰賠償?」
李叔沙啞著嗓子道:「幾位兄弟,請放心,這個責,我會承擔,可總得先讓徐大兄弟入土為安啊!」
幾番爭執撕打後,混亂間終於開始著手徐科他爸的後事。
上山下葬那天,天公突然不作美,電閃雷鳴,徐科他媽哭的死去活來,發了瘋般地捶打著他爸的棺木要隨他而去,被旁人深一腳淺一腳地架回了家。
下山的路上,徐科聽得有人說:「他這是死得太冤哪!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活生生的人命一條就這樣沒了,也沒賠到幾個錢,這條命走得真是賤啊!」
徐科他爸沒有兄弟,只有兩個姐妹,可都遠嫁外地。徐科爺爺奶奶去得早,他爸沒了,這個家一時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
徐科的兩個舅舅找李叔要賠償款,在具體的數額上起了爭議。
兩個舅舅說要100萬,李叔一張憂愁不堪的臉擠出一絲帶哭的表情:
「這個數目真拿不出來,如今這工程還未做完,跟甲方的款項也沒有結算,其他一幫兄弟的工錢也還要如常發放,我這已經是把手頭全部的錢都墊進去了。
這樣吧,徐家兄弟的賠償款能不能定在50萬?我這先挪20萬給徐家嫂子應應急,等年底再想辦法給一筆?」
但最終並沒談攏。徐科他舅最後摞下一句話:法院見!
緊接著徐科他舅舅們張羅著去請律師打官司。
可就在他舅舅要向法院遞交訴狀時,徐科他媽發了話:「算了,這官司咱不打了。」
徐科他的兩個舅舅大為不解:「你是昏了頭吧?你不跟他打官司,咱姐夫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你不拿回那筆賠償款,往後你跟孩子怎麼過日子?」
徐科他媽抹了把淚說:
「這個錢,姓李的已經給我寫過保證書了,說一定會負責我們母子的生活。現在他也確實拿不出那筆錢,姓李的是個什麼人,這麼多年我跟徐科他爸也了解,不是那種不講信譽唯利是圖的人,不然,徐科他爸也不會跟著他干這麼多錢。這些年時,他沒虧待過徐科他爸。這回孩子他爸丟了性命,也不能全賴人家,是咱自己命不好。」
徐科他舅聽了,氣得指著他媽的鼻子罵:「姐,你是怪我們多管閑事了?你到底被什麼鬼迷了心竅竟然為外人說起話來了!」
不管他們怎麼說,徐科他媽仍然主張放棄對李叔的起訴。
舅舅們怒了,丟下訴狀一走了之,並扔下話說再也不管他們徐家的閑事,是死是活,都跟他們娘家無關!
只有徐科知道,他媽為什麼突然放棄了起訴李叔的主張。
那天他放學回來,入得院里,隱約聽到一樓他媽房間有人在說話。
「人已走了,別太傷心了,徐哥也是命不好,他跟我幹了這麼多年,是個踏實肯乾的好人啊!別說你難受,就連我這心裡頭也不是滋味啊!你放心,往後你跟孩子的生活我一定會承擔到底!」
是李叔的聲音。
良久,聽得他媽一句「你說,我該怎麼辦啊!」緊接著是他媽隱隱壓抑著的抽泣聲。
徐科輕輕地推開他媽的房門,可就是這一眼,讓他的腦袋轟隆一聲——
他分明看到,李叔背對著他正抱著他媽在懷裡,一隻手在輕輕地拍打著他媽的肩部:「別怕,這不還有我嗎?」
他媽哭得更厲害了。
徐科雖然還小,但已隱約知道男女之間的一些事,他憤怒地用力踢了房門一腳後逃出了家門。
他沒想到,李叔剛剛害死了他爸,如今又來蠱惑他媽!
而他媽,竟然恬不知恥地躲在一個殺夫仇人的懷抱中!
徐科恨得牙關緊咬,小小年紀的他一夕間長成了滿腹心事的大人。在外面逛到晚上十點他才回到家中。此時他媽正在飯桌上垂淚,見他回來一臉地驚喜:兒子,你跑哪去了,媽媽都擔心死了!
徐科沒理他媽,只是一聲不吭地端起那碗早已涼透的米飯,大口大口地就著冷盤吃完就上床睡了。
夜裡夢到他爸,是年關里,他爸扛著大包小包回來,站在院門口大聲喊他「兒子,快來開門,你爹回家嘍!」徐科驚喜地跑去給他爸開門,可一跑到跟前他爸就消失了,那爸消失的剎那間,徐科的美夢也醒了。
醒來之後的徐科滿臉是淚。
他想他爸了。他對李叔的仇恨也就更加深刻地多了一層。
他決定,要讓李叔付出慘重的代價!
為了買下這把水果刀,他耗費掉一天的伙食費。
在很多個無眠的夜裡他總是突然從床上坐起把刀摸索出細看,借著窗外的月光,只見刀身凜凜,閃著逼人的寒光。
他曾經在網上搜索提問:一把寬1cm,長約10cm的水果刀捅肚子不把刀拔出來多久會死?把刀拔出來後血液會不會凝固?
有人告訴他,如果是捅腎一定當場就會倒下,拔刀出來半小時就得斃命,捅腸子的話半天左右也得死。
徐科恨恨地想,他要一刀結果了李叔的那條老命。
可是三年來,他一次機會也沒有得到。
因為李叔後來一直在外頭做事,連過年都沒有時間回老家。他跟他媽的生活倒是沒有受到多大的影響,李叔每個月都會按時寄6000塊錢給他媽,也會時不時地跟她媽打電話聊聊家常,李叔的老婆也經常帶著大包小包來看他們。
李叔老婆每次來,都要跟他媽嘮上很久,向他媽表達深深地歉意。
徐科不止一次在偷聽李叔老婆跟他媽的對話,只聽他老婆說,李叔這些年一直在外拚命接活,想要多掙些錢賠償給他們,這些年的工程越來越不好做,李叔平日連一瓶啤酒都不捨得喝,抽煙的習慣也早已戒掉。
徐科心想:騙誰呢?我才不信!
終於機會來了。
聽說李叔要回家過年。徐科把枕頭下那把水果刀擦得鋥亮。
李叔跟他老婆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來給徐科和他媽拜年。他媽忙著做飯招待,囑咐徐科陪著李叔聊聊天。
徐科已長成一個170的高個大小伙,李叔在他跟前一站,像個風一吹就要倒的小老頭。三年沒見,李叔好像蒼老了很多,沒了幾年前的意氣風發。
徐科的那把水果刀就別在腰間,用衣服遮蓋著,他準備瞅准機會就下手。
可李叔好似看破他心思般,沒聊兩句就和老婆去到廚房幫著他媽打下手了,遲遲令他下不了手。
徐科看著他媽面對這個殺夫仇人竟然如同見到親人一般,內心湧起無名怒火,那一刻他甚至想狠狠地扇他媽一個耳光!
不到一個時辰就開飯了。
他媽前前後後地招呼著李叔夫婦喝酒吃菜,還讓徐科給李叔斟酒,徐科冷冷地看著他們,端坐著不動。
他媽尷尬地說:唉,孩子大了,有主意了,當媽的說話都不頂用了!
說著自己拿起酒瓶給李叔斟酒。
李叔起身擋住了,說:「這兩年啊早把酒戒了!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幹活上面。好在付出有了回報,今年到這來,就是來向你贖罪的!我欠徐哥的命,欠你跟孩子的情,今天都給你補上!」
說著,李叔讓老婆把隨身帶的包拿至跟前,從包里掏出一張銀行卡:
「嫂子,這裡面是100萬,密碼是徐哥的生日,你要覺得不方便,一會吃完飯就去把這錢轉到你自己的卡上。這些年讓你跟孩子受苦受難了!我對不起你們徐家啊!」
說著,李叔眼裡有了淚,他卻一轉頭趕緊擦了去。
李叔的老婆眼裡也汪汪地:
「嫂子,咱家對不起你,可這天災人禍的,我們也沒想到會出那樣的意外。你的寬宏大量,對我們是一種天大的恩情。
這兩年,老李一門心思就是想把欠你們的這筆款子給還了,他在外頭除了包些小工程讓村裡的兄弟們干,他自己也是什麼苦活累活都干,就為了能早點賠上這筆錢,讓你跟孩子安心生活。
往後有什麼難處,儘管告訴我們,只要我們有餘力辦到的,一定會想辦法幫忙的!」
徐科他媽的手有些抖,眼淚唰地就涌了出來,三個人說說哭哭,一邊吃著菜,一邊嘮著這些年的艱辛與不易,明明應該是仇人,卻硬是整成了親人——徐科有些懵。
可他看著李叔掏出來的那張銀行卡,殺人的念頭瞬間又有了些許鬆動,他焦躁不安地起身想要平復下心緒,沒想到剛起身就聽得「咣當」 一聲,那把別在腰間的水果刀應聲落了地。
他媽,李叔和他老婆三個人愣了。
屋子裡頓時冷寂了下來。
徐科他媽張口結舌:
「你,你這是做什麼?」
李叔老婆用顫抖著的聲音說:「孩子,你可不能幹傻事啊!」
徐科一時慌了,看著李叔張大的嘴巴和恐慌的神態,他的殺氣卻不知不覺間一點一點地淡了下來。
突然,李叔慘白著一張臉說:「孩子,我知道是我讓你跟你媽吃苦受累了,你爸人沒了,你心底恨我!可是你一定要相信,李叔我不是你心裡想的那種人,你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相信你不會那麼糊塗的!」
徐科的腦子亂轟轟的,沒有聽到李叔說的到底是什麼,只是憤怒地沖他喊:
「你口口聲聲對不起我爸,那你為什麼還要那樣對我媽!你還是個人嗎!」
李叔忽然間明白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徐科他媽這時過來甩手就給了他一巴掌:「你知道什麼,嘴裡凈是胡說!」
徐科剛剛淡下去的怒火又被擊了起來,他撿起地上的水果刀沒有再猶豫,轉身就朝李叔腹部捅了過去!
「啊!」尖利的喊叫聲劃破整個村莊,頓時鮮血淋漓流注滿地,徐科的那把尖刀捅上的卻是他媽的身體!
就在徐科朝李叔捅過去的那一瞬間,他媽閃身擋了過去!
「殺人啦,救命哪!」李叔老婆哭喊著朝門外跑,凄厲恐懼的聲音讓靜謚的村莊顯出了格外的冷血。
徐科傻了。
看著他媽痛苦地倒在地上抽搐的那一刻,他比當初聞知他爸死去的消息時還更加痛苦——
他竟然親手殺死了自己的母親!
李叔趕緊報了120,接著伏在地上緊緊地抱住他媽:
「嫂子,你可不能死啊!你這樣讓我怎麼跟徐哥交待啊!我這一生的債永遠也還不清了!」
四周的鄉親們很快涌了進來。大家四腳八抬地把徐科他媽弄到床上,附近的鄉村醫生也帶著藥箱來了,可也沒有辦法止血。
待120急救車到達時,徐科他媽已經奄奄一息了。
他媽示意所有人都出去,要單獨跟徐科說話。只聽得他媽用蚊蠅般地聲音說:
「兒子,我跟李叔清清白白,從沒做過對不起你爸的事啊!你三年前看到的那一幕,不是你想像的那樣。當時媽媽傷心過度,只是借你李叔的肩膀靠了一靠,你就如此恨我嗎?相信媽媽,你李叔是個好人……」
徐科他媽終因搶救無效,死了。
李叔和他老婆哭得淚眼嘩啦,很悲傷。
徐科入了監獄,因故意殺人並致死亡判了有期徒刑十三年。
在獄中,他常常被噩夢驚醒,夢到他爸在責怪他:「這個世上,只有你媽和你相依為命,為什麼不相信你媽?」
或許,他媽和李叔真的是清清白白的;或許,他媽對李叔確實有那麼一點似有若無的男女感情存在,不然當年何苦要取消對他的起訴;或許,李叔也對他媽有過真心,要不然他何苦拼了命地也要在短期內把那筆賠償款還上?
可真相到底如何,他已經沒了探尋的機會。真正的真相在他那把血淋淋的刀下,成為了一個永遠的啞謎……
每個人的內心或都有他人不想知道的秘密——
有些蠢蠢欲動,有些胎死腹中,而有一些,只是保守秘密的那個人甘心情願地用盡一生的荒蕪去祭奠、只有TA自己知道的某種執念。
一個人胸中的曠野,更多的時候,只有當事人自己才明了它有著怎樣的蕪雜與荒涼。
也許,這世間看似千真萬確的真相,也可能是亂花漸欲迷人眼的假象,並不必,個個都去費心戳穿。
文:微橙子 本文版權歸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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