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市北】陳守虹 | 里院：回不去的原鄉（組詩）（附文）
作者簡介
陳守虹，媒體人，主任編輯，青島市作家協會會員。曾用網名可可、可可西、林溪漫語等，有詩歌發表於《詩林》及網路新媒體等，有散文、歌詞等發表在國家級刊物。
一
它垂垂老矣，馱不動更多的
喘息，糾結的電線，又糾結上
落滿灰塵的蛛網
這多像，難以解開的鄉愁
牆體斑駁，散亂的釘子拔除後
更加空洞迷茫，如同
牙齒殘缺之後
垮塌的腮邦
拉二胡的不是阿炳
半截老掃帚，無法清除
經年的青苔
那些年，我天天從不遠處的八樓
俯瞰一根根老煙囪
它僵硬直立
再也沒有溫婉的炊煙冒出來
二
它與經歷過的歲月一樣
積重難返
在倒塌之前，已然佝僂了
身軀，滄桑了臉面
老院、老屋、老石牆
抖落不掉滿身的老時光
風，還是會拐彎摸角鑽進來
老磚縫隙冒出一顆絲瓜秧
不經意間躍上了半邊老牆
一幅蔥蘢的畫，眼瞅著
就要漫過老窗
蟋蟀還會唱晚
一隻覓食的野貓，「喵嗚」一聲
消失得無影無蹤
三
你看花石樓 ，每一塊石頭
都精雕細琢
高屋建瓴的人們
把日子，過成了秘史
再看里院
院是院，里是里
捨得把人生，放在油鹽醬醋中
爆炒
也任由喜怒哀樂在屋檐下
晾曬
夜深了，窸窸窣窣的曖昧
越加清晰
四
里院的故事會，甘蔗林一樣密集
張家長、李家短
趙家的姑娘賽天仙
里院的故事，甘蔗一樣
有著堅硬的殼
可只要你耐得住勁兒，一點點
啃咬、咀嚼、咂摸
總會品到它深入骨髓的濡甜
五
再造一個里院，應該是這樣的
造型必須沿襲方正
讓住在其中的人，想的都是
天圓地方的事情
里，是踏踏實實的根基
讓活在其中的人不憋屈，不猥瑣
熱鬧進出，堂正站立
院，是敞亮的後方
容得下大海和人心
貫通天地的呼吸
廚房不必大，讓五穀飄出香氣
大白菜要燉爛
豬肉和蛤蜊都是原味的
亂髮般的電線可以深埋到地下去
吱吱嘎嘎的扶梯要打造結實
至於燈火嘛，可以任意布局
讓故事，在燈影里滋長
清晨，一片花香里
溢出鳥語
傳承記憶，才能更好地走向未來
非常感謝市北作協提供這樣一個機會，讓這樣一組詩歌在徵文活動中呈現給大家。記得有人說：建築是凝固的音樂。而我更願意把建築理解為大地上的詩行。那麼，像里院這樣的百年建築就是古老的經典詩行。
我們知道，里院在老青島有很多分布，市北也有很多，它們大都是上百年的建築，是青島發展的見證。航拍普及以後，人們從空中俯瞰里院，驚奇地發現：這些老建築的設計和布局是那麼的巧妙，巧奪天工。它們依路而建，自然地形成不重複的幾何圖案。有的規整統一，有的錯落有序，而且所有里院都與街區形狀融為一體。與老北京的「衚衕」、上海的「弄堂」一樣，里院建築是青島地域性傳統民居的典型代表，是中西文化交融的結果。所以里院註定是「記憶市北」的一個有形可感的文化符號，是幾代人的原鄉記憶承載。
里院建築群曾是青島商業文化的萌芽之地，商鋪雲集。我通過一些資料還了解到，早在20世紀初，以里院建築為主體的館陶路就被稱為青島的金融貿易中心，也被譽為「青島的華爾街」。可是目前這裡的大部分老宅子早已是人去樓空的惆悵，就如同一位歷經滄桑的老人。所以我的組詩，開篇就這樣描寫里院:
「它垂垂老矣/馱不動更多的喘息/糾結的電線，又糾結上落滿灰塵的蛛網/這多像，難以解開的鄉愁。」緊跟著的第二章也是對老建築的即景描摹和追憶，但是，我也注意到，儘管里院是如此古舊，可還是會有風吹進來，老絲瓜秧上脆生生地開出了可愛的花，有貓咪進進出出，這很符合記憶中的原鄉模樣。所以第三章中我把里院與花石樓對比著寫，花石樓精雕細琢的高冷與里院的煙火氣是那麼不同：花石樓是，「高屋建瓴的人們/把日子，過成了秘史/再看里院，院是院，里是里/捨得把人生，放在油鹽醬醋中爆炒/也任由喜怒哀樂在屋檐下晾曬。」這樣就過渡到第四章的里院故事，這是些相當有故事的老房子，它最不缺的就是張家長，李家短。 這才是原鄉的味道，還原的記憶：「里院的故事，甘蔗一樣/有著堅硬的殼/可只要你耐得住勁兒/一點點啃咬、咀嚼、咂摸/總會品到它深入骨髓的濡甜。」這種歷久彌新的記憶是骨子裡的。故事元素豐厚，值得你細細品味。
青島市規劃局發布的最新規劃顯示，許多里院建築區被納入了歷史文化片區。這樣有遠見的舉措將完整保護青島傳統的歷史文化，還將塑造未來青島的別樣風采。所以這組詩原來還有一章，寫的是我對里院未來的設想：《再造一個里院》：再造一個里院 /造型必須沿襲方正/讓住在其中的人，想的都是/天圓地方的事情/里，是踏踏實實的根基/讓活在其中的人不憋屈，不猥瑣/熱鬧進出，堂正站立/院，是敞亮的後方/容得下大海和人心/貫通天地的呼吸。
這才是里院的原鄉記憶該傳承下去的內涵，相信我的嚮往也是千萬青島人的期待。傳承記憶，才能更好地走向未來。期待有記憶的市北，有歷史感的青島更好地亮出「青島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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