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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神,我只是一個窮人

「世界上只有一種病,就是窮病」。

這是葯神里我到現在能記得的唯一一句台詞。當滿臉油光的張長林略帶戲謔的說出這句話,電影里的所有矛盾彷彿有了一個歸宿。

葯神里表現的幾乎都是窮人的生活。程勇,一個賣壯陽葯的中年男人,頭髮根都冒著市井氣。從一開始他買格列寧就是為了賺錢,老爺子要看病,小兒子要花錢,哪個洞里都得塞錢。包括呂受益,黃毛,思慧,都是最底層的市井小民。這個階層最有故事,而且是書里沒寫過的故事。慢粒性白血病將這些人連接在一起,也把他們的貧窮開膛破了肚。

慢粒性白血病是癌症,而貧窮何嘗不是分布更廣的癌症。

我曾經相信在疾病面前人人是平等的,也不知道是從哪裡習得的這個認知。然而現實並非如此,從來就不是。即使在生命科學不發達的古代,疾病面前也不是人人平等的。富有的人可以吃到名貴的藥材,請最好的郎中,而窮人只能做出微薄的救命努力,然後燒柱香聽天由命。今天依然如此,甚至隨著現代醫學技術的發展,窮人和富人在健康保障上的不公平在拉大。

如電影葯神所講,如果一個窮人患了慢粒性白血病,那相當於染上了毒品:要麼在絕望中迎接死亡,要麼在散盡家財後迎接死亡。但如果換作是一個富人呢?一個月兩萬塊對他們來說是什麼呢?不過少買幾個包包,少去幾次高檔娛樂會所,活下去根本不是問題。即使是患了沒辦法醫治的疾病,富人可以想盡辦法減緩痛苦,可窮人不能。

我認識的人里有兩個患了糖尿病的病人,一個是年過花甲的老奶奶,另一個是不過十八歲的少女。她們得的病都是一樣的,但境遇卻是完全不同。老奶奶家裡很有錢,每年會固定去省會醫院檢查各項身體指標,吃高級進口葯,幾年下來還是容光煥發神采奕奕。而另一邊的小妹妹家境困難,因病休了學,父母為看病努力賺錢,小姑娘每次都是自己從冰箱里取出葯給自己注射胰島素,不到半年就瘦成了一把骨頭。

我們得承認,這就是這個世界的分配方式和運行邏輯:資源流向資本。很難說對與錯。資本投資產生更多的資源,資源理應反饋到資本。很明顯這是不人道的。對資本匱乏者來說他們得不到同等的生存資源。可惜人道不是這個世界運行的法則。Who care?

隨著年齡的增長,慢慢的發現有很多東西都是矛盾的。

比如生命無價。在這個準則之下,製藥公司把救命葯開到天價是合理的,同樣在這個準則之下,最窮的老百姓買不起可以救命的葯是不合理的,即每個人都應該買得起救命葯。這是個很難調和的矛盾。

比如公平。如果把藥品價格強制降低,這對老百姓來說是公平了,但對耗費數十億成本研發和試驗的製藥公司呢?對那些在實驗室里耗費了大半青春的科研工作者呢?有時候我都懷疑公平只是政客們研究出來糊弄大眾的把戲,可能根本不存在公平。

回到文章開始的地方。比起身體的癌症,貧窮是更為可怕的癌症。至少白血病有對症的葯,也算是有了應對之法,但貧窮呢?有葯可醫嗎?

一年前在大象公會的故事fm里聽到這樣一件事:有人花了6年時間跟蹤拍攝了兩個同齡女孩的生活。這兩個女孩兒一個是甘肅會寧的農村女孩兒,一個是土生土長的北京妞兒。她們的境遇如此相似,都放棄了學業,為未來感到迷茫,但於細節處又有著巨大的反差。農村姑娘因為窮而輟學,北京姑娘因為叛逆輟學;前者為出路太少而迷茫困惑,後者為選擇太多而迷茫失措。當然,結局也是大相徑庭。農村姑娘去了外地陶瓷廠打工,北京姑娘去了國外留學追求繪畫夢想。

就目前來講,教育是貧窮唯一的對症之葯。但優秀教育資源的配置正如天價格列寧一樣,是窮人高攀不起的。當北上廣的學生穿著整齊的校服從電子設備上獲取知識的時候,中西部山區的孩子可能把一本破舊的課本來來回回翻了無數遍,因為除了課本,沒有其他獲取知識的途徑;當大城市的孩子在英語課上神采飛揚的和外教對話時,貧困地區的孩子還在重複how are you ,i』m fine 的過時表達。教育這種救窮的葯,價格也是有門檻的。多少迫切需要的人跨不過門檻,陷入貧窮的死循環:因為窮,上不了學(或者上不了好學),得不到高報酬的工作,離不開貧窮的出生地,子子輩輩被困在怪圈裡無法翻身。

寫到這裡,我已經快寫不下去了。每一個字都讓人絕望不是嗎?人活著是需要有希望的。即使這種希望本質上是殘酷的。余華在活著的自序里說,活著是一種忍受。是,有人忍受不公,有人忍受疾病,有人忍受苦難,而忍受者往往不自知,因為這就是ta 的全部生活,ta 無法跳出去想像另一種不忍受的生活和感受。

圖片來源:huaban

部分圖有裁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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