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點絳唇》，不用悲秋，今年身健還高宴

不用悲秋，今年身健還高宴。江村海甸。總作空花觀。

尚想橫汾，蘭菊紛相半。樓船遠。白雪飛亂。空有年年雁。

—《點絳唇·庚午重九再用前韻》

這首詞作於元祐五年（1090）重九日，此時蘇軾正在杭州任上。蘇軾任杭州太守期間，結識了不少新朋友，其中一個叫蘇堅，字伯固，泉州人，當時任臨濮縣主簿監杭州城商稅。蘇試治理西湖，他出力很大。兩人情誼甚篤，唱和頗多。

重陽必登高。文人登高，難免要寄託秋天的情思。「自古逢秋悲寂寥」，悲秋好像成了一種傳統。蘇軾針對這種情緒，詞一開始就說：「不用悲秋，今年身健還高宴。」這一驚人之語，是針對杜甫《九日藍田崔氏庄》中「老去悲秋強自寬」和「明年此會知誰健」而發的。杜甫詩的意思是：人已老大，在秋天更容易產生悲哀的情緒，今天我們在一起聚會，只是勉強寬慰自己而已，明年重九再舉行宴會，還不知誰健在呢？

杜甫作此詩時僅49歲，還不到嘆老悲衰的年齡，但他處在安史之亂的動蕩年代裡，又因上疏救房瑁，被目為房瑁死黨，貶為華州司功參軍，因此對前途悲觀，情緒低沉。蘇軾同情杜甫的處境，但不同意他悲觀失望的情緒。蘇軾一生也不得志，在黨爭激烈的宋代，因政見與舊黨和新黨均不合，既得罪了新黨，又得罪了舊黨。先被新黨捏造罪名，抓進監獄，長達半年之久，這就是有名的「烏台詩案」；現又被舊黨排斥在外，在杭州做個太守。對這一切，他都以「一蓑煙雨任平生」的態度對待之。

這首詞表達了蘇軾對「悲秋」與眾不同的看法，一反文人悲秋的傳統，唱出了樂觀豁達的精神境界。一個人，能在遭受挫折時，不悲觀失望；在境遇順達時，也不沾沾自喜，永遠保持自己內心的平衡，又何懼走不過人生中的坑坑坎坎。

這首《點絳唇》是再用前韻之作，而其前韻是作於元祐四年（1089）重九。當時，蘇堅作有《點絳唇》詞，蘇軾和有《己巳重九和蘇堅》：

我輩情鍾，古來誰似龍山宴。而今楚甸。戲馬余飛觀。

顧謂佳人，不覺秋強半。箏聲遠。鬢雲吹亂。愁入參差雁。

—《點絳唇·己巳重九和蘇堅》

兩首《點絳唇》，同韻，同為重九之作，也見證了蘇軾與蘇堅之間的一段友情。蘇軾雖然一生仕途坎坷，但他卻總能有友人相伴左右，詩詞唱和，惜春悲秋，排解心中鬱悶。一個人，能處處有朋友陪伴，也是一件幸事。有朋友在，人生的路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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