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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姜文:心有薔薇,細嗅猛虎

姜文出生於1963年1月5號,摩羯座,生肖屬虎,那是國家經歷過三年自然災害後的時期,秩序趨向穩定,從六十年代初的幾部電影中,都可以看到一股蓬勃向上,乾淨有力的內容,但這股力量蓬勃了沒幾年,又被文革打亂了,那些蓬勃了一下的電影也多先後被打為大毒草。

姜文小時候叫姜小軍,這是《陽光燦爛的日子》中主角小軍的名字的由來,他在唐山的姥爺家中生活了幾年才回到北京,和父母在一起生活。

他有一個小五歲的弟弟姜武,還有一個更小的妹妹姜歡。

姜文比較直率,又是家中長子,常挨批,姜武情商高,北京人稱「蔫壞」,在大人眼裡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姜文的母親高陽一直對大兒子很嚴格,或許是最初的那段時間沒有一起生活導致的疏離,還有對長子的嚴厲以期望他作弟妹的表率。

有二個兒子的家庭,或多或少總存在著在父母心中的爭寵和比試。姜武打小就是中國人喜歡的濃眉大眼的長相,在和弟弟的比較中,姜文一直是不自信的。姜文長得有點自來舊,姜武挨老師批了不敢叫家長,姜文就冒充家長去學校。

關於導演與母親對峙的關係中,另外一對相似的母子是北野武和他的母親,在北野武那本講述自己父母的《菊次郎與佐紀》中,將和母親長時間的對峙和言語上的較量形容為戰鬥,這場因為缺少愛和鼓勵的戰鬥終止於北野武的母親去世前,北野武自稱發現了母親給他存的「巨款」,從而「敗」給了一直心存愛意只是故作矜持辣言軟心的母親。

而在姜文和母親的較量中,他渴望的這種「失敗」卻一直沒有到來。

他拿到中戲的錄取通知書,告訴母親,母親卻說,那邊還有好多衣服沒有洗。

他聽說有人給媽媽買一套房子,他也興沖沖給媽媽買了一套。心想,這下該高興了吧?

但他沒覺得媽媽有多高興。而且她還不願意去住。姜文耐心地勸說:「你現在的房子,清朝那會兒就在,說不定哪天下大雨就塌了。」

但媽媽淡淡地回一句:」塌不了。「

姜文只好作罷。

一直到2018年母親去世,他上訪談節目說起這段母子關係,還是委屈。

他很努力地表現自己,無論在舞台上還是生活中。但在某種程度上,一個一直不知道怎麼讓母親高興的人,是個手足無措的孩子,同時一直得竭盡全力,讓全世界看到他的精彩。

「陽光燦爛」,少年成長

1980年代,年輕的姜文和劉曉慶數次在電影中扮演夫妻,先是謝晉的《芙蓉鎮》,然後是凌子風的《春桃》,當時劉曉慶已經非常出名,姜文還是初出茅廬,剛從中戲畢業的表演系學生,那副從小被認為自來舊的長相還真幫了忙,讓他在20出頭可以扮演30多、40歲的男性角色,可以和年長他十多歲的女演員配戲也毫無問題。

謝晉《芙蓉鎮》劇照

這段隱秘的戀情待公開已是結束的時候。劉曉慶對姜文一直是鼓勵的態度,鼓勵他去做導演,拍自己想拍的電影,她是第一個相信他可以做導演的人,並幫助他拉來了投資。

在劉曉慶的一本回憶錄里,她回憶了和姜文的一段往事,她坐車到姜文家樓下,當時他正在家裡包餃子,家人都在,姜文穿個拖鞋下來,上了劉曉慶的車,一直到第二天才回家。

這種肆無忌憚的情感並不單純是兩性之愛,從小受到母親管束並被打擊自尊的男孩,一直束縛在男孩的軀殼中得不到成長。另一個鼓勵相信他的異性卻給了他極大的能量。從而讓他衝破這拘泥的男孩軀殼,成長為一個男人。

投射在由王朔小說《動物兇猛》改編的電影《陽光燦爛的日子》里,那是馬小軍尾隨跟蹤著青春燦爛的米蘭,期待著成長的一種歲月痕迹。

「米蘭是照著你寫的。」姜文對劉曉慶說。那樣一個美麗,張揚,快樂,又充滿生命力的女人,確實很像劉的風格。

這段感情結束後未見愛恨糾纏留戀,但保留了能留下來的最好的東西。江湖一笑泯恩仇。只有知遇之恩和彼此欣賞。

這種情感成為了姜文第一部電影《陽光燦爛的日子》的底色。

在少年們眼中,無序的世界卻成為他們的天堂和樂園。而浩瀚的世界,都濃縮為一個少年對一個青春燦爛女性的嚮往。

他的電影里那種力量和酣暢,隨著義大利作曲家馬斯卡尼的歌劇《鄉村騎士》的音樂開始飄蕩起來,那個行走在屋頂上的少年,也從此刻開始跑起來,跑向未來的2018年,那是未來的一次屋頂上的飛奔,《邪不壓正》中預告的屋檐上的飛奔。

那種少年情懷和無拘無束的感覺,是姜文電影中最為可貴的一部分。

從這部處女作可以看到屬於合格導演的資質:畫面出色,情感充盈,演員更不用說,重視每一個演員的人選,包括對老演員方化的啟用。讓每一個小細節都充盈和豐滿起來了。

這部電影引起的不僅是對青春期的共鳴,而是一種可以稱之為驚艷的才華的認可和感慨。

老演員姜文,是一個才華橫溢的新導演。

鬼子來了,驀然黑色

2000年的《鬼子來了》這部電影有其極致和銳利的一面。不僅是中日之間的那場戰爭,還有非常複雜的那些人性之弱,那些以貌似善良的面目呈現出來的退讓和軟弱。那種無法言說的矛和盾對峙又無法刺破,張力非常厲害。

這種不遺餘力追窮究的力量,類似《鬼子來了》中的一碗涼粉的情節,剎那間掏出了最殘忍的真相。

故事講的是抗日戰爭時期,河北某鄉村的村民馬大三等人,面對「鬼子人質」處理不當,慘遭滅村。

故事並不複雜,唐山話中隨就抖摟出各種靈光乍現的幽默感,但幽默感背後卻是一條深深的隧道,漆黑中潛行且辨不清方向。

這一階段的姜文,明顯受到法國文化的深刻影響。

法國人擅長從現象學的角度研究電影。

姜文有了安定的家庭生活,他的第一任妻子桑德琳?舍妮維(SandrineChenivesse)是一位法國學者,巴黎大學的人類學博士,在中國研究哲學與道教多年,女兒姜一郎也出生,在祖父母的膝下承歡長大。

四十歲前後是從叛逆到自省的一個時刻。《鬼子來了》對人性的洞察和深入,顯然帶有文化人類學的研究角度。這部電影研究的是集體無意識中的「黑色人格」。

非常敏銳,也非常意外。

《鬼子來了》拿到豆瓣中國電影少有的9.2分。也是姜文所有導演電影中評分最高的一部。《鬼子來了》獲得戛納電影節評審團大獎。

2000年的戛納國際電影節。姜文攜妻女一同走在紅毯上。

那似乎是姜文導演生涯圓滿的一個點。其實他對電影的探索也剛開始。不管是挫折,還是榮耀。

太陽照常升起,馬爾克斯似的奇思異想

七年磨一劍,2007年《太陽照常升起》講述了一個發生在1976年和1958年迴環式結構的故事。

電影的編劇有過士行。戲劇圈裡人稱「過爺」。 一個在北京文化圈非常出名,極其幽默,有稜有角的戲劇人,代表作《鳥人》、《魚人》、《棋人》等。

這部電影以其深奧和結構的複雜性成為了被一再解讀的文本。影像元素和符號學的研究。電影中關於「盡頭」與「無盡頭」的無厘頭,馬爾克斯《百年孤獨》似的魔幻現實主義。

還有庫斯圖裡卡式的狂歡。

戲劇迷宮裡的那種寓言式的張力和掙扎。

圓形敘事結構的框架還不夠,甚至神奇地在這部電影里實現了平行空間的可能。

一種真正意義上時間、空間、人與人之間關係的循環反覆。

還有對在一定歷史時空下人性的深度琢磨。

這確實是我個人最喜歡的一部姜文電影。這部電影不是單純的一句話能夠確定的內容,而是一種詩性的深度,是一個多面體,一個可以沉浸此中的遊戲,每次讀解都能看到之前忽略的鏡頭,特別的想法和畫面亦足以剖解出十八連環和不同的層次、切面。

演員轉行的導演,一般以表演勝出。姜文卻深入到了思想的骨髓。

這部電影的畫面,也美輪美奐。極致的張揚,然後又輕輕地落地了。

這部電影里,有周韻懷孕的鏡頭。那是一個快樂的「瘋媽」。

如電影中新生命的抵達一般,這時周韻開始進入姜文的生活,也確實如電影中誕生新子的情節一樣,她在電影拍攝間生下了和姜文的第一個孩子。

之前他們在何平的《天地英雄》中相遇,他是電影界的前輩,年長十五歲的大師兄,而年輕的周韻,有著和當年剛出茅廬的姜文一樣毫不怯懦的底氣。

姜文的人生伴侶,都是內心強大,有氣場的女人。

周韻的美,也是他未來的民國三部曲的底色之一。

奇思異想飛躍到了一個高寒之地,呼啦開出一片燦爛的煙花。

然後,尋常溫暖的家庭生活讓他著地了。

民國三部曲:子彈飛越九載,尚有餘威否?

姜文和李安一樣擅長小說改編,除了《動物兇猛》,找的多是不出名的民間小說,借用小說的概念和框架,加入自己想要表現的人物和情節。

《讓子彈飛》根據馬識途的小說《夜譚十記》中的《盜官記》一章改編,《邪不壓正》來自張北海的《俠隱》。

若按照美國的分級制度標準來看,這是一部R級以上的電影。

《讓子彈飛》上映後,姜文的作品經常被評價為「滿屏荷爾蒙」,這種說法就好像姜文是一個手持荷爾蒙噴霧的神人,電影上映前,沖著屏幕使勁噴洒一番,熒幕前的觀眾即刻中招和陶醉不已。

記得姜文在很多年前說過一句話:在我們的社會裡有那麼一個點,在這個點之前,別人會使勁把你往下踹。越過這個點,別人會使勁把你往上抬。

對於社會特質以及社會生態層面權力關係的張力,他早有洞察和瞭然。

《讓子彈飛》是在一個相對比較封閉的空間中,權力關係的轉變、徒然起落和幻滅。這也是很多戲劇的主題。包括《讓子彈飛》寓言式的戲劇張力——畢業於中戲的他在形式感上的張力撇不開戲劇。

姜文和李安不同,李安是心有猛虎,細嗅薔薇。而姜文是反著的,他是心有薔薇,細嗅猛虎。

他的細緻、認真又任性的勁兒,有時候能馴服虎,有時候能拗著虎,但有時候猛虎會掄起爪子,抽他一尾巴。

《一步之遙》就是這一尾巴。

《一步之遙》的英文名字是《隨子彈去》,Gone With The Bullets。

這一次,似乎依然致敬了很多大師經典電影的畫面和情境,依然講究,演員也不錯,九大編劇如九顆行星,合作運力。

但合成的時候,某一個小配方出現了問題,導致電影的節奏十分任性。

這個小配方就是導演對自己電影的判斷力。

任性的程度甚至損傷了那些迷戀、相信他才華的膜拜之心。

撲朔迷離,時而恍惚一下。

紫醉金迷,忽而找不著北。

看過的人想拿出大師筆法、電影理論、甚至民間秘法來分析一下,突然又覺得有些失望。這失望不完全是對姜文,對《一步之遙》,也有對摸不清他華麗筆法而感覺到的一種無可奈何。

電影中的馬走日對完顏英說,我只是個孩子。那一刻,確實聽到了是姜文在說話。

就像看到姜文的分鏡頭手稿的感受一樣:他只是個孩子啊。任性的孩子啊。

下一部,得把猛虎制服了,馴服了。

終於,十年掄三劍,未有奇招不上馬,《邪不壓正》即將上映。

還是對姜文有所期待。畢竟是姜文。

用所謂荷爾蒙來形容他是不夠的,他是中國導演中的一個特別牛的人。

是一個反覆看《茶館》無數遍,反覆看馬丁西克塞斯《憤怒的公牛》無數無數遍的人。

是一個擅長學習,準備得很多,但表現得輕舞飛揚的「雅痞」,談笑間,連預算都灰飛煙滅啦。

他在精明的黃四郎和嬉笑的假黃四郎之間穿梭,你分不出來哪一個是真正的他。

55歲的姜文,妻子女兒兒子又兒子,圓滿回到了他被叫做小軍的童年時那個一女二子的家庭氛圍。

這安逸圓滿之中的姜文,還能用逆天的氣場拍出一部讓人精神一振的影片嗎?

那種無拘無束,酣暢淋漓的人生飛揚,還能在姜文的電影中看到嗎?

邪、不、壓、正四個字擲地有聲,這次,還能站著把錢掙了嗎?

拭目以待。

作者介紹:橘貓有魚,原名崔辰,大學教書匠,研究類型電影,著有《美國超級英雄電影:神話、旅程與文化變遷》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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