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抱石對屈原的愛之《九歌》
上期介紹到傅抱石一方面由於當時抗日的需要，大量描繪了屈原的愛國形象，以此喚起和激勵民眾的抗日情緒，同時也是傅抱石對古代高風亮節士人的崇敬表達，自己內心嚮往高士的精神。除了描繪屈原憂心忡忡憂國憂民的形象，在其一生的創作中可以看到對屈原作品經典形象的演繹，屈原《離騷》中《九歌》的人物更是成為傅抱石不可多得的作品的表達。
《九歌》是《楚辭》的篇名，原為中國神話傳說中的一種遠古歌曲的名稱，戰國楚人屈原據江南民間祭神樂歌的基礎上改作加工而成，詩中創造了大量神的形象，大多是人神戀歌。《九歌》是組詩，共有11篇： 《東皇太一》：天神《雲中君》：雲神 《湘君》《湘夫人》：湘水之神《大司命》：主管壽夭之神 《少司命》：主管子嗣之神《東君》：太陽神 《河伯》：黃河之神《山鬼》：山神 《國殤》：祭祀為國捐軀的將士《禮魂》是送神曲 。多數篇章皆描寫神靈間的眷戀，表現出深切的思念或所求未遂的傷感；《國殤》一篇，則是悼念和頌讚為楚國而戰死將士。
傅抱石根據自己的文學理解和郭沫若先生的《屈原賦今譯》，將詩的意境移入畫面，得之於心而書於筆。傅抱石一生崇尚浪漫主義，講求詩情畫意，1942年9月，在《壬午重慶畫展自序》：」我認為一幅畫，應該像一首詩，一闋歌，或一篇美的散文，因此，寫一幅畫，就應該像作一首詩，唱一闋歌，或做一篇散文。「
十一篇歌辭有六種寫法。第一種是敘述祭祀的排場，如《東皇太一》、《禮魂》。
《東皇太一》1954
題識：「拿起鼓槌打起鼓，徐徐唱歌慢慢舞。鼓瑟吹笙聲悠揚，美貌妖嬈，衣裳楚楚。香啊香，香滿堂。滿堂樂器會宮商，你高興我們喜洋洋。抱石寫東皇太乙。
第二種是歌者或者祭者向女神求愛，如《雲中君》和《少司命》（這兩位都是女神）。第三種是男神向女神求愛，如《大司命》（大司命追求雲中君）、《河伯》（河伯追求洛神）。
河伯 1954年中國美術館藏
《河伯》，題識：「和你一道游九河，衝起大風破大波。龍車水上浮，荷花車蓋罩當頭。有角龍，兩條青。無角龍，兩條白。龍車飛上昆崙山，眺望那東西南北。
河 伯 鏡心 設色紙本 1952年作 （1380萬元，2011年11月北京華辰）
屈原《九歌》中河伯篇乃詠唱河神與風流放宕的洛水女神宓妃的一段情事，詞采華美，意態凄約。傅抱石此幀正是描繪了篇中「乘白黿兮逐文魚，與女游兮河之渚」 的場景：河伯跽坐於白黿之上，遙望宓妃衣袂飄舉，如將遠行。傅抱石凌厲瘦硬的線條頗有唐人線刻有餘韻，人物出塵的造型恰好暗合了《九歌》波詭雲譎的氣氛； 滔滔白浪以怒筆狂掃，恍若無邊離愁。抱石彷彿腕底有鬼，寫盡了「子交手兮東行，送美人兮南浦」的萬般綺怨、不盡惆悵！
《雲中君》1954
題識：「雲神放輝光，比賽得太陰和太陽。坐在龍車上，身穿著五彩的衣裳。她要往空中翱翔，遊覽四方。
雲中君和大司命 1954 114×315cm 2016年保利春拍2.3億成交
傅抱石對於雲中君和大司命的描繪充滿了浪漫主義，顛覆歷代名家所畫形象（雲中君和大司命的描繪，呈現的均是男性形象，大司命甚至是上了年紀的老頭），雲中君在傅抱石筆下是位娟秀的盛裝少女，溫婉的女神，」龍駕兮帝服「，大司命是位英俊的美男子，」乘龍兮轔轔「，乘著龍車奔騰於雲霧間，兩神周邊環境則是滾滾雷霆，風起雲湧。藉助嫻熟的水墨技巧，礬水揮灑與墨色濃淡渲染，神話象徵的特殊氣象躍然顯示，謳歌人間美好的愛情。
傅抱石創作的「雲中君與大司命」題材來看，目前存世僅三幅，一幅為珍藏於中國美術館的十開《九歌圖冊》，一幅豎構圖的《雲中君和大司命》 曾出現在2013年保利春拍預展中，另一幅就是此幅橫構圖《雲中君和大司命》。這幅「近百年來最重要的中國畫」，雲神和壽神的愛情故事，既宏大又浪漫，映射出神的世界與人的世界，歷史與現實，人類與自然……奇妙詭趣，氣勢磅礴，散發出的高古美與生命力感動著今下世界。
雲中君和大司命 221.5×132cm1954年
大司命 1954年 傅抱石
題識：「天門大打開，乘著烏雲出來。叫狂風在前面開道，叫暴雨為我打掃。雲中君你已旋迴著飛往下界，我要翻過空桑跟著你來。九洲四海不少的男人和女人，是我掌握著他們的壽命。
少司命 傅抱石 1954年
題識：「荷花衫子蕙花帶，你忽然去，忽然又來。你晚上睡在天宮，在雲端為誰等待。
第四種就是敘述女神的思戀，如《湘君》《湘夫人》《山鬼》。
傅抱石作於1945年《山鬼圖》
《山鬼》是屈原《九歌》中最攝人魂魄的一首。這是古代楚人祭祀山鬼的祭歌，源自一個美麗凄婉的傳說。一位美麗多情的山鬼，在深山中與公子幽會後，急切等待著，然公子遲遲未能再次到來，惆悵疑惑。詩人採用山鬼內心獨白的方式，將幻想與現實交織在一起，摹畫了一種煙雨濛濛、溫潤寥闊的氛圍，塑造出一位瑰麗、率真、痴情的神鬼形象，極具浪漫主義色彩。
山鬼 傅抱石 1946年4月 南京博物院藏
傅抱石將畫面定格於「表獨立兮山之上」「怨公子兮悵忘歸」兩句，山鬼立於山巔，回眸遠望，赤豹等皆隱約可見，再畫「雷填填兮雨冥冥」「風颯颯兮木蕭蕭」，風雨交加，將山鬼置於而幽暗險阻的場景中，塑造出一個美麗哀怨的女神形象。山鬼幽怨的眼神，穿不透滿幅播撒的凄風愁雨，頻頻回首，卻等不來公子的車馬，這是一個約會不遇的失望場面。
傅抱石創作於1945的《山鬼》(美國紐約懷石樓藏)
山鬼 傅抱石 1946年9月
山鬼 1954年36.2×47.8 cm中國美術館藏
題識：「有個女子在山崖，薜荔衫子菟絲帶。眼含秋波露微笑，性情溫柔真可愛。
在屈原筆下，山鬼形象可謂具體，人神結合。她以薜荔為衣，以女羅為帶，既含睇，又宜笑，善窈窕，隨侍赤豹拉的插著桂枝旗的辛夷車，身邊跟著長滿花紋的花貓……她思念著公子，時而狐疑，時而惆悵，時而失落………她為情所困，被描述得如此含蓄細膩，如此哀婉生動，凄美至極。
傅抱石 山鬼 鏡心 設色紙本 133×66cm 1945年作
《楚辭》有《湘君》和《湘夫人》兩篇，相傳湘君和湘夫人是帝堯的女兒娥皇和女英，都是舜的妃子，姐姐是正妃，稱君，妹妹是夫人。舜南行巡狩，不幸崩於蒼梧九嶷，二妃追隨不及，聞之慟哭不已，灑淚染竹成斑。由於深痛的思念，不久，二妃死於江湘之間，葬於洞庭之山，遂成湘水之神。傅抱石從不間斷創作這兩位傳說中古代仕女的形象，既有大副巨制，也有細件小品，有分別繪畫的《湘君》和《湘夫人》，也有合在一起的《二湘圖》，不少精彩佳作，成了傅抱石最具代表性的題材之一。既有人的情感，又有神的靈性。也有學者認為湘夫人是娥皇女英,湘君是舜帝，湘水男神，湘水女神。她們形象高潔美麗，感情憂愁纏綿，態度真誠執著一定程度也可稱之為愛情之神。
湘君 1954年
題識：「我望著老遠老遠的岑陽，讓我的魂靈，飛過大江。魂靈飛去路太長，妹妹憂愁，更為我悲傷。
湘夫人 1954年 中國美術館藏
題識：「公主們來在這偏僻的島上，望眼將穿，繞著愁腸。草木搖落秋風涼。洞庭湖中起著波浪。抱石寫湘夫人。
二湘圖 1961年
畫幅中，滿幅隨秋風飄舞的落葉，湘君、湘夫人寬衣廣袖，裙裾飄舉，緩行其間，或前瞻，或回顧，形象端莊優雅，體態豐腴飄逸，面相飽滿嬌美，但表情凝重沉毅而略帶憂傷深邃之感，一派清空灑落的境界。
第五種是祭祀者把神丟在一邊，不願離開歡樂的祭場——《東君》祭日神。
東君 傅抱石 1954年
題識：「青雲袍子白霓裳，手挽長箭射天狼。我拿著雕弓往西降，舉起北斗舀酒漿，酒中桂花香。我抓緊轡頭在天上，迷迷茫茫又跑向東方。
傅抱石筆下的這幅「九歌東君圖」，以其獨特的理解，用自己獨有的「抱石皴」技法及紳厚的繪畫、文化功底，淋漓盡致的表現了楚人騎馬奔赴神話中日出的地方「扶桑」的情景。畫中駿馬步履輕快，人物身背利箭，嚮往光明，表情逼真，耐人尋味。
第六種是直接禮讚——《國殤》，一首沒有包含戀愛成分，歌頌陣亡將士的歌。
國殤 1954年
《國殤》，題識：「真有力量又有勇，剛強絕頂誰能動？身子雖死精神永不磨，永遠是鬼中的英雄！寫《國瘍》。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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