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求圓滿結果，但求無悔生命芳華

石榴花紅

生活中最得人心的祝福之語是一一「心想事成，萬事如意」，可又有誰真能做到門門全、樣樣好呢？

中午十二點走下三樓，到食堂拎了兩盒飯菜，有一步沒一步慢慢向家的方向踱去。

或許最近幾天的陰雨，又一上午呆在辦公室里，並不覺得有多熱，反而迎向剛放晴就炙烈起來的太陽，讓它曬個夠。

一進電信宿舍區的大門，左側遠遠的深綠中藏著點點紅星的樹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它是從哪冒出來的？它又是在等誰的到來呢？

頂多六七米的樣子，在大院內眾多品種的樹木中不算太高，每年五月之前，它總低調地立在水泥路旁的草坪上，連晚飯後林間散步的人們都不曾在意它的存在，走得快時，頭頂常會觸動到它怯懦地低垂下來的枝條，像箇舊時代受氣的小媳婦。

它不是桂花，會在記憶中縈繞著隔年濃郁的清香；不是玉蘭，會綻放淡紫顏色將你目光引向高冷的天空；不是枇杷，會以大把的甜潤果實示好樓間鄰里；也不是小香樟，會用精緻靈動的淺黃花瓣留住惜樹愛樹之人。

哦，我知道，那是大院內唯一的一棵石榴樹，此刻開花了。

不由自主地走向它，只見到整棵石榴樹從樹樁處分出三根粗大的軀幹，枝葉合起來延展成方圓五六米寬，亭亭如華蓋。樹頂繁花怒放，燦若雲霞，背陰處並沒因陽光的吝嗇受影響，仍不管不顧地泛出暗紅。

再湊到近處細瞧，朵朵花紅似團團焰火，帶著一種無法直視的明艷，生長於枝頂或葉的腋下，花瓣一層疊貼一層，展示著肉感的富態，偶爾兩朵綻放的花間還夾雜著數枚花骨朵。它的花萼尾部是鐘形的，前端裂成六角星，好像打上去一層薄臘，表面光亮極了。

好半天才注意到樹榦的皮，它是灰褐色的，稍稍剝落下片狀，嫩枝黃綠油光，枝頭多數顯露出刺狀，都沒長頂芽。葉片是對生或簇生著的，新長的葉子或嫩綠、或古銅色。

劉大爺走了過來，擋了我不少視線，他面容清瘦但人很精神，每次見到都衣著整潔，不是在掃地，就是在幫大家免費修理壞了的舊家電，永遠一幅忙而不亂的樣子。他是張集鎮山區走出來的果園漢子，以勤勞和純樸贏得大院內住戶的一致口碑，好多次物業打算換新門衛，我們都婉言推拒了一一隻認定他和家人兩公婆。

他雖是個門衛，但識得不少花卉樹木習性。這不，看見樹下繁花墜落，正準備用掃帚挑開青草，掃走滿地的落英。打過招呼，我問道：「劉大爺，這樹花開得紅艷，石榴是幾時結果啊？」

「哪喲，你看它的萼筒是喇叭形，是不完全花，又叫『鍾狀花』，不會結石榴果子的。」

真可惜，難怪我對它結石榴果沒什麼印象，還以為往年是因為結得少被別人先摘走了。

坊間流傳著名作家賈平凹先生一段自述：「某一日埋頭苦寫文章，寫著寫著，我突然想到了錢，唉，心中不免惆悵。」姑且不去追究此傳言是真是假，只想說那麼優秀的人都有愁情煩心事，何況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多少人不是表面光鮮，背後一堆殘缺？

剛剛結識一位美麗的九零後，她能言善辯，辦事雷厲風行，在工作中是個頗有前途的青年才俊。誰曾想到她來自於外省偏遠地方，父親病重，母親無經濟來源，還有個弟弟正值求學之際，一家老小都指著她努力養家，連戀愛都不敢談，整個一現實版「樊勝美」。

生活中最得人心的祝福之語是一一「心想事成，萬事如意」，可又有誰真能做到門門全、樣樣好呢？

如同這開得艷若丹霞的石榴花般，它該承受了多少個寂寞日子裡人們的冷眼，又是歷經了多久土壤營養的汲取才集攢出這樣爆發的能量。它枉擔著一份石榴樹的名，卻結不出顆顆珠璣、水潤甜沁的食用石榴，即使有些許不如意，也要盡心儘力盛開出美麗的花朵，把一片片芬芳吐露給這滿院的老老少少，不求圓滿結果，但求無悔生命芳華，這是多麼平實的正能量啊!

想想世間多少人不都是這樣度過一生嗎？

我不禁心生感慨，駐足拿出手機拍下幾張石榴樹的挺拔丰姿，恐怕下一次見它如此自信、如此搖曳枝頭花紅只能待來年的五月了。

正拍著，劉大爺又推著垃圾車過來：「雪晴，太陽這麼大，手上的飯菜快晒乾啦。」

「好的，您忙，我走了!」

——2018.5.18於荊門鍾祥

作者簡介：朱隆芹，筆名雪晴，湖北荊門鍾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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