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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鬥會(民間故事)

文革初期,派性鬥爭很激烈。市裡先是有一個叫造反總部的革命群眾組織成立了,緊接著又成立了一個造反司令部。兩個組織都說自己是革命的,對方是不革命的。

機關、企事業單位、學校無一例外地都卷了進去,職工、學生都得參加其中一派。

起初少數人想保持中立,被稱為逍遙派,但是他們禁不住這個組織拉、那個組織拽的,最後也就全在派了。

老王是某單位的技術骨幹,也是總部派的重要領導人物。

有一個階段,司令部派佔了上風,壓制了總部派。好在這個單位的革命群眾還是遵照黨中央「要文斗不要武鬥」的精神辦事的,儘管斗來、斗去,卻始終沒有動武,也不過就是刷大字報、開會批鬥總部的骨幹等等。

這一天,司令部派開會批鬥老王,第一個發言的革命群眾是老張。這個老張,他原是單位的採購員,文革開始後,猛打猛衝地成了司令部派的紅幹將。

他在發言過程中,義憤填膺地揭露和控訴了老王的所謂條條「罪狀」。最後,他用當時最時髦、最解氣的語言沖著挨斗的老王講結束語:「要把你批倒、批臭,打翻在地,再踏上千萬隻腳,叫你永世不得翻身!」

按理說,老張發完言就應該立刻下台去,讓別人接著發言。但是他似乎意猶未盡,剛走了兩、三步,又踅轉身來,……

剛才老張發言的時候,老王一直低著頭聽老張的批判,他對老張的句句污衊之詞,心裡一點兒都不服,後來聽到叫自己「永世不得翻身」,更是氣得鼓鼓的,簡直肺都快炸了!可是,他後來聽到老張又加了一句,弄得他差點兒笑出聲來,登時氣兒全消了!

老王真沒想到自己如此被老張「高看」!這卻是為何?

有一個俗詞兒叫「羨慕嫉妒恨」,用在老張對老王的態度上十分恰當。

前面提過,老王是單位的技術骨幹,是一位業務上的高手。每逢單位的生產、技術遇上了難題,領導和同事們都自然而然地會想起老王,而老王只要一上手,問題便會迎刃而解。時間長了,老王在單位里的名氣也就大了。老張呢,只是一個普通的採購員,在當年,生產、技術崗位的人員容易冒尖、出名,而採購員只能算是二線、三線的崗位,自然比不了前兩者。偏偏老張也挺愛慕虛名,他和老王年齡相當,是同一批參加工作的,還是老鄉。兩人原本是齊步走的,還是彼此關係不錯朋友,可是若干年下來,在工作方面老張與老王的差距變得卻越來越大了。於是,老張就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對老王「羨慕嫉妒恨」的極點。

現在可好了,此刻老王正低著頭、撅著屁股挨批鬥,而老張則在慷慨激昂地予以批判,他太過癮了!等他把批判稿念完之後該下台了,可是還覺得不解氣,走了幾步便又轉回來沖著老王補了一句:「別以為離了你地球就不轉了!離了你,地球轉得更快!」

老張補的這一句是從當年人們常掛在嘴邊的話——「離了你地球照樣轉」改編的。他覺得這句話太老套了,誰都會說,恐怕就連單位燒鍋爐的李老頭也會,所以他就搞了點兒創新,稍微改了一下甩了出來。說完後,他才覺得心裡徹底痛快了,得意洋洋地往台下走去。

老張話音一落,台下立時騷動了起來。總部派的群眾本就不服,老張這一句「創新語言」恰好給了大家發泄的機會,於是,該派別的群眾們故意東邊一句、西邊一句地大聲議論起來:

「原來老王還能影響地球的轉速呀!」

「沒想到老王還挺沉,壓得地球轉不快!」

總部派的一個頭目則趁機添油加醋地高聲喊叫:「千萬不能打到老王!要是沒了他,地球轉得太快了,還不把咱們都甩下去呀!還怎麼鬧革命呀!」

總部派的群眾們也隨即附和著起開了哄,故意大聲嚷嚷:

「對,不能打到老王!」

「老王不能走!」

「我們還要革命,不能被甩下地球去!」

……

司令部派的群眾也懵了,他們一時沒法兒判斷老張是在批判老王、還是在有意護著老王,都懵噔噔地不知說什麼好了。

而老張到了此刻竟然還沒明白自己這句解氣的話有什麼不對頭,他看到總部派的群眾突然亂嚷嚷起來,就站在台側發開了愣。

會議主持人看見台下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明知是總部派的人故意搗亂,但是起因卻是緣於自己一方,這個會沒法兒繼續開了,只好宣布:「批鬥會到此結束!」

他一扭頭,看見老張還在台側愣怔怔地站著,就沒好氣地沖他說:「還不下去,看你乾的好事!」

於是,司令部派精心策劃組織的一場很嚴肅的批鬥會,竟被自家的得力幹將給弄得橫生枝節,生生地被攪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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