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好的紅珊瑚，大凡女人都會動心的。」
眼前的紅珊瑚，讓我懷疑置身於石崇家。
一串雙層的，一串圓珠的，一串大顆粒的。雙層那串，一個不起眼的女子在試，一佩戴上，我不覺脫口而出：「王妃！」第一次被紅珊瑚帶出的氣場震撼了。
特別中意那串圓珠的，但坐在背離它的位置上，喝茶，內心刻意不去看它。
「你不喜歡紅珊瑚？」
「喜歡啊，怎麼了？」
「這麼好的紅珊瑚，大凡女人都會動心的。你試都不試。」
唉，貴呀！想當初，幾千就能拿到一串項鏈，現在動輒幾萬。一年又一年，在紅珊瑚面前，只有一個字——「熬」。煎熬！熬住！
紅珊瑚生長在深海磐石上。珊瑚的形狀有如傳說中的仙境玉樹，所以古時富貴人家常將珊瑚枝插在瓶中，藉以表現蓬萊仙境中的植物，以求長生不老之境界。《西京雜記》說，漢武帝的上林苑中，有一株巨型珊瑚，高一丈二尺，一木三柯，上有四百六十二條枝丫，是南越王所獻，號為「烽火樹」，到了夜裡，遠遠看過去就像有火在燃燒。
歷史上有名的「鬥富」故事，就是斗紅珊瑚。漢唐之間的西晉，有個巨富叫石崇，號稱「富可敵國」。皇帝的舅舅王愷去跟他比富。一輪輪下來，都是石崇贏。王愷當然不服氣，去皇宮搬來外國進貢的大顆紅珊瑚樹。不料石崇用鐵如意將其敲碎，從內室搬出幾棵大好幾倍的珊瑚樹，任其挑選一棵作為賠償。這下王愷終於泄氣。
整顆的紅珊瑚樹，我至今未見，只見到過珊瑚枝。當然，見得最多的是紅珊瑚珠子。
古代高端飾品，也講究個君臣佐使。單是一塊玉、一顆天珠，掛不出氣場來吧，必須輔以紅綠珠子。
紅珠子，以瑪瑙、紅珊瑚最為典型。內地以紅瑪瑙為主，西周貴族的「珠聯璧合」就是以紅瑪瑙、綠琉璃去串聯玉璧玉璜，使得「西瑪」一直到現在還是古珠愛好者的「夢之珠」。而在西藏、內蒙古等地，則以紅珊瑚為主。以紅珊瑚作基礎串聯珠子，來襯托天珠的霸氣。
據說，南紅瑪瑙之所以走紅，一開始就是因為其色澤近似紅珊瑚，在紅珊瑚缺乏的情況下，能充作紅珊瑚的替代品。
什麼是好的紅珊瑚珠子？我個人標準如下：
第一看真假。替很多朋友串過紅珊瑚項鏈、手串，都是出國旅遊時買回來重串的。往往一拿到手，心裡一沉，嘴裡還不能直愣愣說出來。付出紅珊瑚的代價，買回廉價的染色海竹，誰不心疼啊。
真正的珊瑚，在其橫截面上可看到同心圓狀的圈層和放射狀細紋，在其表面可看到一系列平行的縱紋，這是珊瑚生長過程中形成的。就像樹木一樣。如果沒有這些紋理，就是假珊瑚。如果紋理大、粗糙，說明珊瑚的質地較為疏鬆，好的珊瑚珠，結構緊密細膩。
第二看光氣。有的珊瑚雖然是真的，但珠子暗淡無光，顏色死死的，珠體乾乾的，就像一個久病的人。而好的珊瑚，質地溫潤，煥發著活力，是那種精力充沛、容光煥發之人。
第三看蟲眼。珊瑚珠上很難避免蟲眼，即坑坑窪窪的小洞眼。洞眼越多，價越廉。就像我們的傢具上，蟲眼越多，質量越次。
第四看白點。白點與紅珊瑚共生，一般都有。從追求完美的角度來講，當然是紅色色勻的好。蟲眼所有人都忌諱，白點不一定，有些人專挑有白點的做手串，反而別具一格。
後來有一次，見一紅珊瑚手串，被其光澤的柔和所吸引，看了長久，覺得比那些霸氣的辣椒紅更耐看。朋友說，當然，這是「孩兒面」啊。
「孩兒面」不是一個小孩護膚用品的品牌嗎？原來在珠寶領域，還是個紅珊瑚的種類。
紅珊瑚的「紅」有很多種。從淡淡粉紅到辣椒紅再到褐紅，不同色度的都有。一般來說，歐洲人偏好辣椒紅，越紅價格越貴，因為濃艷的紅能將白皮膚映襯得白裡透紅。但亞洲人膚色偏黃，艷紅只能讓膚色看上去更黃，真正成「黃臉婆」了。所以我國流傳下來的老珊瑚珠，大多是「孩兒面」。
何謂「孩兒面」？即珊瑚的顏色是柔和的淡紅，淡紅里還隱約帶點橘色，很像小孩子臉上紅彤彤、粉糯糯的樣子。「孩兒面」能將黃種人的膚色襯白，柔和、含蓄、低調，符合中國人的審美觀。
在我「拿還是不拿」的猶豫徘徊期，偶然讀到李商隱的詩句：「愁將鐵網罥珊瑚，海闊天翻迷處所。」古時從海里撈珊瑚，是幾年前就將鐵網放下去，珊瑚生長時，枝丫從鐵網中伸出來，等到珊瑚老了變成紅色，再拉起鐵網。華麗的紅珊瑚樹，被生鏽的鐵網生生拉起來。鐵網與珊瑚糾纏，也是生命中某些華貴的東西，跟邋遢、死亡的結合吧。而海闊天翻，就算我決心要撒下鐵網去打撈那華貴，該從哪裡下手呢？
既然這樣，那就拿下吧。讓「孩兒面」與現代生活方式結合一下——分期付款。
最後，推薦您讀本書：
（文章來自：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雅活書系《古珠之美》，作者：許麗虹、梁慧，本文由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授權本平台發布，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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