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政府選舉，副總統競選最有看頭，每個參選者都有強大力量支持

文｜黃金生

我是不支持你的。我不支持你，你還選得到？」

這話使我惱火了，便說：「這倒很難說！」

「你一定選不到。」蔣先生似乎也動氣了。

「你看吧！」我又不客氣地反駁他說，「我可能選得到！」

蔣先生滿面不悅，半天未說話。我便解釋給他聽，我一定選得到的理由。我說：「我李某人在此，『天時』『地利 』都對我不太有利。但是我有一項長處，便是我是個誠實人，我又很易與人相處，所以我得一『人和』。我數十年來走遍中國 ，各界人士對我都很好，所以縱使委員長不支持我，我還是有希望當選的。」

蔣先生原和我並坐在沙發上促膝而談。他聽完我這話，滿面怒容，一下便站起來走開，口中連說：「你一定選不到， 一定選不到！」

我也跟著站起來，說：「委員長，我一定選得到！」

我站在那兒只見他來回走個不停，氣得嘴裡直吐氣。我們的談話便在這不和諧的氣氛中結束。

——《李宗仁回憶錄》

／「國大代表」入場等待計票。右二為李宗仁的夫人郭德潔，正在滿面笑容地迎接陸續入場的支持者

1948年3月，國民政府組織的「行憲國大」召開，會議的一項重要議程就是選舉「總統」和「副總統」。這是中國歷史上的第一次總統和副總統選舉。上面回憶錄中的場景，就發生在1948年4月，蔣介石希望李宗仁退出副總統選舉而引發的爭吵。

這次選舉，重頭戲本應是總統，副總統只是一個儲備位置，有職無權。但實際最有看頭的卻是副總統選舉，因為總統選舉只是蔣介石一人唱「獨角戲」，選舉就是走過場而已。當然，蔣也覺得一個人太孤單，於是居正被拿來當作陪襯。在4月19日的總統選舉中，蔣以2430票順利當選，陪選的居正僅得269票。但副總統的競選，對陣各方的較量則是真刀真槍，局勢波詭雲譎，套路操作連連。

早在1947年冬，蔣介石到漢口視察，就示意要程潛參選，認為以程的資歷人望，足以與李宗仁抗衡，意在分散李宗仁的選票，使李難以獲選。決定參選後，程潛組成助選班子，籌集助選資金。國民黨元老於右任也在3月19日正式宣布參選，表示成敗得失在所不計：「余之參加競選，意在本四十餘年來輔助總理總裁之素志，求一部憲法之實現，造成民有民治民享之中華民國。」稍晚京滬等地又傳出何應欽及國民政府委員莫德惠等人亦擬參選。是時何應欽尚以軍事代表團團長身份在美，其侄昆明警備司令何紹周，分别致函在京西南籍之政界人士，請支持何氏競選。而傳聞有意角逐的國民黨副主席孫科則遲遲未表態。雖孫科的態度模糊，但不少粵籍人士早已四處奔走。此外，民社黨的徐傅霖在「行憲國大」開幕後，也宣布加入競選行列。

在競選午宴上正在發表演說的孫科。圖右為孫科的夫人陳淑英

孫科既是孫中山的公子，又長期在國民政府中擔任要職，無論從哪方面，都具備衝擊副總統一職的實力。李宗仁也認為孫科才是他競選副總統的真正勁敵，一次他碰見孫科，便問：「這次競選副總統，哲生兄為何不參加，大家熱鬧熱鬧?」孫科聽後，搖了搖頭說：「我絕無此意……」他向李宗仁解釋說，根據「憲法」，副總統只是一個「閑職」，立法院院長既比副總統有實權，又何必去競選副總統呢？及至3月14日，孫科還對記者說：「直至今天，沒有決定參加競選，也沒有決定放棄競選，因為在黨對這個問題還沒有決定辦法以前，我個人未便有什麼表示。」

可是，僅僅過了2天，即3月16 日，孫科突然公開表態宣布參加競選副總統，慷慨陳詞：「去年國民政府設副主席，蔣主席命本人擔任，迄今足以證明主席對本人之信任。蔣主席將榮任大總統，本人自當競選副總統，決不負主席重望，故本人決心競選，即在說明本人有自信。」

選舉在即，各方開始了緊張地拉票

4月19日，「國大」公告第一屆副總統候選人名單：國民政府副主席兼立法院院長孫科，監察院院長於右任，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長北平行轅主任李宗仁，武漢行轅主任程潛，社會名流、東北耆宿莫德惠，民社黨總裁徐傅霖，以上是以提名簽署多少為序。正如南京大學歷史系教授韓文寧在著作中分析的那樣，這幾位候選人各具優勢：

孫科：「國父」哲嗣，與黨的關係最深，在國民黨內有實力，此次參加競選，原系國民黨中常會通過提名，決定以全黨力量支持。在當時「國大代表」中，約有70%屬於國民黨員，孫氏既由中央黨部提出作為副總統候選人，且經過黨部訓令各位黨員代表遵照，其聲勢之浩大，選票之有把握，實非他人可與之匹敵。故就孫科而言，此番競選，可謂勝券在握。而且，大部分廣東代表、華僑等都支持他，更有蔣介石為其後盾。

李宗仁：軍中驍將，在北伐、抗戰諸戰役中，對國家均有較大貢獻。抗戰勝利後，政府鑒於華北收復，人心初定，特任命李氏為北平行轅主任，處理華北一切軍政要務。當中央準備大選後，北方人士多鼓勵李氏參加競選副總統，並有人以「為國得人、義不容辭」以示支持他。同時，他還得到了廣西及安徽等省代表的支持，以及美國的認可。

身穿筆挺西裝的何應欽（左一）在副總統選舉中

程潛：時任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長武漢行轅主任。以黨中元老資格參選，且得到兩湖人士的支持，而湖南人服務于軍界中甚多，故軍隊代表多擁護程。程的競選委員會發言人宣稱：「最後勝利必歸於最不雄辯然最誠實的人。」程的《養復園詩集》也在國大代表中廣為散發，稱「以文會友」，融洽感情。

于右任：國民黨元老，因籍隸陝西，故在西北地區聲望甚高，位處西北的陝、晉、寧、青、新疆等地人士，多認為於氏足可代表西北民族，一致表示擁護。於氏以監察院院長資格出馬競選。當時在南京，曾有人特地為於老安排汽車多輛，上懸巨幅於氏畫像，並出動中小學生隨車歌唱，歌詞有「于右任，于右任，他是一個老革命」之句，熱鬧非常。

莫德惠：以社會賢達姿態出現，並代表東北同胞，又有華北一部分人士之擁戴。雖無黨團之助力．但握有東北代表票數，亦可以周旋一番。唯莫氏始終以順其自然之態應對，因而不像其他各競選者如此熱衷。

從左至右依次為：李宗仁、程潛、于右任、莫德惠、徐傅霖

徐傅霖：為民社黨之巨頭，此次以在野黨身份參加競選，別有一派風光。就民、青兩黨而言，固有自知之明，絕難與國民黨爭短長；但就國民黨而言，是極力盼望徐氏出馬，以免給人以國民黨「一黨壟斷」之口實。故徐傅霖參加競選，甚受國民黨歡迎，雖無法獲選，但國民黨之「國大代表」不惜分一些票給他，以為競爭資本。

薛岳向蔣介石報告副總統的選舉動態，稱：「一般民意，認為孫院長具有充分政治能力經驗與民主作風，於院長老成持重，能孚眾望，武漢行轅程主任，為公忠體國，具有政治頭腦之軍人，北平行轅李主任，為一英武忠誠之軍人」，並對各參選人之動態進行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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