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雷——不只是一個好父親
提到傅雷這個人,家喻戶曉的是一本《傅雷家書》。翻閱這本冊子,我們可以知道他是一個好父親。但是拋開「父親」這一身份的傅雷,更多的頭銜其實是翻譯家,作家,文藝評論家。
他曾經寫過一篇《論張愛玲的小說》,引起過不小的社會反響。由於我沒有閱讀過張愛玲的小說,對傅雷先生所做的賞析不太能理解。但在閱讀他撰寫的評價,可以看出,他認為張的小說好,好在哪裡,不是用豐富的辭藻去渲染,而是從字里句間去分析關鍵點。好在哪裡,好在心理分析,作者採用了什麼手法,比之其他描寫心理的手法妙在哪裡,為什麼不用一般的手法,因為這樣更符合人物XX的性格/劇情XX的需求等等。而我們做鑒賞時,往往會有空洞地套模板,生硬地用公式。學了點句式,就可以套在任何作家頭上,彷彿有了萬金油,文學鑒賞就有了規範可走,就有了唯一答案可尋。
例如他形容某些技法的濫用,會導致文章有華而不實之感,他用到「任何細胞過度地膨脹,都會變成癌」,這類精鍊又一針見血的句子,尤為顯得傅先生功力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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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文字有時候有穿透時代的力量,我總認為他是一個從未來穿越回去的人。
作為一個劇評家,他眼裡揉不得那種以次充好,讓沒有營養的鬧劇充斥市場的惡劣行為。
這與現在魚龍混雜的電影市場莫不契合?什麼人都能當演員,什麼人都能當導演了嗎?
「似乎觀眾都是天生的孱種,不配和文藝接近的。這真是對觀眾的侮辱,同時,也是對文學機能的蔑視。」
他知道商業和藝術兩難全,所以他「不勸那些作家字斟句酌地去寫作。那樣做,別的不說,肚子先就不答應。這並不能做玩弄噱頭的借口,生活的擔子無論怎麼壓上來,我們的基本態度是不能改變的。」
如果傅先生僅僅限於對浮躁戲劇圈的批判,無異於微信公眾號里通過天天批判流量而又因此獲得流量的人了。他接著又說到
「這樣一窩蜂地去反對噱頭是不好的,我們不應該止於反對噱頭,我們得更近一步,加深對戲劇的文學認識,加深對人物性格的把握。」
「其實生意眼也不是什麼可恥的事,只要是對得起良心的生意就成。」
批評要到實處,到能反映問題,再到能提出解決問題的方法,這才是有責任,有擔當的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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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先生還時刻關注時事,撰寫過一些時評,就針砭時弊這一點來看,他和魯迅先生有些許相似。在國內動亂不堪,人民迷惘無助時,西洋文化帶給了中國新的曙光。可是,完全西化的路是註定失敗的,妄圖寄託於舶來品,而不考慮結合實際的做法只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們把新奇的偶像來抹煞事實,並掩飾自己的愚昧。他們喊口號,我們也喊口號。那些在實驗室里,在圖書館裡,畫室里,過一輩子學術生活的人,我們全沒有看見。」
「這種我是我,主義是主義,方法是方法,始終合不到一處,學習一輩子也沒用。」
在對美國和蘇聯的態度上,那個年代的國人顯得有些熱情上頭。蘇聯是我們的老大哥,所以認為
「服膺某種主義的,以為天下的是都在這一面,天下的非都在那一面。」
「的確,到現在還有人覺得中國只能有兩種人:不是親蘇,便是親美;反蘇的必親美,必近乎反動。」
「他們都不能想像另一種人,抱住自己的良心,不問對方是誰,只問客觀的事實,既不親蘇也不親美,既不反蘇也不反美,但誰損害了國家的利益就反對誰。」
這是一名真正愛國人士的理智,無論對誰進行評價,都得一分為二,切不能非黑即白。尤其是複雜的國際關係,更得辯證思考,理性分析。
現在能比較理性思考國家關係的人更多了,然這並不見得是傅雷先生的思索「不過爾爾,沒什麼大不了的。」這只是因為我們現在足夠獨立,有自己決定自己未來的選擇權。
可是在一窮二白,一無所有的時代,縱使一直堅持獨立自主,還是得依賴他國幫助,仰仗他人鼻息。在享受老大哥不平等的恩惠時,能看穿本質,留個清醒的人並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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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先生從亂世中走來,經歷了中國幾千年未有之變局。濃霧常常遮人眼,看不清前路。對於歷史與現實的關係, 給出這樣的看法:
「現實使人苦悶,焦躁,憤激,絕望;歷史教人忍耐,明哲,期待,燃起我們對明天的信心和希望。眼前的現實不過浪花水珠,個人的生命還不如蜉蝣,不如微土,你要不被現實的波濤吞沒,不被歷史的洪流沖刷,只有竭盡你些微的力量,順著後浪推前浪,跟著他前進。」
個人在歷史面前,顯得太弱,太無能了。但這並不是頹喪,墮落的理由。現實是我們生活著的歷史,只有認清歷史,才能讀懂未來,才能做好現在。過去好的壞的付諸筆墨紙卷間,他們是使人樂觀的源泉。
至於日常瑣碎的煩惱,悲歡離合的刺激,一比之下更顯得微不足道了。因為我們的歷史特別長,黑暗時期特別多,應該早把我們訓練得像野蠻人一樣,能在黑夜裡見到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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