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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國他鄉的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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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前,我開車去首都機場迎接一位從法國載譽歸來,準備經停兩日返回湘西老家的畫友。

本以為一年多未見,他會更多的聊起法蘭西國度的種種奇聞異事,不想他和我聊起更多的是關於梵高——這個熟悉到基本已經快被遺忘的名字。

在長椿街的賓館裡,老友興奮的打開手提電腦,手忙腳亂的翻找硬碟里一個個文件夾,給我看他在法國拍攝的很多關於梵高的照片和視頻,他的亢奮讓我有些吃驚,因為他急促的解說已經有些語無倫次,略顯疲倦的臉色慢慢變的赤紅,汗也滲了出來。我看著這個已經激動地忘記了時差影響的老友,靜靜的聽著他一遍遍講述梵高,不忍打斷他。

梵高自畫像

一張張翻看,朋友的足跡覓尋了梵高曾經的生活經歷,瀏覽這些海量的圖片,我唏噓不已,不明白何以朋友對他痴迷至此,那個異國他鄉的梵高——一個安葬在法蘭西土地上的荷蘭人,再次被這位多年的好友拉回到了自己的視野中。

我試著去理解眼前的這位年近六十的老友,梵高,這個人,或者這個名字,對於他,一定有著異乎尋常的意義吧!

有一段視頻引起了我的注意,應該是陪同他一起的朋友隨手用手機錄下的,那是朋友去拜謁位於法國瓦茲河畔的奧維爾小鎮的梵高墓地,陪伴一側的,就是他的弟弟提奧·梵高的墓碑,兄弟兩個的墓碑並列在一起,墓碑上只簡單刻有他們的名字和生卒年月。1890年7月29日,梵高走過了在人世間的三十七年路程後,就安息在這裡。視頻里朋友面對著梵高的墓地,竟抑制不住自己,像個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起來,他擦拭著眼淚說梵高太不容易了,一生在貧困與孤獨中度過,死後才享大名,沒有想到他的墓地竟如此簡陋和荒蕪,他說他突然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很多為了藝術之夢曾窘迫孤獨絕望的無名藝術家!

梵高和弟弟提奧的墓

在整個墓園裡,梵高和弟弟的這兩塊墓碑是如此低矮普通,普通到你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鼎鼎大名的梵高就埋葬在這裡。而周邊相鄰的墓地因為有著家族後人不斷的修葺和維護,整潔而美麗,長年擺放的鮮花鋪設周圍和梵高兄弟的這兩塊孤零零的墓碑形成了刺目的對比。墓園的背後,就是那片梵高自殺的麥田,那幅著名的隱喻梵高死亡宿命的《麥田群鴉》就是在這片麥地里完成的。

麥田群鴉 1890年

墓地少有人訪,旅行社不太會安排遊客去參謁梵高孤零零的身後之所,能來探望的,多半是藝術「同行」。

視頻的最後,是朋友準備離開時恭恭敬敬的點燃了三根香煙,按照家鄉的風俗供奉在了梵高的墓前,他說他只能以這種特有的方式來表達自己對梵高的敬意。

一起看這段視頻時,朋友的眼圈還是紅的,看得出來,他還是沒有從那時的感傷情緒中走出來,我猜想,他在梵高身上一定是讀到了什麼。

梵高畫過的教堂,已有800多年歷史

朋友在奧維爾小鎮流連了很久,因為37歲的梵高在此度過了他生命中最後的七十天,在這最後的時間裡,梵高以驚人的激情完成了80多張作品!鎮上隨處可以見到他畫過的場景。

1890年5月20日,梵高拿著弟弟提奧的介紹信,來到奧維爾小鎮,接受加歇醫生的精神治療。加歇醫生是畫家畢沙羅和塞尚的朋友,他也是一位熱衷繪畫的業餘藝術家。醫生給梵高找了個每天6法郎的避暑旅館,但是梵高卻住進了鎮政府對面的拉烏客棧,因為這裡只要3.5法郎一天。他租住在這間客棧頂層的一間只有七平米的小屋裡,直到生命的結束。

梵高在奧維爾居住過的旅館

據說梵高生前只賣出去一張作品,400法郎,他曾經寫信給弟弟說道:「我相信有那麼一天,我將有條件在一家咖啡廳舉辦一次我的個人畫展。」今天看來,梵高本人的這個小小願望在當時是那樣的卑微和無助,聯想到如今各大博物館競相舉辦的無數大型梵高回顧展和拍賣會上遺作拍出的咂舌天價,真是絕妙的諷刺,不知道如果梵高還活著,他會怎麼想,他會更愛這個世界嗎,還是更加絕望。

我在網上搜了一組數據,獻給因貧困和孤獨死去的梵高。

價格不能絕對說明什麼,但價值一定是絕對永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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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鳶尾花》以5390萬美元賣出,同年《向日葵》以3950萬美元賣出;

1990年,《加歇醫生肖像》以8250萬美元的價格賣給了日本收藏家;

1998年末,《沒鬍子的自畫像》,7150萬美元賣出;

2014年,《雛菊與罌粟花》以含傭金約6180萬美金拍出,當時約合人民幣3.77億元。

有好事者算出,3.77億元換成一百元面額的人民幣將重達4.33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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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年,15歲的我從豫北的一個小城市考入了中央美術學院附中,在這之前,我對梵高所有的印象就是一張《向日葵》,看上去熾烈如火,造型有些怪異扭曲。那時還不知道他一生畫過無數張向日葵,我能見到的圖片,只是其中傳播最廣的一張或某張。

向日葵

求學之初,並沒有覺得梵高有何「高明」之處,附中的圖書館有大量的西方原版畫冊供我們學習參考,我也第一次見到梵高如此海量的作品圖集。他不厭其煩的畫著他身邊最熟悉的生活和最熟悉的人,經年累月。表達上感覺線條過於粗鄙,造型也不精準,畫面總是籠罩著晦暗深重的氛圍,看上去「臟乎乎」的。有一次我看到他臨摹荷爾拜因的一張宮女肖像素描甚至心生不屑——輪廓走樣不說,生生把一個優雅的宮女畫成了農婦。隨之而至的是滋生出莫名的「學院」優越感——沒有受過「科班」訓練的業餘畫家梵高不過如此。

加歇醫生肖像

改變是無聲無息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我開始厭倦自己所引以為豪的所謂「基本功」。我意識到,藝術和生命相聯,在觸動人內心深處的情感面前,再高妙的技巧也會蒼白。

我開始愛上了梵高。

愛他的真誠,愛他對生命的熱愛和讚美。

——雖然他用如此極端的方式告別了冷落和拋棄他的現實世界。

梵高故居 拉烏客棧著名的5號房間

聯想到自己在藝術上的追求,越來越喜歡「直指人心」的表達,不喜歡「規範」指引下的裝腔弄勢。看到梵高的作品,我越發相信感動是一種超越局限的力量,你能被感動,也一定會感動別人。

應該感謝我這個旅法的朋友,因為他的這段法蘭西遊學經歷和個人對梵高如此熾烈的情感,梵高,這個快被大眾化消費泛濫的名字才會在我的腦海里被又一次如此強烈的喚起。

鳶尾花 1889年

我的朋友並不是一個「專業畫家」,他原來供職於湘西的一個文物系統,雖然是在文物部門工作,興趣卻專註於藝術。98年他來北京中央美院國畫系的進修班學習,我們相識於一次寫生課上,一個月相處下來,他雖然長我許多,關於藝術和生活,我們卻很能聊到一起。我很欣賞他質樸率真的性格和對藝術近乎瘋狂的痴迷,他的作品另類而新奇,想法也每每天馬行空,我對於他這種藝術上的特立獨行一方面欣賞一方面不無隱憂,總覺得會失去受眾的理解和支持,畢竟知音難覓。

太陽下的麥田和人 1889年

近二十年的交往,我們其實很少能有機會相聚到一起,更多的是通過電話聯繫,有時,一聊幾個小時。他講到自己在地方做藝術的艱辛和壓力,沒有藝術上的學歷,半路出家,不為人理解還經常遭受藝術圈同行的嘲諷和排擠,而他也看不上那些人的庸俗審美和市儈作風,經常是倍感孤獨,實在煩躁了就給我打個電話聊聊天,找一個能懂他的人訴訴苦,然後繼續投入他的創作。每次我總是調侃他「不務正業」選錯了行,明明是藝術家的大腦,卻偏偏選擇以考古為職業。

星月夜 1889年

終於有一天,朋友興奮的打來電話,說實在受不了這樣的煎熬,已經想辦法提前「退休」了,現在可以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只是驀然發現自己已經是年近花甲。

差不多一年半前,又接到他的電話,說有個機會去法國訪學兩年,自己從沒去過歐洲,不了解那邊的藝術生態,想問問我的意見。我開玩笑說你一定去吧——你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作品也許會在法國碰到知音!

本是一句玩笑話,不想朋友真的決然踏上了去法蘭西的旅程!

吃土豆的人 1885年

隨後的一年中,彷彿被我言中一樣,我的朋友在異國他鄉迎來了他作為藝術家的春天。法國的莫雷市政府出於對他作品的熱愛專門為他成立了個人美術館,市長賽帕提耶為他頒發了「榮譽市民」證書, 法國美術家協會的主席米歇爾·金因為特別欣賞他的作品而親自撰寫了關於他作品的畫評,很多法國藏家也開始收藏他這個「異鄉人」的作品,用他自己的話說——一切好像在夢中,藝術彷彿是有魔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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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自畫像

朋友說,這一切都是梵高精神的感召,梵高給了他內心的力量。

祝賀我的好朋友,也向那些所有追逐夢想的人致敬。

網上有流傳很廣的一句「梵高」名句:「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團火,而路過的人只看到了煙。」關於這句話的出處,一直有爭議,不管是否真是梵高所言,這句話確實溫暖了我。

劉筱靜

2018.7.11於京北水坡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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