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產房：無法常規麻醉，孕婦自己簽字，進行的一次「生剖」手術
在我們醫院的婦產科，夜班從晚上5點鐘開始，到第二天早上8點結束。
每一天的深夜，在產房，都發生著不同的故事……
這天晚上，我剛到班上，就接到了門診的電話。
「是產房嗎，我們這裡來了一個查胎心的患者，門診已經下班了，讓她在你們產房查一下吧。」
以前，我們也經常接到這樣的電話，在門診下班後，也有一些孕婦，覺得胎心不太正常，到醫院要求查一下，基本上都到產房來了，畢竟我們是24小時提供服務的。
過了5分鐘，孕婦小黃來了，她在我們醫院建的檔，孕周已經37周多了，快生了，在助產士門診，我也接診過她，算是半熟臉。
「有什麼不好嗎？」我問。
小黃捂住肚子，一臉輕鬆說：「倒也沒什麼，我就住在醫院旁邊，今天晚上吃完飯，感覺有點撐，就出來遛彎，到了醫院，想順便查查胎心，下午，我覺得胎兒不太動了。」
「是嗎？」我一邊準備給小黃測胎心，一邊說：「到了孕晚期，胎兒大了，活動空間也小了，動的幅度也就少了，沒關係的。」
但讓我沒想到的是，小黃的胎心監護顯示是正弦波。
這種波紋出現，是一種很危險的癥狀，提示胎兒宮內窘迫，嚴重缺氧。
我趕緊通知當夜值班的姜醫生，姜醫生看到胎心結果，臉色也嚴峻起來，說：「做一個加急B超。」
緊急做的B超顯示，小黃除了羊水裡有顆粒物外，臍動脈血流等都很正常。
小黃拿著B超單子，對姜醫生說：「姜醫生，是不是就沒事了？」
姜醫生並沒有解除懷疑，對我說：「小紅，再做一次胎心監護。」
這一次，胎心監護顯示的仍然是正弦波。這表明，胎兒隨時出現胎死宮內，必須立即剖宮產，搶救出胎兒，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姜醫生對小黃說：「你必須立刻住院，緊急實行剖宮產手術。」
「什麼，您是開玩笑吧？」小黃感到不可思議：「我就是遛彎，過來看看，怎麼就要住院了？我什麼也沒拿，錢也沒有帶。」
「這些都不重要，你必須住院。」姜醫生又交代我：「小紅姐，趕快通知麻醉科，有緊急剖宮產，還有手術室，要他們臨時加台。」
小橘子在一旁小聲的提醒說：「姜醫生，孕婦住院手續都沒辦，什麼證明都沒帶，家屬也不在身邊。」
姜醫生擺擺手，「我不擔心這個，我是怕胎兒出事。趕快通知家屬，電話確認同意。」
電話里，小黃的丈夫帶著濃濃的懷疑：「剛才還好好的呢。下午我聽胎心，很正常，怎麼到了你們那裡，就要住院了？你們是不是想多掙錢呀，這大晚上的，也夠累的，行，等我過去再說吧。」
小黃低聲說：「我老公晚上陪著客戶吃飯，一時半會兒，過不來。」
姜醫生再打電話，那邊已經不接了。
時間緊迫，我對小黃說：「你也看到了，我們這些人都在忙碌著。說實話，真不是為了掙你這一台剖宮產手術錢，主要是擔心胎兒的安全。」
「我明白，我都看到了，」大概是看到我們緊張的神情，小黃也感覺非同尋常，她說：「我自己簽字，做手術，行不行？」
「行！」
取得了小黃本人的同意，緊急剖宮產手術立刻開始了準備，我找了一輛平車，推著小黃，一路綠色通道，快速的飛奔，到了手術室，由於手術室里值班護士還不知道我們到了，門還沒有開。我用力拍打著大門，在我後邊，麻醉師，兒科醫生和姜醫生也都到了。
大門很快被打開了，小黃被移上了手術台，頭一道工序是麻醉，麻醉科的老醫生「馬麻」問小黃：「你吃飯了嗎？」
「吃了，吃的還挺多呢。」
聽小黃這麼一說，「馬麻」的眉頭皺了起來，他面臨一個難題，小黃吃過飯，不能全麻，怎麼辦？
「姜醫生，硬膜外麻醉怎麼樣？」他問。
姜醫生搖搖頭：「不行，硬膜外麻醉起效時間慢，需要15分鐘，根本來不及。」
「哪，只有局部麻醉了。」「馬麻」說。
這種局部麻醉，是在手術部位局部給予麻醉藥，產婦還是清醒的，痛感依然強烈，不要萬不得已，是不會做局麻的。
聽說要局麻，小黃擔心的問：「小紅姐，這種麻醉，手術中疼不疼？」
「可能會疼一點，我們醫生會很快的手術，別擔心。」我強裝著一臉輕鬆，對小黃說。
我沒有說實話，這種局部麻醉效果有限，真的和生剖沒有太大區別。
「馬麻」開始麻醉了。
姜醫生鼓勁兒說：「老馬，到了關鍵時候了，加把勁啊。」
「老薑，你放心，薑是老的辣，老馬也能識途呢。」「馬麻」回答說。
這時候，虧的「馬麻」還能如此輕鬆的說笑。在台上的人都清楚，「馬麻」在麻醉中，是冒著極大的風險的。因為小黃進食的時間距離手術的時間太短，麻醉後極有可能導致胃內容物在手術過程中倒流，導致小黃窒息死亡。就算是手術中沒事，在結束手術到小黃清醒的過程中，也可能會出現意外。
手術開始了，姜醫生拿過了手術刀，手術過程儘管很短，但是，劇烈的疼痛，還是讓小黃忍受不了，大喊大叫起來，小文和小橘子立刻按住小黃的雙腿，我對小黃說：「堅持，馬上就好了，用手拽著床單，別動。」
從晚上9點10分，姜醫生在台上，開始切開皮膚，到9點11分，就取出了胎兒。
我接過新生兒，簡單的擦拭了一下，交到了兒科醫生手中，隨著幾聲哇哇的啼哭聲，手術室里的所有人，都鬆了口氣。阿氏評分9分，很不錯。胎心監測出現正弦波的原因也找到了——小寶寶的臍帶扭成了麻花狀，而且子宮裡還有很多胎便，羊水已經達到三級渾濁。
小黃也夠堅強，硬是在劇烈的疼痛下，挨過了手術，挺了過來。危機解除了，剩下的工作就好辦了。小黃的丈夫也趕到了醫院，看著眼前的場景，聽著姜醫生對他說著手術的經過，他驚訝的目瞪口呆。
等到我第三天上班時，小黃已經恢復了健康，抱著小寶寶，開始母乳餵養了。聽小橘子說，在病房裡，小黃和她丈夫吵了一架，要離婚。小黃哭著說：「有你這樣的丈夫嗎，讓老婆自己簽字，生剖著做手術，遇到你這麼一個渣男，算我倒霉。」
「後來呢？」我問。
「後來，小黃的的丈夫央求半天，公公婆婆也說了不少好話，才算過了關。」
深夜的產房，什麼事都可能發生，門鈴每一次響起，都是生命在叩門。靜靜的，聽助產士小紅姐為你講述那些生死相依、悲歡離合的產房故事。下一夜又會發生什麼呢？關注小紅姐的《深夜產房系列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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