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闖過毒販窩點 曾與槍戰擦肩而過 她為什麼要堅持城市探險？
世界那麼大丨只有野心裝得下
序
1945年7月16日，也就是73年前的今天，美國的第一顆原子彈「大男孩」在新墨西哥州的沙漠中試爆成功。
原子彈轟炸前後的對比 來源：wiki
投向日本的原子彈既震懾了日本，但也帶來了人間煉獄，核武器造成的可怕傷害也令全世界震驚，即使對方是敵對國，核爆受害者的面目全非的痛苦樣貌也令人慘不忍睹。
基於核威力的巨大和各國的核競爭，核恐慌也成為了20世紀50年代席捲全球的國際風波，即使時至今日，核恐慌也並未真正散去，原因只有一個：核武器強大到足以輕易將全世界拖入深淵。
基於核危機，有很多著名的作品對於核後的末世有所描寫，其中最知名的是遊戲輻射系列（Fallout）和著名的漫畫《守望者》，輻射系列講述了在核後世界存活的人類在荒土和廢墟中探索戰鬥的故事，守望者則講述了在架空的歷史背景中身處核威脅之下的紐約城。
《輻射》系列中經典的紅火箭加油站廢墟
《守望者》電影截圖
在現實世界中，也有這樣一群人，他們在真實的世界中進行神秘廢墟的探索和記錄，通過痕迹、影像和歷史資料，他們可以還原一個場所和時代，通過他們的鏡頭和講述，我們可以看到另一個與日常生活平行的「廢土世界」。
>>警告
本文內容旨在分享體驗，城市探險本身一種大多數人都沒有條件實現的專業探險，請不要在沒有戶外專業人士的陪同下隨意模仿。即使是在外表看起來安全的建築或廢棄空間，為了大家的人身安全，我們也並不鼓勵莽撞的嘗試。
本期配樂
Fallout 4 Main Theme
Fallout 4 (Original Game Soundtrack)
Inon Z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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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特約體驗官：然潘
「……給我錢。」
然潘正跪在一個廢棄的銀行門口換鏡頭，一片陰影突然籠罩在她的頭上，伴隨著半句含糊不清的話。然潘抬起頭，看到一個瘦骨嶙峋的白人小哥正站在她的面前，凶神惡煞地瞪著她手裡的相機。
「I"m sorry?（我沒聽清，你剛才說什麼？）"
「I need money. Give me money. (我說，我要錢，給老子錢）」
被流浪漢攔下來要錢、被警察攔下來查身份證、撞到毒品交易點、與槍擊案擦肩而過，對於然潘這位熱愛城市探索的女孩子來說，似乎早已成了家常便飯。但這並不是因為然潘在從事什麼非法活動，而是她被末日情結驅使著的、無數次探索廢墟的過程中，偶遇的一些小插曲。
「
在我想像中的未來里，你在洛克菲勒廢墟構成的峽谷中獵麋；你沿著SEARS大廈外面的爬藤向上攀岩；你向下望，在地面舂米的人非常非常渺小；還有人在廢棄的高速路上曬著鹿肉條。
——《搏擊俱樂部》
」
這是搏擊俱樂部裡面的一段話。也是無數城市探險者為之著迷的、狀似廢墟的、末日降臨以後的未來（Future After Apocalypse）。
銹跡斑斑的機械殘骸
來源：《地平線：黎明時分》遊戲截圖
扭曲如巨龍的高速橋樑廢墟
來源：《輻射4》遊戲截圖
發現廢墟背後的含義
一年半前開始探險廢墟的時候，然潘剛剛學到「城市探險」這個名詞。所謂城市探險（Urban Exploration），也就是沒有旅遊手冊，沒有導遊講解，不去名勝古迹，只關心城市裡那些廢棄的、危險的、禁止入內的、無人問津的建築和角落。
廢棄歌劇院
比如地上廢棄的工廠、醫院、教堂、監獄、戰後留下的堡壘，地下的地鐵、防空洞和排水管道等等。其中包括國內大家熟悉的爬樓黨（Roof Topping），也包括像然潘一樣的廢墟愛好者。
廢棄的教堂
廢棄的大型劇院
探險兩年多，底特律、費城、紐約、克利夫蘭、芝加哥、洛杉磯、佛羅里達、匹茲堡、華盛頓等等，美國大城市也基本跑遍了，有些城市一去再去，可能要跑四五趟。
巧克力工廠廢墟
而大類型的廢墟如劇院、教堂、學校、工廠、醫院、民宅、倉庫、監獄、銀行、精神病院、軍事基地、戰艦戰機、核電站等等，也基本都看過了。
廢棄的手術室依舊血跡斑斑
巨大的廢棄倉庫還保留著原有的建築結構
令然潘印象深刻的廢墟數不勝數：有隱藏在森林裡首尾相連成群結隊的數十輛火車電車，有隱藏在大都市如紐約費城底特律洛杉磯市中心和仍在使用的建築物混為一談的廢棄教堂，有由於人為錯誤多年未曾使用的度假村，還有早已廢棄多年如今已變成心照不宣的毒品交易點的工廠……
火車墓場
加州濱海廢棄的別墅
一切終將歸於自然
每個人進行城市探險的原因都不同，有的人是為了攝影，有的人是為了刺激。而然潘，或許是因為自己的末日情結，或許是廢墟情結，但在這些眾多廢棄的建築物內，然潘感受到了時間流逝的美——
開始解體的鋼琴
那些人類曾經花費大力氣建造的工廠、劇院、學校、軍事基地，時過境遷之後，被不明原因地停用、廢棄，又被無所事事的青少年打碎玻璃、抹上塗鴉。
被植被「吞噬」的汽車殘骸
逐漸爬滿青苔，接著有草籽落在地板的縫隙中，發芽、生長，慢慢被灌木樹林掩埋起來，風吹日晒雨淋，木頭腐朽牆面剝落，鐵皮一層層鏽蝕、爛掉……
廢棄的劇場被塗鴉噴繪了全新的造型
雪也是自然界吞噬鋼鐵巨獸的另一種形態
然潘在探索過程中彷彿穿越到了一個人類已經消失後的未來，看到當人類作為不可一世的統治者消失後，地球慢慢還原成本來面貌的過程。
廢棄的甲殼蟲轎車墳場
而在這個未來里，人類曾經生活過的痕迹一點點消失，植物和動物佔山為王。到了最末，能腐壞的都已腐壞，剩餘的再不會有變化。
一切終將回歸自然。
正在拍攝戰機廢棄群的然潘
獨享「世外桃源」的代價
往往去到一個新的城市，還來不及觀光，然潘和同伴就一頭扎進了暗無天日的某個地下隧道，不搞得渾身髒兮兮肌肉酸痛是絕對不會鑽出來的。
為了去看廢墟，開七八個小時的車是常有的事；徒步幾個小時也是常有的事；翻柵欄、鑽地洞、上天入地更是家常便飯。
充滿塗鴉與積水的廢棄工廠空間
廢棄的郊外水上樂園
有一次去一個廢棄的教堂，然潘和她的「犯罪同夥」從地面上的一個泥巴洞里鑽進去，踩著一個破破爛爛的梯子往下爬，而這個梯子卻是搭在一輛購物車上。一用力，那個購物車就帶著梯子一起滑落了。這種危險時刻都可能出現在下一次探險中，因為在進入空間之前，內部的環境是很難感知的。
教堂的一隅
醫院的小教堂
但如果你早就受夠了混在人群中生活，在地鐵、電影院、百貨商場中隨著人流前行，想要逃離聒噪和喧鬧，安靜地探索其他人看不到的世界。
廢棄的兒童精神病院裝置
只要在市中心那些破破爛爛的建築物背後，找到一個泥巴洞口，往下爬10米，在一個空氣質量糟糕，泥水蓋到腳踝的地下室里憋上四十分鐘後，那個躲藏在整座城市背後的另一個城市的入口就開始向你敞開了。
然潘一個人坐在空曠的大廳中
攝於底特律的某處廢墟
偶遇廢棄的林肯雕像
2017 年深秋，然潘和同伴在前往一處廢棄機場時途徑美國弗吉尼亞州，在靠近大西洋的一片荒原上，43座從華盛頓到小布希在內的美國總統半身像如幽靈一般聳立在高速路旁，默默地注視著每一輛過往車輛。
美國前總統林肯的雕像就矗立在荒野之中
其中大部分雕像由於日晒雨淋早已斑駁不堪，石像如皮膚一般層層剝落，留下每一任總統或是殘缺的頭髮，或是淚痕一般的溝壑。如果不是親眼見到，很難相信在美國這樣一個甚至利用爆米花電影宣傳愛國主義教育的國家，會有這樣的景象存在。
本應矗立在總統公園的雕像們，因為公園創始人選址、決策等一系列的問題造成了資金鏈斷裂，拍賣掉這些雕像後，買主不忍心破壞雕像，但由於運輸工人的粗心大意，很多雕像都被損毀，就這樣永遠的沉睡於此。
最具有諷刺意味的就是被槍手命中頭部去世的前總統林肯頭上，有一個洞和一根鋼筋，彷彿暗諷林肯的刺殺事件（見視頻）。
不會終結的「末世之旅」
自2016年涉足城市探險到現在，然潘遇到的危險數不勝數。
有一些傷害來自這些廢棄的建築物：
比如扭傷、被釘子劃破手，比如從某個廢棄劇院一樓摔進地下室。而這些建築物大部分年久失修，除了腐壞的地板，暴露在外的石棉保溫層，也有隨時可能落在頭上的天花板碎片。
監獄一撇
廢棄電影院的一角
然潘有過迷路的時候——在某個太過龐大的廢墟里；有過爬上一個斷壁殘垣卻找不到下去的路的時候；有過因天氣忽變而被困在廢棄的度假村裡過夜的時候；而最嚴重的一次受傷，是一腳踏穿了某個廢棄的火車地板，地板割破了牛仔褲，在她的腿上留下了數道血痕，幾周後造成了大面積的淤青。
然潘 自拍於鬼城
而另一些卻來自人為因素：
很多廢棄的建築所在的街區都不是那麼安全的街區，底特律、克利夫蘭、芝加哥等地的黑人聚居區，荒郊野外的工廠、教堂、度假村都可能是流浪漢的住處，甚至還可能誤闖大麻或者毒品的交易點。
毒販遺留在地上的廢棄針管
監獄的廢墟本身就透著一種詭異的危險
而然潘的同伴在德州一個廢棄的民營小機場遭人襲擊，左膝蓋受損，拄拐了兩個多月，到現在還不能完全活動自如。——比起這些，搶錢真的是小意思了。
「每一次探險都讓我變更強」
然潘在接受採訪的時候，常常被問到同一個問題：
遇到這麼多危險，值得嗎？
對然潘來說，伴隨城市探險而來的，是各種無法預測的突發情況，但就像熱愛旅行的人不可避免地會遇到丟護照被騙錢等等意料之外的事一樣，都是一旦選擇就需要承擔的必要風險。
天文台廢墟
拳擊運動場的廢墟
然潘認為，無論在城市探索還是旅行中，不可控的因素從來不可能消失，而這些突如其來的狀況，卻讓人學得更能坦然面對突發情況，也更能接受即興而起的旅程——彷彿是學會了和自己相處。
然潘 自拍於火車墓地
攝於某廢棄的劇院廢墟
有一次然潘帶著一個朋友去羅切斯特（ROCHESTER, NY）一座廢棄的商場，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下室一片積水中他們兩個的手電筒都受了潮，失去了光源。
後來當然是平安出來了，朋友說然潘「你當時可真鎮定」——其實然潘的內心當時也怕得要死，只不過是強裝鎮定罷了。
然潘自拍於廢棄室內泳池
而每當脫險的一剎那，這個北京女孩兒都非常強烈地意識到：生命縱然脆弱，但依舊要努力地活著這一點。她的內心和身體也在每一次城市探險後變得更堅強，絕不放棄遇見美好未來的可能。
然潘自拍於水上樂園
STAY FOOLISH,STAY ALIVE.
——然潘
後記：城市探險守則
Take nothing but photos. Leave nothing but footprints.
除了照片什麼都不留下，除了腳印什麼都不帶走。
——這可能是城市探險中的第一守則：塗鴉、在建築物上留名字、煙霧彈，都算是破壞（VANDALISM）的一部分；而從廢棄的建築物中拿紀念品，則算是盜竊的一部分。
塗鴉在廢墟探索中是明令禁止的行為
在國外，北美及歐洲的法律相當健全。看到「No Trespassing」的牌子再進入，輕則罰款（每個州每個國家不同），重則起訴。如發現塗鴉等工具，可以破壞公眾設施等罪名起訴；如發現所謂的「紀念品」，可以盜竊罪名起訴。甚至飲酒，都可以在公眾場合飲酒罪名起訴。
比較常見的「NO TRESPASSING」的牌子
所以，諷刺的是，雖然這些建築物早已被眾人遺忘，但它們並非無人看管的，也並非徹底的廢棄。它們的所有權，或者仍在公司或私人手中，或者屬於州省政府或國家。
本篇文章的廢墟照片全部來自然潘提供
鳴謝
然潘
城市探險者，自由撰稿人，攝影師。
關注約稿請聯繫：微博/豆瓣/知乎@然潘
野心
你最想逃離的是什麼呢？
今日編輯：搖滾死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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