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西遊記》的章節名稱竟有這麼多問題

60多年前的中小學，很有些男孩子迷戀章回體小說，《三國》、《水滸》、《西遊記》不必說了，今天幾乎絕跡的《粉妝樓》、《三門街》、《神刀豪俠》、《十二寡婦征西》、《宋太祖征南唐》也能看得到的。書的來源，並非如現在可以隨意購買，或圖書館借閱，而是舊書攤租借，加以同學間相互傳閱，不消說書大多破舊，不乏缺頭少尾。

章回體小說自然以回目為門臉，在章回體小說發展過程中，回目演變為一種特殊文體——雙句、對仗、七或八字（單句回目罕見，如《封神演義》），足以比肩於律詩、對聯。

「美髯公千里走單騎漢壽侯五關斬六將」，

「林教頭刺配滄州道魯智深大鬧野豬林」，

這樣的佳句，成為少兒時光的印記。對仗的手法似乎很吸引人，男孩們津津樂道的三國武將譜並非如現今的「呂趙典、關馬張，黃許孫太夏侯雙……」，而是一對一對的：

夏侯惇-夏侯淵、曹仁-曹洪、李典-樂進、張遼-徐晃、許褚-典韋，

孫策-太史慈、程普-黃蓋、甘寧-凌統、韓當-周泰、蔣欽-陳武、徐盛-丁奉。

中國社會長期疏於作者、出版人的權益，流傳廣泛的章回體小說被許多人反覆的增刪加工。讀者看到的《三國演義》著者赫然是羅貫中，其實卻是毛氏版本《三國演義》，兩者回目和正文的具體關係與差別根本就無法弄清，對讀者而言也無關緊要。《西遊記》當然也經歷過眾多文人之手，奇怪的是，《西遊記》的門臉——少兒讀者喜愛的回目卻保留著明顯的敗筆！

一、《西遊記》使用了許多四字、五字的回目。字數少則表現力欠豐富，五言詩至少還有四句，而回目只有兩句。律詩的字詞結構基本固定，回目可以有各種不同的字詞結構，字數少則字詞結構變化逼仄。

《三國》回目為七字、八字。71回本《水滸》回目七字、八字，但有唯一的九字：

第27回「母夜叉孟州道賣人肉武都頭十字坡遇張青」。

《三俠五義》清一色八字。

其他等等，大同小異吧，《西遊記》是一個異類，100回目竟有3起四字、8起五字：

第14回心猿歸正六賊無蹤

第23回三藏不忘本四聖試禪心

第30回邪魔侵正法意馬憶心猿

第33回外道迷真性元神助本心

第41回心猿遭火敗木母被魔擒

第56回神狂誅草寇道迷放心猿

第66回諸神遭毒手彌勒縛妖魔

第77回群魔欺本性一體拜真如

第82回奼女求陽元神護道

第85回心猿妒木母魔主計吞禪

第100回徑回東土五聖成真。

或許有人舉出《施公案》來，其前100回目有一半是五字。魯迅評說

「《施公案》出到十集（筆者註：好像有超過500回之多）……而大抵千篇一律，語多不通，我們對此，無多批評，只是很覺得作者與看者，都能夠如此不憚煩，也算是一件奇蹟罷了」。

《施公案》水平等而下之，不說也罷，而且《施公案》回目畢竟沒有四字！

二、《西遊記》回目人物名字表達泛名過多。

出場次數少的人物，回目中當以直呼其名最合適。出場次數多的人物，可以字型大小、綽號、職銜等交替使用，以增添色彩，如諸葛亮、孔明、諸葛、軍師、武鄉侯、武侯、丞相等。《西遊記》妖魔數量多，又都有實名，基本上出場一次，卻大量使用泛名，致使回目中充斥各種「怪」、「妖怪」、「魔」、「邪魔」、「魔王」、「魔頭」、「魔主」、「妖邪」、「外道」，讀來拖沓不爽！《西遊記》回目遠不如《三國》、《水滸》那樣琅琅上口，除了宗教詞語多，泛名過多也是原因。

謂予不信，試試將《三國》、《水滸》中人物籠統稱為「將軍」、「壯士」、「好漢」呢？

還有，第28回「花果山群妖聚義黑松林三藏逢魔」，第81回「鎮海寺心猿知怪黑松林三眾尋師」，出現相重的地名，這也大失《西遊記》的精品身份。

三、《西遊記》許多回目不對仗，這是最嚴重的問題。茲舉11例，並試作改正：

第13回陷虎穴金星解厄雙叉嶺伯欽留僧，

改正「虎王穴金星解厄雙叉嶺伯欽留僧」。

第21回護法設庄留大聖須彌靈吉定風魔，

改正「護法設庄留大聖靈吉施法定風魔」。

第22回八戒大戰流沙河木叉奉法收悟凈，

改正「八戒大戰流沙河木叉收服沙悟凈」。

第51回心猿空用千般計水火無功難煉魔，

改正「孫悟空法術用盡獨角兕水火無懼」。

第60回牛魔王罷戰赴華筵孫行者二調芭蕉扇，

改正「牛魔王失盜金睛獸孫行者二調芭蕉扇」。

第61回豬八戒助力敗魔王孫行者三調芭蕉扇，

改正「天兵將助擒牛魔王孫行者三調芭蕉扇」。

第68回朱紫國唐僧論前世孫行者施為三折肱，

改正「朱紫國唐僧論前世皇內宮行者三折肱」。

第73回情因舊恨生災毒心主遭魔幸破光，

改正「因舊恨蜈蚣精毒師徒煉綉針毗藍婆破金光」。

第85回心猿妒木母魔主計吞禪，

改正「心猿損招戲木母豹王詭計困禪主」。

第88回禪到玉華施法會心猿木母授門人，

改正「玉華王子晤唐僧心猿兄弟授門人」。

第100回徑回東土五聖成真，

改正「返東土聖僧誦經會靈山師徒受封」。

想不到吧，作為全書結尾的第100回回目竟如此不堪——字數過少，嚴重不對仗，兼有

情節表達差池！

古人改得，今人如何改不得！會不會有寫手、出版社挺身而出，改正一下《西遊記》呢？

作者資料：黃力民，1945年生，中國計量大學退休教授。近年研究歷史、軍事，在《文匯報》、《社會科學報》、《社會科學論壇》、《中國圖書評論》、《民國檔案》、《軍事歷史》、《軍事史林》、《二十一世紀》、《歷史學家茶座》、《抗日戰爭研究》、《當代海軍》、《軍事歷史研究》、《南方周末》與網路平台發表論文數十種，出版專著《日本帝國陸海軍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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