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抗聯寧願戰死祖國，也不為老毛子賣命，連斯大林都被感動了
老兵不死 抗聯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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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天白雲之下，在俄羅斯遠東邊疆州維亞茨克小村的村口，豎立著一塊巨大的標牌，告訴我們這裡曾經是中國東北抗日聯軍教導旅最後的營地
1942年，周保中將軍在這個西伯利亞荒涼的村莊就任東北抗日聯軍教導旅旅長，聚集在這裡的千餘名游擊隊員，是三萬抗聯最後保留下來的一點骨血。這個小村莊就在黑龍江的北岸，一江之隔，便是數十萬虎視眈眈的日本關東軍。
然而，這支孤軍，始終高舉著中國人在黑土地上最後的戰旗。
這一小塊營地，是從蘇聯那裡借來的。面對這支彈盡糧絕的中國軍隊，在1941年的第二次伯力會議上，蘇方代表王新林（瓦西里中將）曾經要求他們取消抗聯的番號，轉入蘇聯紅軍。
對於已經山窮水盡的抗聯來說，蘇方認為這是一個順理成章的要求。
然而，以周保中為首的十幾名中國將領，卻給出了一個悲壯的答覆——如果你們強迫我們取消抗聯的番號，那我們便立即過江去戰鬥到死，一個也不會回來。
他們可以放棄生命，卻不肯放棄自己的國家。
同為軍人，中國將軍們的回答讓蘇方上下為之動容，這個回答被一直送到了斯大林的面前。
最終，斯大林撤換了王新林，答應了抗聯保留自己建制的要求，允許他們駐紮在維亞茨克。於是，一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軍隊，就這樣奇異地留在了這塊荒蕪的土地上。
抗聯最後的這支部隊，從此成了日本關東軍掌心中拔不出去的那根刺。
▲ 對岸，就是故鄉，咫尺天涯
一支又一支小分隊被從這塊營地派出，殺入偽滿洲國的腹地，偵察，破壞，襲擾，每一個戰士都像敢死隊員般死戰到底。他們的戰鬥，讓所謂的「滿洲國」中那些中國人明白——我們依然在戰鬥。
為了這個目的，有人說，如果戰爭繼續下去，周保中將軍會把他自己也派出去的。
2018年5月，我又一次來到了維亞茨克。我曾多次到過這裡，每一次，都會被這段歷史所感動，這一次，感動尤深。因為，當我來到抗聯教導旅軍官食堂所在地的舊址時，發現這座房子，已經倒塌了。
▲ 在風雨的剝蝕中，這座木刻楞的老房子，終於倒下了，綠色的苔蘚已經爬滿了它的殘軀
而它，是讓我記憶猶新的一座房子。我在寫這支部隊的作品《東歸，中國虎1945》第二十五章《射日》中，曾經寫過它，那裡的文字是這樣的——
2012年，到維亞茨克考察的時候，一座坍塌了半邊的建築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木刻楞的房屋依然能依稀可以辨認出門窗的位置，但屋頂已經蹤跡皆無，沒膝的荒草從曾經夯實的地面上漫無顧忌地生長出來，蚱蜢和草爬子在其間穿行。東北抗聯教導旅第三營營長王明貴將軍之子王小賓等在這裡找到過二戰時期的蘇式電瓶，推斷它應該是教導旅時代留下的一座營房。
十年以後，它或許將永遠消失在西伯利亞的某一次秋雨中。
我在這座廢屋前站了很久，終於，我想我找到了它在歷史中的痕迹。
有一張抗聯教導旅官兵留下的照片中，應該有它的影子。那是一張官兵們的合影，人員分成兩排，他們穿著和蘇軍相同的軍服，戴著船形帽或大蓋帽，但大部分人有一張不會認錯的中國面孔。在他們的身後，是一座木刻楞的房子。
仔細辨認，那張照片上木刻楞房子與今天這座廢物有著一模一樣的立柱，尤其是其中一根立柱在同樣位置上還保留著照片上的大釘子，只是多了一些鏽蝕。
當看到這一點，我們可以判斷，這必是同一所建築，當年我們的兄弟們就是在這裡留影的。
我舉起相機，試圖找到當年攝影師同樣的位置，想拍一張間隔一個甲子以上的照片。這時，我的後背意外觸到了一根木杆，我下意識地轉頭看去，卻見右側三四米遠的地方，還有一根同樣的木杆躺在草叢中。
仔細看了片刻，忽然恍然大悟——這是一個門啊。
所以，在這座門和廢屋之間，當年應該是一個小院子。
而按照陳雷和彭施魯繪製的營地圖，這裡應該是當年抗聯教導旅的軍官食堂。
於是，當我眯起眼睛，一個帶著暖意的情景再現在我們的眼前。這些中國軍官們在食堂里吃完午飯，走出食堂的時候，在夏天維亞茨克溫暖的陽光下，有人提議大家一起照個相吧。於是，人們就站成了兩排，由攝影師拍下了這張珍貴的照片。
大門朝西，中午過後的院子里，一定都是柔和的陽光。
然而，當我想到這張照片拍攝的日期時，我對這張照片的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這張照片的拍攝是在1945年7月底，那正是遠東戰役即將打響，教導旅的官兵將殺回祖國的時間。
1945年7月底，盟軍基本完成了對偽滿洲國境內日軍發動戰略進攻的全面準備，東北抗日聯軍最後的中國戰士們，將一同投入戰鬥，而且，他們將是盟軍中最早殺過黑龍江的部隊。
不，應該說中國人將率先殺回故園。
在最後一任「王新林」伊萬諾夫·伊萬諾維奇將軍所著《戰鬥在敵後》一書中引用相關回憶，遠東戰役計劃期間，「周保中、張壽箋、劉亞樓、盧東升被遠東方面軍司令部吸引到指定由88旅參與的對關東軍的作戰計劃的制定工作中」。
根據王明貴將軍的回憶，這個計劃是在伯力蘇軍遠東司令部制定的，中國游擊隊員將承擔如下任務——
一、從抗聯人員中挑選XXX人，組成空降部隊，按四至六人編成戰鬥小組，攜帶電台、機關槍、炸藥、壓縮餅乾，在開戰前分別空投到各個戰略要點，主要負責敵情偵察任務。
二、選派XXX名有經驗的抗聯戰士，作為蘇聯紅軍的嚮導。
三、派指揮人員隨同蘇軍指揮機關行動。
四、其餘人員分別在牡丹江、佳木斯、黑河等三個方向協同蘇軍作戰，主要任務是肅清殘敵，保護交通，發動群眾，擴大軍隊，建立人民政權。
具體來說，中蘇協商中，蘇方認為日本關東軍的抵抗將持續一個相當長的時間，而道路難行，山水間雜的牡丹江地區將是一個蘇聯紅軍作戰較為困難的地域，故此希望中國部隊在入境之後佔領這一地區並迅速擴編出一支十萬人的部隊來，形成可以獨當一面與日軍作戰的中國軍團。這也是遠東戰役開始後，大量中國抗聯人員集中於牡丹江及其周圍的原因。
▲ 參戰的抗聯教導旅官兵
不過，按照伊萬諾夫·伊萬諾維奇的回憶，這應該是一個雙方妥協的方案。周保中曾提出一個更加積極的計劃。他建議整個88旅即東北抗日聯軍教導旅提前殺入偽滿國境，集中活動與蘇中朝三國交界地帶，並伺機進入吉林省，在南滿與當地的游擊小組一起建立一個游擊隊解放區。計劃隨後提到，在蘇聯對日宣戰的情況下，該旅應從這一解放區對蘇軍的軍事行動進行配合。
這個要求沒有得到蘇方的全面支持，因為蘇聯方面更希望利用抗聯戰士對地形，作戰對象的熟悉，為蘇軍提供前衛、嚮導等服務性合作。
於是，便有了王明貴將軍記錄的這個計劃，不過蘇軍也沒有完全放棄周保中的建議，他們的確準備在必要的時候，將部分抵抗游擊隊分成小組空降到牡丹江、海拉爾、張北和索倫等地，時間在七月下旬，但由於計劃的調整，真正中國小分隊的空降，還是推遲到了8月8日，此時距對日寇的最後決戰只差一天。
與此同時，蘇軍敦促中國同志向抗聯原游擊根據地，如磐石、饒河、寧安、湯原、海倫、珠河、樺川、北安等地立即加派小部隊，要求務必在蘇聯對日本宣戰前到達指定地區。
▲ 抗聯教導旅空降先遣隊和57個空降攻擊戰略要地目標示意圖
在真實的作戰過程中，這個計劃的一部分被改變了。根據王一知《八一五前後的東北抗日聯軍》記錄，7月上旬，共從教導旅抽調了三百四十名指戰員作為先遣隊到蘇軍各方面軍執行嚮導等特種作戰任務，其中第一方面軍一百六十名，第二方面軍八十名，後貝加爾方面軍一百名。而後，1945年7月末成立的東北黨委會又決定派出二百九十人投入空降作戰，其中五十五人空降東滿地區，六十五人空降松花江-牡丹江地區，九十人空降北滿黑龍江地區，還有八十人空降到南滿地區。每個空降小分隊由四人組成，一名小組長，一名電台員，兩名戰士，攜帶武器、傳單和足夠一周使用的補給。
留在維亞茨克的周保中以下四百餘名官兵則準備以獨立部隊，整體使用的方式投入到正面作戰中。
這是東北抗聯最後的老底子，而為了在收復東北的戰場上我們不做旁觀者，中國人把最後的老底子都拿出來了。
▲ ?王一知上尉，這是她戴著跳傘紀念章的留影，大多數抗聯教導旅女兵也都經受過傘兵訓練——在男戰士陸續犧牲的狀況下，中國的女性填補了他們在戰線上的空缺
這最後的一仗，犧牲是巨大的，東北抗日聯軍教導旅無線電營教導員王一知上尉撰文說：「我軍的犧牲也是驚人的。自8月8日宣戰以後，僅20多天的時間裡，我抗日聯軍派出的幾批先遣支隊，大部分為民族解放事業獻出了自己的生命。」
確切地說，他們倒在了回家的路上。
我一直不知道這些百戰餘生的老戰士，在勝利之前倒下會是怎樣的心情。
作家安然說，他採訪過一些老兵，說到戰友死去時往往只是手裡會緊緊攥上一把關東的黑土，有些人衝過界河，便撲倒在沙灘上親吻這塊土地。
當我看到那張維亞茨克軍官食堂前的老照片時，我忽然理解了這種感情。
從時間推算，這正是抗聯最後的老戰士出征之時。九死一生的老兵，很清楚大軍先鋒能有多高的生還幾率。這很可能是他們出征前的最後一餐，最後一像，而他們的表情，淡然得宛如到鄰居家去串個門。
中國人，要回家了。
那是真正的視死如歸，義無反顧。
那一刻，我的耳邊響起的是一首抗戰的軍歌，百轉千回——
上起刺刀來
兄弟們散開
這是我們的國土
我們不掛免戰牌
那一刻，我的面前，出現的是《倚天屠龍記》中淮北蝴蝶谷眾人赴反元戰場的一幕——
「群豪白衣如雪，一個個走到張無忌面前，躬身行禮，昂首而出，再不回顧。張無忌想起如許大好男兒，此後一二十年之中，行將鮮血灑遍中原大地，忍不住熱淚盈眶……」
想到如許大好男兒，就在勝利的曙光中倒在回家的路上，筆者也忍不住熱淚盈眶。
那一戰，是消滅日本法西斯的最後一戰。那一戰，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最後一戰，我們為民族的獨立自由而戰，也為人類的公理正義而戰。
我們犧牲慘重，但我們是最後的勝利者，抗聯，凱旋迴家！
風雨如晦，殘存的木房不復存在，而在我的耳邊，抗聯的歌聲依然如昨日般迴旋——
上起刺刀來
兄弟們散開
這是我們的國土
我們不掛免戰牌！
木石可以在風雨中腐朽，而歷史將永存世間。
老兵不死，抗聯萬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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