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我,很喜歡活著了」
2018-2-24 攝於安吉 · 李多餘
01.
我24歲了,一想到這個,內心就覺得很了不起。
這是我的第二個本命年,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意義重大,像是老牛拉著磨盤一樣,人生走過了第二圈,不管之前往裡面扔的是豆子還是玉米,這時候總該碾出來了點什麼才對。
但是我至今一事無成。
我的人生在21歲陡轉急下。而在21歲以前,我的人生以18歲為分界線,被分為兩截。
前半部分的關鍵詞是小說、暗戀、考大學;
後半部分的關鍵詞是減肥、逃課、別掛科。
如果說前半部分還算得上是「繞床弄青梅」的那種青粉色,那後半部分就是徹徹底底渾濁不清的米蟲色。那段時間裡,我不閱讀,不寫作,思考緩慢,拖延嚴重,生活就像被攪渾的水一樣,有一種混混沌沌忽明忽暗,但又不知所謂的快樂。
現在再回過頭看的時候,彷彿那段日子是在浪費人生。但是我一點也不後悔,因為我心裡知道,那是因為那段日子的好處還沒顯現出來,所以我心裡只記得它的壞,等到它有用了,我就會覺得難能可貴了。人都是這樣的。
21歲以後的日子,就是這樣難能可貴的日子。
我大三那年,在家人的鼓動下決定去考研,就此,我開始了人生到目前為止最痛苦、拼搏、糾結、絕望、孤獨、挫敗、自我懷疑的一段時光。從21歲到23歲,兩年里的艱辛不必多說,如果展開說的話,又是另外一個很長的故事了。
我是一個弱小的人(經過這件事後才知道),從前就自卑又敏感,兩次考研的打擊更加足以讓我一蹶不振。之前爬華山積攢下來的勇氣和豁達已經蕩然無存,我發自肺腑的懷疑自己,討厭自己,並且也厭惡和嫉妒身邊那些成功的人。更糟糕的是,我心知肚明兩次失敗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明明白白看到了自己的笨和懶,明明白白摸到了能力的邊界(至少是在學術領域的),我再也沒有什麼借口做掩飾來自我安慰了。我的智力剛好讓我能看清這些,卻又不足以進一步改善,我為自己的無能為力一次次痛哭。
23歲的生日是在家過的,一個大大的四方蛋糕。我許願祈求讓我考研成功,但是沒能實現。二戰失利後,我一直處在一種表面光明豁達、實際慌張不知所措的狀態里。平時意識不到,笑呵呵的,覺得一切都好,但是在某些時刻,心裡的黑暗就會滲出來。
那段時間,我屏蔽了之前一起拼搏、一起深夜吐槽互相電話安慰的研友。他是個很可愛的男孩子,但是我實在沒辦法看他朋友圈裡成功的消息,也沒辦法面對他做任何辯解,只能默默屏蔽了他的朋友圈。
我沒有工作,沒有工作經驗,沒有社交,沒有一點成就,也不知道該幹什麼,能幹什麼,想幹什麼。覺得自己像是廢了。
我開始重新寫公眾號,寫小稿子賺點稿費,兩三千,夠活著。但日子始終烏糟糟的,像放久了的米酒,搖混了,又餿又污濁。
02.
春節結束,回到上海,我重新進入一個人生活的狀態。
更完蛋了。
再次陷入孤獨的我像個幽靈。我沒有找工作,毫無鬥志,只有每天窩在家裡寫稿,做不會執行的規劃。臉上的痘痘屢發不止,下巴、鼻子、臉頰,到了不戴口罩不敢出門的程度。掉頭髮,失眠,體檢表明我的身體貧血得厲害。情緒也同樣到了低谷。我不想見人,時常會哭。
記得有一天的下午,我倚在餐桌旁,望向陽台,看著窗戶外面青白色的天空,馬路空蕩蕩,操場空蕩蕩,我亦空蕩蕩。那一刻感覺活著好無趣,內心開始認真掂量從窗戶跳下去會造成的後果,認真思考如何消減這些。想著想著,忽然驚覺自己居然想自殺。更加驚覺,自己居然連自殺都要瞻前顧後。
於是痛哭了一場。
我不想死,可是活著不舒服,又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我是那麼討厭我自己。
那天,我拉上了房間里所有的窗帘,打開暖黃色的燈光,爵士樂放到最大聲。薩克斯和鋼琴的聲音響起,我慢慢地,試圖放鬆思維,忘掉現在的很多東西。我脫光衣服,赤腳踩在地板上,腦袋後仰,讓自己跟著音樂扭動起舞,讓自己無意識地笑出聲。
我知道,那一刻自己看起來一定像個瘋子。但是我拉窗帘了,所以除了上帝,誰都不會知曉。
後來,我每天都聽爵士樂和相聲,好讓自己開心一點。
意外收穫是,現在我對德雲社如數家珍,郭德綱的段子張口就來。到現在我還記著他的好,雖然不喜歡這個人,但是我謝謝他。
03.
這一年,我還學會了喝酒。
每天晚上,我在客廳開著昏黃的燈,蜷縮在沙發的角落裡,聽歌,和網上認識的男人胡亂聊天,喝下一杯或者幾杯威士忌。有的時候也喝紅酒,彈盡糧絕的時候,廚房的黃酒和做蛋糕剩下來的力嬌酒也喝,最喪心病狂的時候甚至喝過料酒。我嘗不出好壞,沒心思調味,冰塊也懶得凍。純純的一杯酒精灌下去,喝到臉紅紅微醺的時候就像個傻子一樣樂呵,然後趁著酒意,我心滿意足地滾去睡覺,閉眼就著。
這樣的日子維持了兩個多月,在我把自己徹底毀了之前,我找到了一份正式工作。
那是5月份的事情。當時我在老家參加姥爺的葬禮,黃土狗吠,風吹雲動,紙錢飛灰,我在白慘慘的梨花樹下痛哭了一場,扶靈下葬,隨後去了新榜。
2017-05 攝於 老家
04.
像是觸底反彈,生活陰鬱到了極點,轉折之後總會有好事發生。
從意外入職的實習生開始做起,我無知無覺地加了一個月的班。一周後,我完成了標準的制定,淘汰掉了其他冗餘人員;兩周後,進入試用期,三周後,破格正式入職。
我一直以為自己是運氣好撞了空子,後來才知道志勇是面試了幾十個人才挑中的我。他當時跟另外一個同事炫耀說,我新招的這個實習生特強,你們那邊三個人一周才出一篇稿子,她一個人一天就能出一篇。
就這樣,我留在了新榜。
05.
入職的薪水是很低的。月薪5k5,加上每個季度的OKR,再扣掉五險一金,每個月到手5k4左右。福利不錯,有姨媽假,工作時間自由,三五不時還有一些小禮品。
錢怎麼算都緊巴巴的,所以也就是在這段時間,我開始拼了命做兼職,找地方投稿,接各種商業需求的稿子來寫。其實沒那麼缺錢,但是缺安全感。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開始用寫作變現,成為了一個商業寫手。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遇到了一群很好的夥伴。
從一開始的志勇+爽怡+春燕+貓貓+我,到貓貓和春燕去另一個組,再到芳瑋加入,正式形成了爽怡+志勇+芳瑋+我的陣容。之後陸陸續續來了實習生小丹、yy、朱朱、鈍鈍的男生,還有成都的熊峰,以及時隱時現的高人jojo……新人來來去去,但從頭到尾,我們四個始終在堅守陣地,為「悶聲發財隊」的分紅而戰。
我們一起在辦公室的角落裡養一條名叫「榜豆」的貓,看著它從小孩子到大帥哥,鏟屎,餵食,滿世界找貓成了我們的日常;
我們和老闆對賭,隔三差五爽怡就拿著小計算器在旁邊算算算;
我們面臨要不要做網路小說的選擇,我拂袖而去,和眾人不歡而散;
我們一起策劃活動,從點子到落地執行,到宣傳總結,沒人管我們,我們自己來;
我們做了半路夭折的寫作課,在那天的會議上,芳瑋爆出金句「現在的錢都是我們一毛一毛賺來的」,我也得到了「超脫」的稱號。
我們一起去吃高級的日料自助,跟爽怡在樓下抽煙,最後一群人淋著暴雨回家;
我們參加TeamCoaching,越來越多地認識對方、自己、團隊的意義;
我們一起慶祝聖誕和跨年,送走了jojo,之後又送走了志勇;
我們三個面對公司何去何從的選擇,緊張又忐忑;
我們一起去了北京,熬夜辦會,通宵清點,感慨良多;
我們……
我們分開了。
2017-12-25 攝於 上海
06.
志勇辭職了,去了杭州,帶著榜豆,開始創業做小程序;
爽怡去成都做交接,之後的工作由成都的同事開展,她去經濟策劃部;
芳瑋要去媒介部門了;
JOJO來公司的次數越來越少,像是要去北京了;
我,大概率是要辭職,跳到一艘創業的小船上,做點有趣的事情。
我們四下奔離,一切彷彿煙消雲散。
07.
人比一切都重要。這是這一年告訴我的。
不到一年的工作時間裡,我能結交到爽怡這樣的朋友,還有jojo這種聰明人;能夠見識到很多不一樣的人,有不一樣的認識和體驗。難能可貴,難能可貴。
這半年裡,我開始真真假假的健身,愛上運動,和朋友一起去了馬來西亞考潛水證,還在24歲來臨前幾天嘗試了滑雪;
我每天上班想到能見到朋友們都開開心心,工作也得到了認可;
我早睡早起,嘗試清淡飲食,慢慢治癒了自己的皮膚和心情;
我開始化妝,嘗試認識各種男生,想要不矯情地談個戀愛,鼓起勇氣脫單試試看。
我還開始做筆記,學習,寫作,旅行,記錄,交流,練樂器,嘗試愛人,嘗試新事物,學著打理生活,學著溫柔待人。雖然減肥依然沒有起色,但是我找到了適合自己的方式,開始了健康的生活態度。這就很好。
姐姐在給我的信里說,這兩年,她看到我在瘋狂成長,變得更成熟。
雖然我依然不知道什麼是成熟,成熟好不好,但是我知道,我更喜歡此時的我。我比以往任何一個時候都喜歡活著,都想要好好活著。
超喜歡。
黑暗的日子裡,我掙紮成長;光明的日子裡,我放肆奔跑。不管哪個時段,我都在長大。
08.
如果說23歲有關鍵詞的話,那它也分為前後兩個部分。前半部分的關鍵詞是迷茫,慌張,自我懷疑;後半部分的關鍵詞是從容,勇氣,摸索努力。
雖然一事無成,但我心知肚明,事情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就像磨盤裡的大豆,你看到的是什麼都沒有,但是只要再加點水,再多轉一圈半圈,就有稠稠的豆漿流出來。
23歲,不後悔,沒辜負。
09.
至於24歲,生日那天,我許了三個願望。
與其說是願望,不如說是目標吧。23歲的最後一天,我去了靈隱寺和佛祖說話,跟坐在廟門口的和尚聊天,我問和尚,這些人千里迢迢來這裡向佛祖許願,願望會實現么?和尚笑眯眯地說,來這裡的人都是有所求的,但是這本身就是錯。在佛祖面前,應當心無所求,有所作為。
所以我不祈求。
我要自己做自己的神明,自己實現自己想要的願望。
別焦慮,別慌張,別懶惰,多做一點點,多勇敢一點點,世事比你想的簡單,你比自己想的要好。
好的事情都會發生,你要活得異彩紛呈。
2017-10月 攝於 馬來西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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