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鄱陽縣珠湖鄉周家村、孤山村的訪查引起的思考
第一天抵達南昌,我們就發現路面坑窪不平,可能是火車站附近尚缺乏建設。我們抵達徐坊客運站前往鄱陽,我注意到徐坊客運站所採用的機器都比較先進,作為一個汽車站,這裡有互聯網自助售票機、身份證檢測機還有地鐵式的安檢機,候車室內還有微SPA按摩椅,這個汽車站可以說是我見過的機器硬體最先進的汽車站了。然而它的垃圾桶和候車區一般座椅卻是破爛不堪的,鐵質垃圾桶和座椅生滿了銹,蒼蠅圍著垃圾桶飛了一圈又一圈。
經過一兩個小時的大巴,我們終於抵達了鄱陽,汽車站前的路仍是坑坑窪窪,我們去的是城北區,這裡很多地方在大搞施工,路面很不整潔,一進入賓館,我們便看到了許多印著顏色服務的小卡片,而且我們在那裡住的兩天里每天早上門縫底下都有新的小卡片湧現。有一次我們走在大街上就被派了印有顏色服務的傳單,顏色服務每個地方都有,鄱陽也有是挺正常的事情,但是鄱陽的這一行業如此明目張胆還是嚇到了我們。
周家村是鄱陽湖一個湖濱村,當我們過去的時候,這裡幾乎家家都住在簇新的三層新房裡,從外觀上看,建成年份都不會超過五年,我當時還認為這是這裡富足的表現,認為鄉政府安排我們到這裡來調查是不是會錯了我們的意,或者有意讓我們看到他們鄉富足的一面,但是隨著我們的深入調查,我們發現了在這個美麗的村莊存在著很多問題。
我們了解到,在兩三年之前在周家村有一個港口,本來是準備泊船的,可能因此,鄉政府對周家村進行了大量的投資,修建了許多公路和臨湖景觀,也可能是出於這個原因,政府暗中鼓勵或策動過村民修建新房(雖然幾乎所有村民都矢口否認,全都一口咬定是出於自願,但是從他們的表情和語氣上,我認為他們似乎在刻意隱瞞什麼),為此村民幾乎把所有儲蓄拿出來建這些新房,大部分家庭生活水平可能因此下降,不少戶村民表示這一兩年家裡有人生病,於是生活水平下降,我想,村民把防病防老的儲蓄拿出去蓋房子了,那他們現在生病了怎麼辦呢?政府把醫療補助落到實處了嗎?另外,這些住房條件改善了的,但是沒有了儲蓄的村民在生病時還能不能按照困難戶的標準獲取補助?
滑稽的是,這一兩年政策或者其他原因一改,鄱陽湖的船舶又不在周家村港口停靠了。其實,根據我們對鄱陽湖國家濕地公園的實地調查,鄱陽湖國家濕地公園的遊客恐怕也是十分有限(雖然我們是在淡季前往,但是我估計當天總絕對不會超過三百名遊客,而景區管委會提供給縣旅發委的上報數據在淡季每月最少也有九萬多人次,這可能嗎?難道我們去的那一天超級湊巧是最少而且也是極少的?),可能無根本法拖動當地經濟的發展,那麼周家村港口和海濱建設以及可能是為此而進行的引導性新房建設(似乎是「秀美鄉村」的一部分)的存在還有意義嗎?
當然,也有幾戶明顯是真貧困戶的貧困戶對政府工作讚不絕口,他們極力稱讚政府的工作,其中就包括一位中年喪夫的阿姨以及兩位重病纏身的老夫妻。他們對政府工作的讚美我可以看的出來,絕不是在作假,不是因為有村主任在邊上就不敢說真話。
在中午,我們和鄉政府工作人員劉哥共進午餐,劉哥的一句話引起了我的注意,「其實最應該扶貧的就是我們這些基層工作人員。」是的,政府的基層工作人員的生活水平也不能忽視啊。鄉政府為了接待我們一行人,午餐十分豐盛,這是我第一次吃政府餐,魚、肉、牛肉,各種菜量都很足,還有一個大西瓜,在飯桌上我仔細地詢問劉哥「扶貧基層工作人員」的深意,我們了解到劉哥每月薪水不足三千,第二個孩子即將出生,現在花費的幾乎都是退伍金。我問他是什麼編製,他說剛轉業回來不足一年還沒有編製,有有編製之後薪水可能更高一點,但是也大概就三千多。我問他以後兩個孩子上學經濟壓力肯定巨大,他這個收入肯定不夠,有什麼打算。他說等第二個孩子降生,讓妻子也出來工作,然後他自己再兼職一些其他工作,總體來講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到這個時候,我也大致明白,他平時的用餐絕不可能如此豐盛,否則怎麼可能覺得有什麼生活壓力呢?每天往家裡帶菜就可以省很多錢了。
下午我們來到孤山村走訪調查。這裡比起周家村,直觀感受上就貧窮很多,三層小樓是不可能了,就連路面也是坑坑窪窪。大多數村民都在打麻將。我們注意到,這些村民年紀都比較大了,年輕一點的也有將近六十多,大多是六十歲朝上。我在這裡想到了自己的父親,他雖然也識得不少字,但是還是靠體力勞動來謀生來養活我的,他將來老了,又該怎麼辦?我真的有能力供養他嗎?我是很希望有這個能力的,但是我真的會有嗎?真的會很快有嗎?
通過訪談,我們了解到,這個村子大多數年輕人都外出務工了,也就是農民工,留下來的都是一些打工沒人要的年老力衰的人,他們回到鄉村,又發現自己沒什麼事幹了——他們的農田都承包給種植大戶了。對於這個責任田,他們大有意見,他們認為他們的田非常分散,難以自耕,不得不承包給種植大戶,可能是因此,種植大戶也只給他們很少的錢或乾脆不給,這個時候我聯繫到了自己家,作為一個真正的從農村走出來的人,我家其實也是有責任田的,前幾年因為我父親外出務工,我姐姐和我到縣城上學,母親便也搬來縣城,現在在縣城定居,我也隱約地聽到過這個責任田承包的事,事實上,我們自家的責任田承包出去,不但得不到錢,還得付給種植大戶肥料錢——棄耕責任田是犯法的。
而孤山村這些年老力衰無法外出務工、無法靠知識謀生而又沒有耕地耕田的老年人,他們留在鄉村便幾乎完全成為了子女的負擔——哪怕他們其實還有力氣干農活——實際上很多農民認為他們自己可以耕作到七十多歲,而且干一點農活其實身體更健康,他們對此非常不滿。
在離開珠湖鄉後,逐漸冷靜下來之後,我想:這個社會還是有很多粉飾太平、面子工程,社會風氣不正,談共同富裕或者全面小康實在比較不切實際。為我國經濟建設付出了巨大辛勞的大量低文化程度的農民工的老年生活該怎麼解決,實在是一個極大的問題。光說靠子女或者靠政府其實根本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社會總生產力不提高,或者說總生產力被部分人攫取的太多,普通人收入沒有明顯改善,那麼我們空談是誰來養老,意義其實不大。我們真的要培正風氣,使所有人(尤其是各級當政者)知善向善,然後很多中央大政方針才有可能落到實處,並因地制宜,真正貫徹中央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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