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印尼的那些日子
我在印尼的那些日子
作者葉帆
華中師大在讀研究生
印度尼西亞是一個怎樣的國家？地震、海嘯、火山噴發，自然災害頻發，巴厘島、日惹、Bromo，旅遊資源豐富。來之前只能在網上查到零零星星的信息。媽媽有很多擔心，擔心我不會做飯不習慣這裡的飲食，爸爸亦憂慮，國外比不得中國，治安不好，你千萬千萬注意安全不要一個人出門。而我則只想快點開始這段不一樣的旅程，生活太平淡乏味了，我總期待著發生點兒不一樣的事情。那一點點擔心在強烈的好奇心面前，如一滴水滴在大海里早已不見蹤影。
一切的一切，從匆匆忙忙還沒收拾好行李胡亂往箱子一塞砰地一聲關上寢室門的那一刻開始，從半夜十二點下飛機膽戰心驚過海關和機場安檢開始。還沒來得及收拾心情，緊張的工作就已拉開序幕。
第一次去UNESA中文系辦公室
記得第一次去中文系辦公室，Ibu Umus和翟老師接待的我們，吃的第一頓印尼菜是Bakso，都郁一個勁兒說好吃好吃。再到見我們的學生，到開始上第一堂課，從學生到老師角色的切換就只用了那麼短短几天。
初為
人師
我其實是一個比較害羞的人，從前總有朋友說你以後可以當老師呀，我覺得你適合當老師。我總是一口否決，我沒法當老師啊，站在講台上都不知道怎麼說話了。而如今，我選擇這份當初排斥的職業，站在國外的講台上，來挑戰我曾經認為的不可能。你得明白，人生有太多的變數了，你的想法、性格總是會變的，做出什麼選擇當然要承擔起這份責任。
當我站上那個講台，看到底下的孩子們，他們熱情活潑，眼裡都是光——求知和喜愛的光，恐懼瞬間跑得不見蹤影。由於課前已經做好了準備工作，我按照事先設想的與他們寒暄，再導入課程的學習，90分鐘竟然也很快過去了，沒有煎熬，相反還有點快樂——滿足的快樂。後來我讀學生的作文，有一個學生寫道，第一次見到葉老師，我以為她跟我們一樣是學生，因為她看起來很小。
與學生合影
我曾在第一學期快結束的時候讓學生寫一份對我的意見和建議，許多學生寫葉老師很溫柔，她從來不生氣，如果我們做得不好希望她生氣。大概我真的是太溫和了，學生基本都不怕我，上課說小話啊、遲到啊這些現象屢禁不止。到了第二學期，我採取了更強硬的態度，給他們制定了嚴格的課堂規則，然而這些熊孩子有時仍然不聽。有一次我上課時有幾個學生一直說個不停，我實在忍不住發火了，學生都愣住了。我背過身去那一刻，感覺無所適從不知道下面該怎麼辦，不能綳著臉給他們講一節課吧，立刻調整狀態喜笑顏開那也太神經質了。過了約莫半分鐘我重新調整好面部表情才敢回過頭來面對他們。這是臉皮很薄的葉老師。
印尼
印象
也許我有過抱怨，抱怨這裡公共交通不發達，水質不好，陽光太毒辣，但是呆久了你又會發覺她的好她的溫柔無限。每天傍晚從公寓看夕陽落下，晚霞染紅房子和塔吊，清晨清真寺的禱告聲隨著太陽露出羞紅的臉響起，浩渺無際碧波蕩漾的大海藏著什麼秘密，這一切都讓我感念生活的美和神秘。
泗水日落
從吃上來講，我是不習慣印尼的飲食的，油炸偏多、沒有什麼蔬菜、烹飪方法單一，但是也有那麼幾個打破了我對印尼食物的偏見，成為了我的心頭好。
第一個是炸鴨子，鴨肉酥脆、有嚼勁，味道偏咸香，我覺得可以媲美北京烤鴨了。而且它還便宜，一份只要十五塊人民幣左右，一隻鴨大概可以做成四份吧，性價比很高了。炸鴨子除了鴨子好吃以外，蘸料也特別香，雖然有點兒辣但是好吃啊，夠味！唯一值得詬病的是，每次我在孔院吃完炸鴨子和水果之後，回家都會胃絞痛，短短一年內發作了四次，讓我十分痛苦。
大螃蟹
第二樣得數螃蟹，我們常吃的一家是美里恩學校旁邊的一家大排檔。這家店環境不太好，但是味道很驚艷，第一次吃就顛覆了我對螃蟹的認知。我以前只吃過清蒸的螃蟹，覺得寡淡無味。在這吃的第一次是蒜蓉黃油味的，黃燦燦一盤端上來特別誘人，肉質鮮嫩肥美，蒜香味和辣味、鹹味以及螃蟹本身的甘甜味在嘴裡交融，那滋味太美妙了。我們每隔一兩個月都會去吃一次，雖然現在吃了很多次之後沒有那麼驚喜的感覺了，但是第一次吃時的那種印象我是不會忘懷的。
第三樣我忘不了的是牛尾湯，牛尾湯我吃過許多次，但是有的店做得好吃有的則很一般，這個得看運氣。最好吃的一次是在巴厘島庫塔吃的，在我們住的酒店附近的一個小飯店，老闆是華人，會講一點漢語。我現在已經沒辦法準確來描述那個味道了，只記得當時想著再來一碗我也能吃完！這些是我心中的TOP3，其他一些如炒飯炒麵、Soto、Bakso、Cap cay我也偶爾吃，但是就只是為了果腹，談不上有多喜歡。
說到玩的，巴厘的藍夢島、Karimunjawa的一個小島、瑪琅一處海灘的日落是我在這遇見的最佳。
藍夢島好在依碼頭而建的一排排房子，好在與小島融為一體和諧相處的人，你可以在碼頭靜靜踱步，可以騎摩托車穿過大道小徑山林環繞這座小島，看本地人的生活。有十來歲的小孩騎摩托車，有在海邊捕魚的漁民，有賣小紀念品的害羞小女孩。在那裡你能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什麼叫歲月靜好，能感受到時間的緩緩流動。
Karimunjawa的美從飛機上就能瞥見，這個島給人的感覺是純凈和原始，旅遊業也在慢慢開發，但絕不像巴厘島那樣喧鬧。我們乘船去到一個小島，嚮導就直接在那裡烤魚給我們吃，看著他們生火、刷醬料，再到食物上桌，也有一種原始野趣。
海邊落日
瑪琅的那一次，印象深刻的並不是海本身有多美好，而是那一天剛巧讓我們碰到了美麗的落日。落日我看過很多次很多種，但那樣壯闊的，是第一次見。天邊整個燒紅了，就在海上，慢慢沉下去，晚霞顏色也逐漸發生變化。我看見海灘上嬉戲的小男孩也停下來看著那輪日，不知他是否感受到了光陰的消逝或者純粹是被這美麗給震撼著。
我所喜歡的還有印尼的公共廁所，商場和機場的公共廁所永遠很乾凈永遠有紙巾。還有服務員、收銀員以及保安、司機的良好的服務態度，在超市買東西收銀員都會幫你把東西分類裝好，然後道一聲謝謝。餐廳的服務員看見你的食物殘渣裝滿了會給你換新的盤子。超市的保安看見車來了會幫你開車門，購物完會幫你把東西拎到車上。用Grab打車司機會把你送到商場門口、家門口、超市門口、教學樓門口，不會把你扔在路邊讓你自己走路過去。這並不是個別人的行為，是他們的服務行業已經形成了這樣的體系，我覺得這是值得中國學習的。
我也常常被一些看似不起眼的舉動打動，在市場購物時，我常常付了錢還沒拿菜就走了，每次回去，人家都笑盈盈地把裝好的菜遞給我。有一次給了錢人家還沒找錢我就走了，那個賣菜的姐姐在身後追著我喊了好幾聲直到我回頭。昨日去買水果，本已經裝袋稱好了，老闆又從裡面拿出一個告訴我說這個壞了讓我換一個。住在同一樓層的奶奶看我搬水費勁，主動把搬水的小推車借給我用。
這樣的小細節很多，本不是大事，卻讓人覺得溫暖安心，因為這些人的存在，我相信人性本善，不分種族、性別、年齡。
可愛
的人
離開祖國和家人，說不想念是不可能的，但幸而有一群可愛的人兒陪伴，這一程才不至於孤寂。
新年祝福合影
就個性來說，大學畢業以後，經歷種種，我心靈已磨練得堅強剛毅。初來並無什麼不適，想念家人朋友了就給他們視個頻，想吃什麼了自己做，工作上也沒遇上什麼困難，就覺得都還挺好的。唯一覺得有點難過的時候是過年那幾天，家裡人都團團圓圓聚在一塊兒吃飯，打開電視聽著春晚熱熱鬧鬧，第二天早上醒來卻沒有爸媽喊起床、沒有鞭炮、沒有來來往往拜年的人、沒有瓜子糖果，安安靜靜的，有點太落寞了。除去這3分孤單，其餘97%我感受到的都是快樂和滿足。
我記得我們一起去bromo火山看日出，沒吃沒睡一個個凍得小手通紅在那守望，太陽出來那一刻有多歡欣。記得每次我忘記把電腦電源或者翻頁筆、轉換器遺落在教室時春瓊都會好心幫我帶回來然後罵我一句小辣雞，記得她在「漢語橋」比賽時因為出了一點小故障情緒低落在後台掉眼淚。我記得都郁總在周末打來電話問：「三姐、三姐，去游泳嗎」、「三姐、三姐，去超市嗎」、「三姐、三姐，去吃重慶嗎」、「三姐、三姐，去逛街嗎」，如果我們不去，她就會可憐巴巴地央求「去嘛去嘛」直到我們同意，記得她失戀時食欲不振有天不慎昏倒摔傷了腰。我記得瑀姐在我們來的第二天就和姐夫一起帶我們逛商場買生活用品電話卡然後教我們怎麼充話費，記得她給學生排練舞蹈時一遍一遍不辭辛苦體態輕盈，也記得我們在被窩裡說過的悄悄話。
活動合影
我記得二娃總是給我們安利各種吃的用的東西，對HOKKY里的各種商品如數家珍，也記得她幫我們孔院各個活動做的一封封邀請函。我記得靜姐每次出去玩都會給辦公室的人帶紀念品，也記得她為了準備統籌機構的漢語比賽忙得團團轉在吉隆坡還在操心。我記得商曼生病住院時虛弱無力地躺在病床上的憔悴容顏，也記得她每次嚷嚷著要減肥吃飯時卻總說吃不飽，每天晚上叫肚子餓。我記得文哥大嗓門一聲吼，肖宏就嚇得不敢說話，也記得她在紙上謄寫下的詩詞，字跡娟秀。我記得水兒姐化了一個美美的妝一整天自我陶醉到晚上還捨不得卸下妝，也記得她兢兢業業工作每次都提前完成各種任務每天還抽出時間讀書的良好習慣。我記得蘇老師每次出去玩曬得黢黑黢黑我們都嘲笑他，記得他家鄉的新鮮的山竹蛇皮果火龍果。記得每次辦公室印表機壞了Pak Andy都會過來默默幫我們修理，也記得他每次辦活動幹活都最積極。我記得Pak Didi每次上班都會來辦公室跟我們寒暄幾句用漢語說「你好，身體好」，也記得我們回家時他都在門口跟我們說「再見，路上小心！」。
與他們相處、共事，我覺得幸運，因為我們不會勾心鬥角斤斤計較。有事兒沒事兒聚聚餐，約一波馬殺雞，大家都是好朋友，在異國他鄉互相陪伴取暖。我看到她們的堅強勇敢，也看到她們偶爾的軟肋。誰都不完美，可誰都有自己獨一無二的光彩，我能看到她們的光芒，這些也影響和感染著我。
謝謝你們來過，願你們此後的人生繼續充滿陽光！
結語
絮絮叨叨說這麼多，只是想說一切選擇、經歷、體會都會在潛移默化中影響我們的性格以及以後的道路，每一段日子都彌足珍貴。你看到什麼，感受到什麼，它們不會消失不見，相反會沉到你的內核中去。
志願者經歷帶給我們的不是榮譽，而是成長。我們學習、體會、成長，好的回憶壞的回憶、辛苦的經歷愉悅的經歷，經過我們自身的轉碼，都會變成寶貴的人生經驗。即使不常想起，也從不曾忘記。
圖文 | 葉帆
編輯 | 李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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