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的便便會治病——再談腸道菌群移植
文章◎羅大倫漫畫◎8歲 編輯◎雲少
在昨天的文章里，我介紹了腸道菌群和我們身體的關係。現在基本公認腸道菌群是我們身體重要的一部分，甚至可以看作是一個器官。它們從各個方面對我們的身體產生影響，甚至在很大程度上影響我們的情緒。
但是，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我們現代社會，腸道菌群被破壞的機會太多啦！
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抗生素的濫用。
越來越多的研究表明，抗生素對人體微生物，特別是對腸道微生物影響深遠。在殺滅有害菌的同時，抗生素也會殺死有益菌，因此，抗生素會嚴重破壞腸道菌群環境，導致腸道菌群紊亂。【雲少碎碎念：小時候發燒感冒用過那麼多抗生素的我，現在想想瑟瑟發抖】
但是，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抗生素濫用的現象比比皆是。很多孩子家長，在孩子感冒後，相信使用抗生素是唯一的治療手段，所以哀求醫生開抗生素治療。此外，更嚴重的是，農民們在動物養殖中大量使用抗生素，減少家畜疾病發生，結果是導致這些抗生素殘留肉類食品中，而食用肉類的人類，也深受影響。【雲少碎碎念：我只是想安安靜靜地吃個肉……】
通過對兒童臨床和流行病學研究和觀察，太多的證據表明，濫用抗生素，會使兒童患包括肥胖、I型和II型糖尿病、炎症性腸道疾病、腹腔疾病、過敏和哮喘、自閉症等疾病的風險增加。
為何濫用抗生素會使得孩子更容易患這些疾病呢？
動物研究顯示，抗生素對這些疾病的影響不是簡單的相關性，而是因果關係。在對小鼠的研究時發現，抗生素會破壞微生物的發育，導致菌群多樣性喪失，最終可致肥胖和代謝紊亂，影響骨骼生長，和正常的免疫發育。
另外，比如食品中有太多添加劑，其中有很多會導致腸道菌群的紊亂，總之，現代社會引起我們腸道菌群紊亂的原因很多，因此而引起的疾病，也是意想不到的多。
那麼，怎麼改變這種情況呢？
一個非常有創意的方法，就是把健康人體內的腸道菌群，移植到生病的患者的體內。而我們的糞便里，含有大量的腸道菌群，因此，對糞便的利用，就成為了國際醫學界一個熱門的課題。
其實最早的用糞便治病的記載，現在全球公認，是中國人留下的，在葛洪的《肘後備急方》里，就有相關記載，在治療外感疾病時，可以「絞糞汁，飲數合至一二升，謂之黃龍湯，陳久者佳」。這是世界上最早的用糞便治療疾病的記載。後世中藥裡面有一味葯叫「金汁」，就是用十來歲的男孩子的糞便，調和泉水，放在罐子里，埋在地下，十餘年後取出，清澈見底，沒有味道，一般治療瘟疫就可以喝點。福建的泉州的花橋宮，過去每年都製作金汁，誰家的孩子感冒發燒了，就去求一杯，喝下去可以退燒。據說最後一批製作是1973年，後來就再也沒有了。
這個金汁，成為了中醫黑攻擊中醫的把柄，說中醫不科學，噁心，愚昧，說這些菌群在胃裡，會被胃酸給殺滅，所以沒有治療效果。
但是，這裡面他們忽略了一個問題，我認為普通人的胃酸分泌正常，可以殺死這些細菌，但是，對於重病之人，患了瘟疫垂死之人，胃內環境改變，胃酸分泌有可能很不正常，比如可能胃酸已經很少分泌了，所以菌群確實有可能大量進入腸道。這是中醫黑沒有考慮過的問題。古人能以此治病，雖然不會認識到是重新給患者建立的腸道菌群環境，但是卻是起到了這個效果。在那個年代，這是難能可貴的。但是，此事我也沒有和這些中醫黑辯論過。直到外國人也開始用糞便治病，這些人才開始閉嘴。
在國外，腸道菌群移植已經展開了廣泛的研究。
我們來講一個美國的老百姓的例子。
有一對夫妻，丈夫叫John，他的太太叫Catherine Duff，這位太太患上了一種難以治癒的腹瀉，叫偽膜性腸炎。這種病是由一種叫艱難梭菌感染引起的，這種病每年在美國會奪走一萬四千人的生命。這種病，基本上都是因為經常使用抗生素，導致腸道菌群紊亂引起的。
那時這位妻子56歲，因為嚴重的腹痛、噁心、嘔吐和腹瀉，日漸消瘦，終日困在家裡。她的發病原因就是因為長期使用抗生素，維持Duff腸道生態平衡的細菌被大量消滅，艱難梭菌乘虛而入，在她的腸道滋生，並帶來嚴重疾病。
在2012年，Duff的疾病非常嚴重，醫生建議她需要切除大腸才可以保命。結果就在此時，她在網路上看到澳大利亞有醫生，用移植健康人的腸道菌群的方法，來治療此病。
但是因為去澳大利亞治病比較昂貴，所以開始問美國醫生，結果美國沒有人做這種治療，於是夫婦兩人開始思考自己治病。
於是，這位老公覺得自己身體還是比較健康的，在給自己做過體檢之後，就開始了大膽的嘗試，把自己的便便，用打果汁的那種攪拌機，打成糊糊，然後兌入生理鹽水，然後給自己的妻子灌腸！
結果呢？這位老公的腸道菌群，在她太太的腸道里開始繁殖，僅僅就做過一次灌腸，這位太太的致命的偽膜性腸炎就痊癒了！【雲少碎碎念：恭喜這位女士！雖然我還是挺關心那個攪拌機後來咋樣了……】
後來全世界的臨床研究顯示，這種偽膜性腸炎的患者，百分之90%的人，經過腸道菌群移植，基本都是一次痊癒的。
這個老公救太太的例子，就是現實版的我就是葯神啊！讓人非常感動。
當然，這裡提醒大家，這種自己灌腸的方式我們是不提倡的，因為畢竟有其他細菌感染的可能。
經過這樣的病例，醫學界開始反思。
結果，現在美國成為了腸道菌群移植的大國，研究的成果，在全球排名第一。
然後，我們中國的研究也開始如火如荼地展開，很多著名的醫院加入到臨床研究中來，我們的研究成果，也蔚為大觀。
現在，在治療各種複雜的腸道疾病，治療代謝類疾病，心血管疾病，尤其是重症方面，這個方法展現了非常大的優勢，在精神心理類疾病的治療中，比如抑鬱症，自閉症的治療，這個方法也效果很好。
那麼，這個方法有哪些地方值得思考的呢？
1、菌群提供者的篩選。
也就是提供便便的人，必須是非常健康的人。這和我們想的，隨便讓家人提供一下便便，就可以移植了，這是不行的，因為如果提供的人有什麼潛在的疾病，就會病上加病，所以，現在醫院篩選便便的提供者，是非常嚴格的。一般是大學生，經過層層體檢，確認身體完全健康的，然後規定飲食，作息規律，那種晚上燒烤擼串的，絕對沒戲。這樣，就篩掉了很多人，最終選出的，百無一二。然後每次提供便便前，還要驗血檢查，看有沒有急性感染，比如感冒腸炎等，然後才能提供便便。就是維護這些人的生活環境，就代價不菲。
所以，如果開發這樣的標準的提供者，是個問題。我相信，日後可能會出現這樣的行業，就是這種人，身體天生稟賦良好，作息規律，飲食乾淨。然後她們的工作，就是每天體檢，然後提供便便。怎麼樣，這工作好嗎？
現在，國外已經有了便便銀行，把這種優質便便，冷凍起來保存。
多說一句，研究顯示，並不是孩子的便便是最佳選擇，因為菌群不夠豐富。而是年輕人的最好。
2、分離菌群的機器的成本如何下降。
腸道菌群移植，並不是把便便直接灌入（當然，有人是這麼乾的），多數情況是由機器進行攪拌，分離，過濾，最後製成的是含有菌群的液體，無色無味，然後經過胃鏡、腸鏡兩個渠道灌入。這種設備的普及很重要。很多朋友看了我的介紹，會很期待這種治療方法，但是，實話實說，現在成本還很高，一般多用於危重病人的治療，比如各種搶救後，患者的腸道環境崩潰，生命垂危的，只有很少的部分用於普通疾病，而且成本較高。但是，相信隨著大量的醫院的加入，這種成本會下降的。
我相信，未來，這種方法會從治療領域，走向保健領域，對於亞健康人群，採用健康腸道菌群移植的方法，使得身體更加健康。
3、腸道菌群與中醫調脾的關係。
這是我的思考，腸道菌群是消化食物的重要部分，那麼，應該說和中醫的脾、大腸的功能是有所重疊的。所以，我認為腸道菌群的功能，就是脾和大腸的功能的一部分。這個理論內容，有時間我認真寫寫，給疏理一下，對中醫理論的發展是有好處的。
我認為，我們中醫傳統的補脾的藥物，比如懷山藥、白朮、蓮子肉等等，很可能一部分作用，注意，我說的是一部分作用，是促進了腸道有益菌的繁殖，為它們提供了成長的環境或者食物，從而起到了補脾的作用的。
而一些清濕熱的藥物，比如黃連、黃柏、白頭翁等藥物，很可能是抑制了有害菌的生長，改變了腸道菌群環境，從而起作用的。這就是為何我之前寫過，鹽酸小檗鹼，也就是我們通常講的黃連素，為何可以控制血脂和血糖，就是通過調整腸道菌群來表達的。因為腸道菌群，有影響血脂和血糖的作用。
我覺得，補脾的中藥誘導了有益菌的生長，而清利濕熱的中藥，誘導了有害菌的凋亡，從而建立一個良好的腸道菌群環境，這是一個比較有趣的思考角度。這應該是中藥調理脾胃的一部分內容吧（注意，我說的是一部分內容，並沒有說是全部）！
當然，這裡面的機理還有待研究，基本是空白領域，有大量的研究空間。
這方面的研究，我會比較關注，而且會參與探討的。
4、腸道菌群與中醫體質的關係。
腸道菌群移植的一個重要問題，就是移植過後，開始往往效果非常好。但是，部分患者過一段時間，還會複發，為什麼呢？就是這些菌群，能否在新的宿主的體內成活。
我們現在研究的焦點，都是腸道菌群如何影響我們的身體，但是，我們身體的其他問題，也會影響腸道菌群的生存。所以，從中醫的角度講，各種體質，移植菌群後的結果會不一樣的。
所以，中醫如何調理患者體質，給腸道菌群以生存環境，這是一個課題。
或者，腸道菌群本身就參與到我們的體質構成中了，我們研究中醫中藥，如何通過調整菌群發揮作用，這也是嶄新的課題。
現在我正在觀察將補脾的中藥發酵，做成酵素，然後給腸道菌群移植後的患者服用，觀察其菌群成活情況，我的朋友的公司，廣州一家上市公司正在做，目前看到的效果不錯。
在調理脾胃方面，中醫有太多的經驗，這些內容，如何結合腸道菌群來研究，會發現更多的有趣的內容，我覺得這非常有助於我們對人體的理解。
關於腸道菌群的研究，一定會出諾貝爾獎的，這是全球公認的，就是什麼時間，誰拿而已，前面的獲諾貝爾獎的青蒿素就與葛洪的《肘後備急方》有關，如果這個再拿了，又是葛洪曾經記載過的方法，只是，這次是否還是和中醫有關，就需要大家的努力了。我不是做實驗的研究人員，我是搞中醫理論的，但是，我願意從理論的角度，分析中醫和腸道菌群移植的結合點，提供給研究人員。
估計寫到這裡，又會有人罵我是「偽中醫」了，幹嘛用腸道菌群來探討中醫，中醫不需要，中醫就是研究好古代的就可以啦！哼，偽中醫！
但是，對此我並不在乎。
我覺得只要對患者好的，我就會去關注，去探討，去介紹給大家，像那些自閉症孩子，像我那個抑鬱症朋友，經過菌群移植，病情改善，這不是好事嗎？如果結合了中醫理論，令其療效提高，豈不是更好？
好吧，這個方法，我就暫時介紹到這裡，其實裡面還有太多的內容，以後會給大家介紹更多。
再次強調，這個方法，要由正規醫院使用，不要自己在家裡胡亂嘗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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