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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流星花園》撲街,在偶像冗餘的年代裡 偶像劇衰落了

新版《流星花園》17年後重回熒屏,它的出生似乎自帶了用槽點帶話題點的爆款基因。站在一個研究者的立場,這自然並非一件讓人高興的事:當電視劇的審美/消費已經不太關乎創作本身,市場對國產電視劇的失望只會愈加積重難返。

並無意專門探討這個案例中數不勝數的「雷區」,倒是一個相關狀況更吸引我的關註:這部宣稱「忠於原作」的再版翻拍,原本可期的刷屏式吐槽卻置換成了大眾對經典偶像劇敘事源源不斷的懷舊和討論。

新版《流星花園》F4

這似乎並非孤例。一個有意思的現象是,這些年層出疊見的偶像劇(或者說偶像化的劇作)已經是整個國劇市場佔比相當的一種主流,但人們對偶像劇的成見似乎也徑直走向了另一個極端。在造星工業/粉絲經濟極度繁榮的現狀下,有如新版《流星花園》這樣的劇集,陷入在過時的「致敬」中,或是步入愈演愈烈的想像性生產,一言難盡的觀看體驗背後,是一句時常在迴響的疑問:偶像繁盛的年代裡,偶像劇卻衰落了?

新版《流星花園》杉菜

偶像劇:從「類型」到「去類型」

在今天的文化語境中,偶像劇更近似於一種無關痛癢甚至是略帶貶義的類型創作。電視劇首先是以群眾性作為基礎的,其後才有談藝術標準的更多空間,這與電影自發軔之初便具有的多元化創作有本質不同。尤其在上世紀90年代中後期,開始全面浸潤於消費文明之中的國劇創作,也在全方位的解構中尋得了更豐富的闡釋空間。1998年,第一部國產偶像劇《將愛情進行到底》轟動一時,觀眾在其中看到了80年代末90年代初電視熒屏中少見的浪漫想像,「自由地接納開在彼岸的愛情之花有否在現實土壤中紮根的希望」。從這裡開始,國產偶像劇對傳統嚴肅劇集的審美補完催生出了持續的生命力。

《將愛情進行到底》

偶像劇本來也是一種「舶來品」。在全球電視市場中,中國大陸確立偶像劇的類型傳統並不算早。甚至可以說,國產偶像劇的發展受「外因」的驅動比「內力」的形塑更直接而深刻。在過去20年間,國產偶像劇在兩條線索上不斷壯大著力量。一條顯著的線索是兩千年前後受到台灣地區、日本、韓國偶像劇發展的影響。日本和台灣的影響互為表裡,內地觀眾耳熟能詳的經典偶像劇《流星花園》(2001年)、《海豚灣戀人》(2003年)、《鬥魚》(2004年),以及作品井噴的2005年里如《王子變青蛙》《惡作劇之吻》等劇集,有相當一部分是源自日本的漫改劇,或者是對日劇的再翻拍。日本規模可觀的少女向漫畫,成了今天奠定國產偶像劇瑪麗蘇傳統的重要土壤;韓國偶像劇的影響力更是無遠弗屆,韓劇《請回答1997》里講述了1997年前後韓流文化剛興起時對亞洲地區帶來的影響,這直接帶動了新世紀前後中國年輕人首次從電視中感受到來自韓流偶像的「追星」號召力。《藍色生死戀》(2000年)、《冬季戀歌》(2002年)、《浪漫滿屋》(2004年)等初代流行韓劇的熱播,讓人們至今還對車禍、白血病、失憶這「三寶」印象深刻。

另一方面,中國流行文化的勢力壯大自然也內在於同期國產偶像劇的發展軌跡之中。毫不誇張地說,新世紀頭十年的偶像劇是國產電視劇維繫並鞏固其國民基礎的重要來源。《都是天使惹的禍》(2000年)、《穿越時空的愛戀》(2002年)、《粉紅女郎》(2003年)等作品,不斷為國產偶像劇迎來屬於自己的高光時刻。2003年的陸毅和林心如主演的《男才女貌》,收視數據顯示僅次於《新聞聯播》,影響力可見一斑。

《男才女貌》

實際上,國產偶像劇的巔峰時刻,正是中國電視劇對自身存在倍感焦慮的時刻。社會文化的劇烈轉型帶來對傳統電視劇美學的挑戰,向「肥皂劇」的復歸既是必然之舉,也是一種無奈選擇——誰都知道由此帶來的意義消解在所難免,但電視劇要走入千家萬戶勢必要有一種更親近於底層敘事的通俗化闡釋。而偶像劇天然帶有敘事假想性,為身陷現實焦慮的觀眾提供了一種「文本式解決」:明知不現實,但藉由劇情對現實困頓的想像性紓解輸出了一種強勢的情感撫慰,讓人們在其中完成自我投射,也使電視劇更普遍地成為一種主流文化消費品。

當然,表面的繁榮並無法掩飾根基不牢靠的本質。很快地,2010年前後早已摸清套路的國產偶像劇陷入一系列問題中。

一方面在創作層。2007年《奮鬥》的成功讓創作者看到了偶像劇與某種社會現實緊密關聯後可能生成的更廣泛的社會熱度。由是,一批依託於都市劇/校園劇等現實題材的偶像劇躍身熒屏,《我的青春誰做主》《北京愛情故事》《一起來看流星雨》等劇集,以及部分改編自同階段的日韓劇如《回家的誘惑》《相愛穿梭千年》等,其中不乏品相尚可的作品,但總體已經呈現出高度的自我複製;偶像劇成為「現實主義」的託辭,邊界開始泛化;另一頭的原因來自市場。全面打開局面的國產偶像劇,吸引了更多行內外資本湧入。尤其在2010年前後,中國自身的造星工業漸成規模,開始擺脫以韓流為代表的單一偶像文化輸入,並迎來自己的「流量時代」。資本與偶像工業的快速整合,讓「偶像」在短時間內構成比劇集更關鍵的因素。以《宮鎖心玉》為代表,古裝偶像劇成為打造劇集快消品的重要陣地。與此同時,大量網文IP的湧入,備受市場青睞。近年來尤甚的IP劇,實際上養成影響力的是「偶像」而非「劇」。本就「漂浮」的偶像劇,伴隨粉絲經濟的進一步崛起,以及電視媒介的進一步衰落,成為了一種似乎「不約而同」的流行化生產策略——今天看來,偶像劇早已不是一種明確的類型創作了,它隨處可見於諸種題材,儼然構成了一種具有普遍性的創作(先決)條件。

《一起來看流星雨》

困境:偶像劇的「身份」焦慮

大多數流通甚至走熱於市場的劇集作品,都呈現出高度偶像化的狀態。這不僅全面侵佔了其他類型劇的創作空間,也大量催生了有如《鳳囚凰》、新版《流星花園》這樣逐漸普遍化的「辣眼睛」神劇。從個案中或許我們能找到千百種關於「糟糕」的具體解釋,但回到本源,這其實是偶像劇的「身份」焦慮問題——電視劇當然可以是某種程度上的流行文化化身,但它絕不僅僅等同於某一種具體的、單一的流行文化結果。17年前的《流星花園》締造了那個年代的「F4」專屬審美,因為獨特才有了它的象徵性意義;再看今天的「F4」,他們顯然是今天的「偶像」在顏值和流量強相關的互動基礎上所產出的「大多數」,或許再現了一種偶像審美的時代特質,但並沒有在形成更進一步的探索。

2001版《流星花園》

所以,當偶像化的敘事已經化作一種主導性的創作力量,這意味著觀眾所能開展的文化審美活動只能變得愈加匱乏、有限。而這種主流的選擇又是乏於現實意義的,與其他創作要素高度粘合在一起,於是我們更難以尋求到更多具有可能性的突破空間。

這就不難解釋為什麼新版《流星花園》讓人一言難盡。所謂的「致敬經典」成了一種並不適宜再被今天重提的語態:社會文化在流變,但作為類型劇的《流星花園》卻沒有找到更多具有進步意義的解釋空間;那些被人緬懷的台詞、橋段或者經典瞬間,正是因為它們在彼時彼地才不可取代,而當其被搬上今天的熒屏時,恐怕只剩「捉襟見肘」可以形容。至於重新定義「F4」式的國民偶像,更不是這樣一部需要去重新確立身份合法性的偶像劇力所能及。

當我們今天再來談「偶像」和「偶像劇」的關係,無論如何矯飾,都難掩「偶像」先於「劇」的事實。於是,大量的此類劇集已經變成了實際意義上的偶像定製劇,它們構成了「偶像」,或者再造了「偶像」;但回到電視劇這一陪伴中國觀眾60年的重要文化產品,這樣的意義生產無疑是陷落扁平了。

我想,「讓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這大概是我們重新認識今天的偶像劇需要邁出的第一步。

文/何天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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