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戲薦讀吳建華

最新 07-19

收罷麥，種完秋，地里的活兒鬆散些了。這時候，各村的村民們便都開始惦記著看村戲了。

村戲，顧名思義，當然就不是坐在劇場里舒舒服服地看戲了！在農村，村頭空地上搭起戲台，晚上戲台上方掛上幾排鋥亮的馬燈，鑼鼓一敲，弓弦一拉，彩妝戲服的演員們便粉墨登場，開台唱戲啦！

每年「三夏」的緊張勁兒一過，村民們便開始攛掇隊長：「隊長，今年麥子可是豐收了啊！咱們的公糧也超額完成，交完入倉了啊！忙了一個麥季，秋莊稼也種上了，該請台大戲唱唱了吧？」那時的田地都是集體的，隊長就是村裡的最高領導，相當於現在的村長。隊長當然也心裡痒痒的。但他還要考慮自己隊里的財力，看是自己獨立請呢，還是與別隊合夥請。真沒錢的話，也只能讓大伙兒到別村去蹭戲看了！

20世紀60年代的農村，沒什麼別的娛樂方式，村民們最企盼的就是看戲了！開場鑼鼓一響，別說是本村人，左鄰右舍的村子，甚至幾十里開外的村民們都會趕來看戲。那時看村戲的機會一年大概有兩次，一次是過年時，另一次就是「三夏」結束後的盛夏里了。

我上小學的時候，每年暑假都要回鄉度假。在鄉間看戲的經歷，便帶著童年的快樂一併載入我的記憶。直至今日，每到暑期，便在心中暗暗想道：「以往這個時候，家鄉的戲檯子又該搭起來啦，村民們又該高高興興的看戲啦！」

那時的戲檯子很是簡易。幾根粗大結實的木樁深深栽入地下，幾塊寬闊厚實的木板，穩穩地安放在搭建好的戲台框架上。那時還沒有通上電呢，幾排馬燈懸掛台上，也能將戲台照的雪亮。白天戲沒開演時，孩子們便已佔據了戲台，神氣十足地在台上走來走去，裝腔作勢地哼著不著腔調的幾句戲詞，直到晚間戲快開演時，才被隊長連吆喝帶舉手欲打的恐嚇下跑下檯子，規規矩矩地站在台下看戲。

鑼鼓敲起來了，弓弦拉起來了！明亮的馬燈下，才子佳人依次登場。現在已記不清當時看的是什麼戲了，只記得有一對姐妹花是劇團的台柱子，每場戲都由她倆主演。姐姐演花旦，妹妹扮小生，兩人都是扮相俊美，唱腔嘹亮，深受十里八鄉的村民們喜愛。只要一聽說當晚有她姐妹二人的戲，幾十里外的村民都會趕來，將戲台前後圍的水泄不透。至今我也不知這兩位演員的姓名，只知道鄉親們都親切地稱她倆為「大侉」、「二侉」，大概是說她倆的口音有點兒「侉」的意思吧？

說來有趣，我生在豫東的開封，家鄉在豫南的遂平，也就幾百里地的距離，在家鄉一開口說話卻常惹鄉鄰們發笑。尤其是我七姑（堂姑），我一說話她就笑，說我像個「小侉子」。看戲時見到我還說呢：「小侉子，今晚有大侉二侉的戲，你們可侉到一起啦！」難怪人說「十里不同俗，八里不同語」，說話的口音還真有著地域的差異呢！

戲台上的姐妹花風采迷人。小姐是美貌如花，羞怯依依，書生是風度翩翩，俊美無比。尤其是那位妹妹，文武小生全拿。演書生是含情脈脈，風采無限，演武將是英氣勃勃，功底紮實。一桿槍拿在手中，舞的虎虎生風，一把劍執在手裡，上下翻飛，令人目眩。不是聽鄉親們介紹，我怎麼也不敢相信這位英俊小生竟是位女演員！

那時看戲可真是入迷啊！不僅在本村看，一聽說外村要唱戲也必要跑去看，不論有多遠！記得一次在三大爺家居住時，聽說當晚幾十里外的一個村子要唱戲，我們便和鄉鄰們相約去看戲。散戲時已是半夜，走在黑黢黢的鄉間小路上，大人們還在興緻勃勃的談論著戲情，我和小侄子早已瞌睡的東倒西歪，昏昏欲睡了。二哥將小侄子背起來走著，三大爺看我瞌睡的樣子，便也一蹲身將我背了起來。迷迷糊糊中也不知又走了多久，直到三大爺將我放在了家中床上，我甜甜地在三大爺背上睡了一路。現在想來真有些內疚，那時我也有七八歲了吧？三大爺背了我一路可真夠累的！

光陰如水般逝去，如今的農村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家中實現了電氣化，不要說電燈，電飯鍋、微波爐、液化氣灶有些家庭也一應俱全。村村的公路寬闊通暢，路燈到夜晚像城市的路燈一樣明亮。娛樂方式也多種多樣，電視、電腦、網路、手機任意篩選。然而，看村戲的樂趣卻依然深深存留在我的記憶中，不論時光過去多久，我都不會忘記那些年看戲時的快樂，不會忘記我伏在三大爺溫暖的背上沉沉入睡的情景，不會忘記鄉親們招呼我一同去看戲的熱情，不會忘記家鄉戲檯子帶給我的鄉情鄉戀！

家鄉的村戲，不知現在還演嗎？（成稿於2018年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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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版王睿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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