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我有病

文/古月

【作者簡介】古月，中學語文教師，文學愛好者。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我有病

古 月

人一上了年紀，身體抵抗力下降，頭痛腦熱、腰酸背疼的時候就多了。加之，以前的同事、朋友、熟人中這個那個平時看來身強體壯的人，走著走著就不見了，妻子就建議我去醫院做個體檢。

妻子三番五次地說，我卻五次三番地推脫：「我的身體棒棒地，哪個去醫院花那個冤枉錢。」其實，我是怕，萬一查出個癌症，天天倒計時，剩下的日子還咋過？

這次單位組織集體體檢，我再也無法推脫，我說：「去吧，去吧，查查也好，說不定啥事沒有，該吃吃，該喝喝。」

幾天後，檢查結果出來了，還真有病。除幾種中老年人常見的疾病外，令人煩惱的是「幽門螺旋桿菌陽性」。

這是一個什麼病？網上一查，幽門螺桿菌是生存於人體胃幽門部位的一種病菌，是引發胃癌的主要原因。而胃癌是全球最常見的惡性腫瘤之一，在癌症死亡原因中位列第二。在我國，每年大約有16萬人死於胃癌。

這下全家如臨大敵，儼然我已得了癌症。全家人一起照顧我這個病人，妻子是第一責任人。

首先是飲食。油炸食物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食物不能吃，過硬過熱的食物不能吃，煙自然不能抽，酒不能喝。人一輩子不就是為了吃嗎？好吃的不能吃，人生還有什麼樂趣。當兒子兒媳吃火鍋，吃燒烤，喝啤酒，喝白酒，揮汗如雨，大塊朵頤，我只能端著一碗白乾飯，眼巴巴地望著鍋里，任毛肚、鴨腸、耗兒魚們在紅油中翻騰。倒還是妻子善解人意，對兒子兒媳說：「要不，讓你爸少吃點？」

兒媳說：「不，不，不。有病哪能不忌嘴？」妻子只好匆匆吃了兩口，也端起一碗白乾飯陪我同甘共苦。

其次是分餐。兒媳說，這種病菌的傳染性很強，會通過平時的飲食、餐具、唾液等傳播。於是，我的碗筷是專門的，搪瓷鐵碗是我的，拴了紅頭繩的筷子是我的。我不能和他們一起坐在餐桌上吃，我只能單獨坐茶几，要不，我的餐具上的病菌會爬向他們的。在屋裡打噴嚏是決不允許的，實在憋不住了，就只有跑步下樓去。在樓道打也是不行的，病菌認得到路，從門縫中跑回來可不是鬧著玩的。我說，乾脆給我買個防毒面具，魯迅說了，這個男士呼出的空氣，會吸進那個女士的肚子里。兒子說：「爸，你莫說氣話嘛，你也不希望我們一家人都得病。」

兒子的話自是有道理，我也只能慢慢地調整自己的言行，可總還是有管不住自己的時候。孫女跌倒了，我急忙奔過去。兒媳婦急忙阻止：「爸爸，你是病人。」可還是晚了，我已將孫女拉起。兒媳把孫女的小手洗了三遍，還嫌不幹凈。孫女要是象以往一樣來親我，那肯定是要挨打的。

漸漸地，我覺得我不僅是個病人，而且是一個病菌。我給單位請假，我說我有病。領導說，你有啥子病。我說，我有幽門螺旋桿菌。領導說，那算什麼病，很多人不都有嗎？我說，領導，這是個傳染病，很可能會發展成癌症。領導說，請假的人，總愛扯靶子。我說，那好吧，我今晚請你吃飯，你不要推辭。領導說，哪能讓你破費，關心下屬是我們的責任。有病就好好治，治好了才能更好地工作嘛。

於是，我回家治病。醫生說，「幽門螺旋桿菌」不是不治之症，採用含鉍劑四聯治療，最多半個月就好了。早中晚，一日三次，堅持服藥。半過月後，去醫院驗血，幽門螺旋桿菌陰性，哈哈，病好了。

為了慶祝我的新生，我要請客吃飯，請朋友，請領導，吃火鍋，喝白酒。朋友們說：「祝賀，祝賀。火鍋還是免了吧，你剛好，還是要注意身體。」我把檢查化驗單給領導看，給朋友們看。領導說：「這麼吧，我們吃中餐。」我說：「好，你們說了算。」這桌飯，菜很豐盛，朋友們卻吃得很拘緊，凡是我動過的菜，他們都不再挑食，分明還是有戒心。

回到家裡，不免向妻子抱怨：這些人怎麼這樣呢，戴著有色眼鏡看人。花了一大砣錢，買了一個「鬱悶」。

妻子安慰說，外邊沒吃好，我給你補起，這就買菜去。自從得了病，一家人沒有在一起開開心心地吃過一頓飯，也該高興高興。一桌菜端上來，妻子習慣性地又把我的碗筷拿起來，盛了飯菜放在茶几上。我不高興了，我說，：「我病已好了，這是證明。」

兒媳說：「還是分餐好。你好了，要是我們不好，豈不又傳染給你？」

兒子說：「就是，就是。西方人都講究分餐，這很文明。」

我嘆口氣，說：「唉，分餐也好，我還怕你們搶我的菜吃。」心想，你們還是認為我有病。

家鄉的四季桃豐收了，母親專門從鄉下來，給我們送一些。中午吃飯，母親拿起茶几上的碗筷就吃，以為是給她準備的。我忙阻止，我說：「媽，那是我的，我有病，莫傳染給你。」

母親搖著頭說：「沒事，沒事。我已七十幾了，身體棒棒的。」

（圖片來自於網路）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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