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名家·馬識途:我的生命當中,沒有「投降」二字
【開欄語】打撈歷史 定格聲影
時光匆忙,呼喚靈魂安定的力量;
消遣當道,我們親近文化的馨香。
走近名家,打撈歷史,獲取智慧。
華西都市報-封面新聞即日起推出【口述歷史】系列報道,用文字+視頻的融媒體形式,與名家面對面,聆聽他們經歷的如煙往事。用文字刻印文化,用光影留住容顏。
他們歷經歲月,自身亦是豐碑。他們傳承文化,靈魂鑄成琥珀。
他們或傳承文脈,讓經典綻放;或潛心學術,讓智慧傳承;或鑽研技藝,為匠心彰顯。
打撈歷史,定格聲影。【口述歷史】第一季將推出《蜀地文心》系列,馬識途、流沙河、王火、李致、白航五位文壇名家將陸續亮相。接下來我們還將推出更多的名家口述歷史系列報道,敬請關注。
【口述歷史·第一季】推出《蜀地文心》系列,首期封面名家馬識途
/名家檔案/
馬識途,1915年1月生,1938年加入中國共產黨。歷任鄂西特委書記、川康特委副書記、四川省建設廳廳長、四川省建委主任、中國科學院西南分院黨委書記、四川省委宣傳部副部長、四川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四川省文聯主席、四川省作協主席、中國作協理事等職。
他自少年時代起即投身黨領導的抗日救亡運動,後長期從事地下革命工作,出生入死,功績卓著。革命成功後,他在擔任政務職責,繁重的工作之餘,堅持文藝創作,幾十年來寫下了700餘萬字的各類體裁的文學作品,其中多反映中國革命鬥爭的歷史,是中國革命文學、中國現當代文學史上一筆豐厚的寶貴財富。
封面新聞記者 張傑 攝影 劉念
剛解放時,馬老家庭照(前排最右戴眼鏡者為馬識途)
一個人一生中做好一件事都不容易了。但傳奇正在於,有人可以同時在兩個領域內成績卓著。馬識途正是這樣一位傳奇人物。少出夔門,志懷報國,奮鬥百年。戎馬與筆墨,革命和文學,他將兩項事業,完美融為一身。比傳奇更令人稱奇且深表敬意的是:2018年,馬識途走進104歲了。他還在寫。而且,馬老以強大的求生意志和對文學的熾熱之愛,再次戰勝了癌症。他說,「我還在發奮。」
2016年,馬老寫了一本人物回憶錄《人物印象——那樣的時代,那樣的人》。他將自己記憶中,敬佩的人物寫下來。其中有他從事革命工作接觸到的領導,也有魯迅、巴金、吳宓、夏衍、曹禺、李劼人、吳祖光、艾蕪、沙汀這樣的文壇名家。他寫了90多個人物。2017年,馬老被查出得了肺癌。病魔沒有阻擋住一顆渴望生命和文學的心。他在病房裡寫出了《夜譚十記》的續集《夜譚續記》。寫好了10個故事,他的身體奇蹟般地好了。2018年,18卷700萬字《馬識途文集》出版。這部全集將馬老的小說、文論、散文等作品進行了至今為止為全的收錄。而當世人還在驚訝他的創作力旺盛,馬老又想起來70多年前在西南聯大讀書時,師從陳夢家等老師學的古文字學,研究起了甲骨文。並開始動筆寫一些學術性質的文字。
他的作品:傳奇與革命
馬老的文學作品,題材上多與他的革命生涯、人生經歷分不開。而將這種經驗,轉化為文學,除了得益於他自幼受到的書香家庭熏陶,還跟他在西南聯大就讀獲得的營養相關。1941年,地下工作暫時受挫,按照上級傳達的「長期埋伏,積蓄力量,以待時機」的精神,馬識途以「馬千禾」的名字,考入西南聯大就讀。在西南聯大的中文系,受到聞一多、朱自清等文學名家的教誨,受到文學創作的科班訓練。在良好的教學環境下,加上他自己本來就對文學有濃厚的興趣,便開始了文學寫作,散文、詩詞、小說都有習作。但是在當戰爭環境下,馬識途也意識到,寫作和他的職業革命家生涯是不相容的,所以在被調離昆明時,為保安全,遵守黨的秘密工作的紀律,忍痛將一切文字性的東西一火而焚之,並且下決心和文學絕緣,投入出生入死的地下鬥爭中去。1959年,《四川文學》主編、作家沙汀找到馬識途,約寫了關於建國十周年的文章《老三姐》,發表後,《人民文學》轉載,自此才重續他的文學創作之路。
翻看馬老的小說經典集《夜譚十記》,塑造的人物形象生動靈活,情節跌宕起伏,川味兒語言通俗幽默,一段段奇聞趣事更是令人大開眼界,而且文筆老練、純熟,字裡行間有一種傳統古典文學的韻味。想到馬老是一位職業革命家,在繁忙的工作之餘寫出這樣的文學作品,更感到敬佩。
在馬老的諸多小說作品中,《清江壯歌》是尤為特別的一部。因為這部小說,有他和他的革命伴侶劉惠馨同志真實的革命經歷為原型。1941年1月20日,時任中共鄂西特委婦女部長的劉惠馨,不幸被捕,同年11月17日,壯烈犧牲。馬老的女兒,才剛生下一個月,下落不明。1960年,馬識途才在武漢找到了離散近二十年的女兒。女兒被一對工人夫婦撫養成人。因為女兒是工人夫婦撫養成人的,馬老不讓女兒改姓馬,讓她仍與養父養母住在一起,侍奉養父養母。2011年,當時的馬老已經年近百歲,還親自去湖北參加紀念何功偉、劉惠馨烈士英勇就義七十周年的活動。馬老當時寫了一首詩:「暌隔陰陽七十年,今來祭掃淚漣漣。我身願作恩施土,雨夕風晨伴夙緣。」這種深厚的愛情,令人動容。
他的遺憾:沒能寫出傳世之作
在長江三峽明珠的旅遊勝地石寶寨附近,有一個由長江迴流衝擊而成十分肥沃的平沙壩。曾經,在壩里的一個小山腳下,坐落著馬家大院。這裡世代住著幾十戶馬姓人家,其中一家的主人便是馬識途的父親馬玉之。馬家大院的大門兩邊懸著「忠厚傳家久,詩書濟世長」的大字對聯,也彰顯出馬家書香門第本色。馬玉之早年參加辛亥革命,和熊克武等一幫革命黨人私交非同一般,思想非常開明。馬玉之以區督學身份,競選當上縣議會議員,後又被推舉為議長。得到當時四川最大的軍閥、四川善後督辦劉湘賞識。被任命川西洪雅當縣長。作為一個縣的父母官,馬玉之剛正不阿,治縣有方,成績卓著,在當地有不小的威望。
行政事務繁忙,但馬玉之對子女們的教育卻沒有放鬆。他鼓勵孩子們多看書。「我當時最喜歡的是清代學者袁了凡著的簡明中國通史讀本《綱鑒易知錄》,激發了我對中國文化的熱愛和對中國歷史的了解。」多年後,馬識途在親筆自傳《百歲拾憶》中寫道。馬家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家裡的男孩子滿16歲時,一律趕出三峽,到外面闖蕩安身立命。16歲初中畢業的馬識途,離開家鄉,出峽求學,輾轉北京、上海、南京、昆明求學讀書,最終一路成長、磨練,從最初「工業救國」轉求革命道路,成為一名革命者,文學家。
傳奇流轉,但傳奇本身往往是謙卑、冷靜的。馬老對自己的文學,是不滿意的。在2013年舉行的四川省文聯成立60周年紀念大會上,馬老被授予「巴蜀文藝獎終身成就獎」。 在作頒獎答謝辭時,馬老說:「我沒有什麼終生成就,只有終生遺憾。」他認為自己本可以做得更好。他回想起自1935年就開始在上海發表作品,1941年開始在西南聯大中文系學習四年,接受許多文學大師如聞一多、朱自清、沈從文等教授的教誨,在文學創作上,自己是受到科班訓練的。他又聯想到自己在革命生涯中有很多積累,經歷中國二十世紀的一百年,親自看到中國的大變化。「照理說,有過我應該創作出遠比我已發表作品更好的作品,然而令我遺憾,沒有實現我應有傳世之作的理想。我很清醒地知道,我不是那種可以寫出具有傳世藝術品質的作家。我首先是一個革命家,一個我自認當之無愧的革命家。我為中國的革命做了努力,也有犧牲。革命勝利後,我又走上從政的道路,工作很忙。我白天工作,晚上就抽時間寫作。但一個人的精力畢竟有限,所以很多東西都沒時間寫。我寫的很多文學東西,都是為革命吶喊,但在藝術水準上,還不夠。」
下期預告:馬老一直都是那麼謙卑,《夜譚十記》中,人物形象生動靈活,情節跌宕起伏,語言通俗幽默,一段段奇聞趣事更是令人瞠目結舌,抗戰時期重慶治下的縣鎮世相就此一覽無遺。2015年,姜文根據由該書章節改編的電影《讓子彈飛》引起轟動。時隔多年後,馬老又寫就了《夜譚續記》,這是一本怎麼樣的書呢?下一期,將由馬老親自解讀其中的幕後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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