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美好的年華遇見了彼此

小時候看《情深深雨蒙蒙》，依萍生日那天，何書桓把自己打包成禮物送給她，當時的我，感動得稀里嘩啦，期盼有一天自己也能遇到這樣的愛情。

「去哪吃飯?」穆薩正把電腦裝進書包。

「還能去哪！」我一邊後退著朝電梯走，一邊回答。我甚至可以想像自己臉上那種克制的不耐煩的神情。他覺察到了，面色隱約變得有些難看。

穆薩是我的男友，他不是何書桓，卻是個穆斯林，在哪吃飯是我和他每天都要重複兩三遍、答案卻難得有絲毫變化的話題。剛開始和他在一起時，每天吃拉麵吃得想吐，是和他戀愛的新鮮感幫助我忍受自己面前的食物。有時候去食堂吃，為了兩全，我打了漢族的飯端到清真食堂去吃，還要忍受「清真餐廳，外菜莫入」——被驅趕的危險。確實有一兩次，清理桌子的清真食堂阿姨來問我，菜里有沒有肉，我趕緊半遮半掩，笑嘻嘻地說「都是雞肉，都是雞肉！」後來阿姨倒是不問了，但是每次瞥見她，我都要心驚膽戰地把肉藏起來，或者乾脆忍受一下暫時的「異地戀」，不進他們的食堂吃。

我們默默地走，我知道剛剛自己的態度有點「惡劣」了，於是我湊過去，拽住他的胳膊，撒嬌地說「哎呀，老公，我不是因為天天吃清真的，難免有厭煩的時候嘛，你就看在我每天陪你的份兒上，別生氣啦！」他聽我這樣一說，馬上又愧疚起來，一聲「對不起」小聲從他嘴角擠出來，我裝著沒聽見，故意把耳朵湊過去：「你說什麼，你剛剛說什麼？」他揪我耳朵，我逃跑。

我是從小吃豬肉長大的，我聞著豬肉香都能流口水。有一次，經過一家烤豬蹄兒店，那是難以抵擋的誘惑，我說我想吃，他站在不遠處，看著我買。我和他走，邊吃邊讚歎，「真好吃，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吃的美味！」 我以為他能看著我吃食堂的飯菜，這個也沒問題。而事實上，他開始不高興了，不和我說話，還離我很遠。等我津津有味地吃完，我才問他咋了。他看我態度也還算坦誠，就和我說了，他受不了那個，不是味兒受不了，而是心理和生理上的犯噁心，加上我還邊吃邊誇讚。心裡暗忖，好吧，難怪離我難么遠，又長知識了！我誠誠懇懇地道歉。

在穆斯林面前，豬肉不能叫豬肉，要叫 「大肉」，這是我一個穆斯林女同學告訴我的，而我之前每次都把大塊兒的雞肉夾到他面前，說：「來，給你塊兒大肉吃！」想想都為自己捏一把汗。

我們有一次去南京，路經襄陽，走了很遠的路，餓壞了，我又不想一個人先吃，就陪他找清真飯店，轉了 「城路十八彎」，最後讓計程車帶著才找到一家。到了南京以後，大晚上風塵僕僕地趕到，也找不到拉麵館，他不忍心我餓壞了，第一次陪我吃了一頓漢菜。我擔心不合適，他說，真主是不會為難有困難的人的。我放了心，因為在餓死和吃非清真的菜和肉之間，我一直在擔心他會選餓死！

我們點了豆腐面和香腸炒飯。我現在已經習慣吃面，而且這次過年回家，我媽說我長高了。我覺得簡直不可思議，暗暗把它歸功於每天跟著穆薩吃面。吃完回來的路上，買了我最喜歡吃的栗子，他咬破，我剝殼。我牙口不好，他老剝不好。

我們在一起差不多一年的時候，他做了一件讓我感動得稀里嘩啦的事，我彷彿就是言情劇里的女主角。當時他妹妹病危，他回家已經三個月，所幸老天有眼，他妹妹終於從ICU轉移都普通病房。他一直堅信，是真主救了他妹妹。

那是一個沉悶地下著雨的下午，灰色的天幕下，白鳥已歸巢，濕漉漉的水泥路上水花還在四濺，偶爾飄過一兩把各樣的傘，大的小的，紅的黑的，孤單的或者成雙的。雨不想停，彷彿滴滴都要砸進我心裡。突然特別想念他，那是我們在一起後第一次分別這麼久。

那個下午，大概兩點鐘，他打來了一個電話，我覺得好像很久沒通過電話了一樣，儘管我們每天一有機會就視頻、聊天、通電話。他電話里說，他聯繫本地的店，給我買了個禮物，等下就有人送來，讓我告訴他位置。我驚喜極了，在納悶他買了啥，鮮花，娃娃，盆栽，鞋，裙子，包包？不一會兒，電話又來了：「因為下雨，禮物在路上耽擱了，你別著急哈，一會兒就到！」他讓我再看會兒書，可是漢字在我眼前飄來飄去，就是不入我的腦子。大概過了半小時，他再次打來電話：「送禮物的人說到了，你出來拿一下！」我想像著禮物的形狀，激動又緊張地開門，先往右邊探出個頭，並沒有發現人，再往左邊一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走廊盡頭的窗邊，消瘦了！我愣在了原地，那個身影變得模糊，我的眼淚唰唰唰往下落。他事後跟我說，以為我會激動地跑過去擁抱他，而當時的我，確實完全忘記了說話忘記了動。見我沒有動靜，他朝我走了過來，抱住我，我才緩慢地抬起手，攬住他的腰。我放聲大哭起來，他也很無奈，把我抱了很久很久。哭完了以後，我死皮賴臉地非要問他要禮物。他無奈加無語，給了我一個長長的吻。

有人曾調笑「我寧願放棄愛情，也不要放棄豬肉」。雖然我也確實不願意放棄豬肉，當然也不用放棄，我只要不在他面前吃就行了。我想說的是，我的穆薩，我的穆斯林男友，你不是何書桓，也不是白馬王子，「我們不一樣」，不僅「有不同的境遇」，「會經歷不同的事情」，還有著不同的信仰，你是穆斯林，而我是堅定的無神論者。也許將來在一起的路，還會遇到更多的艱難險阻，但是沒關係，上天安排我們，在最美好的年華遇見了彼此，我們就要把平凡的日子過得像花兒一樣，讓幸福在臉上，像花兒一樣！

文/美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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