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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是日益精緻的虐戀煉獄

正文

伯格曼誕辰一百年,中法兩國都選了《婚姻情境》作為紀念。伯格曼作為導演的名聲過於顯赫,往往讓人遺忘了他在戲劇上的造詣。但他自己也說了,「戲劇是忠貞的妻子,而電影則是刺激而驕奢的情人」、「戲劇永遠是我的脊椎,我的支柱」。《婚姻情境》里,約翰與瑪麗亞,一對登上《婦女時尚世界》的模範夫妻。然後,伯格曼手術刀般小心翼翼地一層層剝開模範夫妻的皮,亮出日復一日地忍受、刺傷和背叛,中產階級家庭的城堡轟然倒塌。

來早了十幾分鐘,工作人員提醒觀眾劇有三個小時,中間不休息。我昨舌,要看兩隻困獸在婚姻里圍斗那麼久。入場坐下,舞台右面是一張圓桌,左面是一張雙人床,白色被子蓋著,凸出來兩個人形,演員已經在候場了。

燈亮,女人起床,俯身活動筋骨。男人戴上眼鏡,走到餐桌前坐下。兩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都是些閑言碎語。為了不想去每周末定期和雙方父母的聚餐。吵了兩句嘴,女人還給媽媽打了電話,卻到底沒推辭得了。男人換好衣服,拿了手提袋,準備上班。女人跑過來吻了男人,然後簡單是早上簡單的叮囑和告別。

演員分別走到舞台兩邊,開始換衣如儀,燈光是暖黃色,她穿了身裙子,他則是另一套西裝,還是儒雅的教授樣。長沙發是海藍色,單人的是淺淺的綠。還是簡潔又克制的對話,一如這舞台的場景。他們看完《玩偶之家》回來,瑪麗亞談起了年輕時參加過的女權運動,約翰不屑、嘲諷。接著是約翰不滿性生活,讓瑪麗亞顯得無奈。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哪怕拌兩句嘴,都感覺壓抑。兩人心知肚明他們之間出了問題,像蟲子在咬。時不時刺破,但還是溫文爾雅地討論、妥協。我有些著急了,看著文明的面具在兩人臉上換來換去,累得慌。教育使人與人的溝通深邃起來,一個優雅,一個儒雅,是修養,也是面具與面孔之間巨大的真空地帶,其中牽連著理性與情感雙重的撕裂,所有的語言、動作都暗示著冰川般冷酷又咄咄逼人的氛圍。他們習慣性理性地商議,然後解決問題,修養讓一切都拖延又意味深長起來。但刺還在那裡,可怕的不是刺,是你遮我掩各懷鬼胎不敢正視。矯飾是拖延的法子,刺早晚要逼得人不得不面對。表面上還是平淡的樣子,無聊都要溢到觀眾席上,身後的男人打了好幾個哈欠。但其實,緊繃著的恐懼早就撕咬著兩人。

又是一天,約翰下班了,瑪麗亞殷勤地幫他拿衣服,一切還如從前。約翰要吃三明治,再來點小酒。他說自己愛上了年輕姑娘寶拉,他戀愛了,他帶點掩飾不住的興奮。瑪麗亞有點懵,有點不知所措,她還看了寶拉的照片,誇她乳房長得好看。然後,時間很慢,行動很慢,那個巨大的心理黑洞越來越往下,好像也越來越清晰起來。藍房子,睡覺時有潮汐聲,早上有海鷗還是什麼鳥在叫。舞台是北歐簡約風裝置。人與人之間是深淵,是海浪撲上來壓不住的巨大溝壑。他們把那些堵在心裡的冰塊一點一點往碎了敲。「我想要甩掉你,已經足足想了四年」點到為止,體面人,瑪麗亞還是沒有發泄,好像文明的面具戴得太久,不會發脾氣,只有死水一樣的壓抑。他們在一個語言上說話嗎?還是只是兩個頻道的各自發泄。

瑪麗亞有了情夫,但還是不夠自信,習慣性地妥協,期望兩人關係有新的可能。但還是穿了紅裙子,笨拙又誠懇地讀自己的日記,希望被理解。約翰不是打斷,就是睡著了。越想解釋清自己,越急於表達自己、急於靠近,事情反而越糟糕,真正的交流越來越困難,只有空洞的回聲把人往背景牆的深藍里按,按得緊緊的,喘不過來一口氣。他跟情人的關係沒太大變化,或者約翰只是不說出來。他還是帶點狂妄自大,好像高人一等,對方根本不值得傾聽。人需要懺悔的升華,需要平等交流,甚至更高的理解、見證,沒有這個過程,很難有新的突破。男女之間微妙的權力關係被精緻地呈現出來,兩個人都是被過分放大的自己罩住了的「感情的文盲」,說到底,所謂的強者和弱者都不過是同一類人,無一例外地背負和承受著肉身的重量。不過過士行導演的瑪麗亞似乎過於卑微軟弱,加入了中國式的傳統女性的性格元素,與伯格曼對女性的認知大不一樣,在伯格曼表達中,女人是生活的強者,具有「冷酷的潛能」。當然過導可能是為了最後的反轉,使女性在掙脫之下清醒起來那一場更具有戲劇性。

等到瑪麗亞一身黑裙來到約翰的辦公室,一副勝利者的大度。她沒有一副受傷後索要報復的樣子,暢暢快快地把婚姻協議放在約翰桌上,主動勾引約翰做愛,好像一直被封鎖的巨大的身體能量被打開了。這樣的反轉是必然的,聽約翰倒出他生活的不幸時,難掩的「幸災樂禍」。他們做愛喝酒,說孤獨說寂寞,相互發泄積壓的怨念、嘶吼,她重複了兩次,說自己是個受虐狂。因為一直盛氣凌人、帶著男性蔑視的是約翰,約翰未必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強勢地位,但施虐和受虐是一種糾纏著的流動的共生關係。約翰未必是個施虐狂,他不過是個即興反應的肉身,在心理微妙的互動機制之下,即興地扮演了那個強勢的一方。而瑪麗亞因為總是妥協退讓處於弱勢。約翰醉酒不想離婚,頹喪起來的男人展示他赤裸裸的暴力,瑪麗亞重重地挨了一巴掌,黑暗中一聲尖叫,燈光暗下來又亮起,瑪麗亞說都怪自己,起身疾步走到書桌前,終於簽下離婚協議。至此,剝開中產階級精美的矯飾,底下還是赤裸裸的強弱法則。權力擺出它一貫的邏輯,它實施暴力、要求屈從。可是事情如果真的只是所謂的強弱法則、比壞邏輯,反而容易得多。教授一面是「象牙塔里享受清靜的學究」,一面是痛苦失措的丈夫,妻子一面是縝密的律師,一面是對婚姻無能為力的女人。這是典型的伯格曼式表達,早早拋棄了那種粗糙庸俗的「征服」關係,中產階級夫婦欣然領會了那個希臘悲劇式的主題:「人生絕沒有出路」,兩個人,連同房間,都滲進背景那種深藍里,精神在高度自省中潛藏著緊張的張力,與那種深邃絕望的詩意格調融在一起,以失控的表達痛苦地浮現出來。好像被裹起來,往死里淹,偶爾掙紮上來換一口氣,張大了嘴,卻被另一些東西塞進去,沒一點出路。

過了七年,他們重新組了家庭。卻帶著重生後的戀慕回到了他們的夏日別墅,睡在一起。雷聲轟隆,瑪利亞做了可怕的夢,約翰摟著她安慰她。人可以極端溫柔和極端狂暴,這不稀奇。他們再次談人生,顯得輕鬆自在,然後燈暗下來。

作者:老麻

個人簡介:文哲戲劇愛好者

專業背景:哲學 文學

研究興趣:關於生活的邊角瑣碎

學術背景:哲學皮毛、文學創作、戲劇電影理論分析

「表徵與擬像」

一個有關懷的批判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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