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風古韻船碼頭
【 第303期 】
古風古韻船碼頭
作者|顏昌班 主播|呢喃素素
來源：嶺南文苑
江南五月，染柳煙濃。寫意的霏霏細雨，給了我一個迷迷濛蒙的船碼頭。以艾蒿入箋，筆墨千行也寫不夠你，歲月的青苔覆蓋，留下斑駁無數，終不過一紙繁華。
風細柳斜斜，煙雨暗千家。青石板路石拱橋，小橋流水鴨划船。划過那年煙雨空濛，鴨划船一晃而過，過誰家樓台，一聲弦歌拂落。是誰提起湖筆，蘸著煙水，在素絹上輕描一幅水墨畫，黑黑窗欞，幽幽木巷，又迎來了誰如水的目光？翻閱相濡以沫的夢，回蕩著輕聲細語。煙雨濛濛中，不用油紙傘，踏著濕漉漉的青石板路，尋找現世的似水流年。歲月滄桑，江山依舊。步過春光，醉老西窗，才知人世已荒。若塵緣未滅，他日得見，再煮雪烹茶，飲舊時風月。眸底即天涯，踏遍萬水千山，守著誰的地老天荒。青磚黛瓦，飛檐畫棟。一戶戶江南人家稀稀疏疏散落在蓮子河的兩岸，民居大多兩邊廂房，中間堂屋。堂屋的神龕上正中安放一張雕花大木案，漆朱紅漆，供奉列祖列宗的祭祀牌位。案上磊著各種名人法帖，並幾方硯台。各色筆筒，插的毛筆如樹林一般。文案一側設著斗大的一個汝窯花囊，插著滿滿的一囊水晶球兒的白菊。西牆上當中掛著一大幅米襄陽《煙雨圖》，左右掛著一幅對聯，乃是顏魯公墨跡。其詞云：煙霞閑骨格，泉石野生涯。案上設著大鼎。每逢初一、十五，家家戶戶煙香繚繞，祭拜列祖列宗。此去經年，浮生若夢。多少流年暗換，船碼頭給人的又何止是溫婉柔情？剪不斷，理還亂，每一片苔蘚都寫滿詩意，每一架紡車都纏著曾經。風景舊曾諳，是未醒的夢話，風華不曾凋，是燃燼的彼岸花。誰難捨一段塵緣落下詩句千行，誰望穿隔岸燈火欲將心事輕藏，誰聞到香不禁起舞引得彩蝶雙雙，這滿巷的絕美叫人怎能忘？不知道如煙往事，鎖住過多少寂寞惆悵，也不知道古街長巷，有多少故事曾紛紛上演！
船碼頭古稱蓮子口，明清時節，顏氏第六十七世祖希仁公放官於沔州，官署沔城。不願擾民，在東荊河潰口處，圍堤填口，插桿為幟。率子民墾土造房，煙火遂旺。填口處，夏日四面荷花一溪柳，蓮衣如火，灼傷了天涯。時人稱蓮子口，商集市茂，船帆如幟，後又改稱船碼頭。遺憾的是，填口處宛然，而碼頭無存。他年希仁公循襄河，溯蓮水，舉家前來。所見松蘿蓊鬱，河源清冷，脫口贊曰：「此足以樂吾生矣！」遂築室安家，結廬修行。除採藥采劑，醫病救人，又創建蓮溪書院，開壇授課，講習經典。一脈書香，流風所及。那些為造福後世子孫篳路藍縷以啟山林的先驅者，後人是永遠不會忘記的。雲煙舊事風吹作雪，蒼白了這紅塵里最美的殘缺。回憶未老漸怨今非昨，傾耳聽切切弦歌，浮生一繪萬世傳說。
沐雨徜徉，枝椏綠了，翠柳秀了。雨絲微涼，風吹過暗香朦朧，一時心頭悸動，似你溫婉的從容。青石板，油紙傘，而今邂逅算不算太晚？花枝掩映下，滿院空枝嫌太靜，抖落一身輕輕，一祠堂赫然入目。行人莫不被匾上的四個鎏金大字所吸引——耕讀世家。極標準的顏體，每個字都一尺見方。規矩，工整，瓷實，有力，厚重，端恭，威武，壯麗……找不出更高級的辭彙來描摹它們！只渾然覺得大匾形成一股強勁的颶風，把人裹挾近前。一遍遍讀那四個大字，邁不動步子，拉不開腿，甚至眼睛也離不開了，腦子也離不開了。只會全意識的咀嚼，並隱隱感覺到它們不是出自今人的筆下，因為內里含著一股子古風。確然，那四個字雖看著「普通」，一點也不霸氣外露，但每一筆每一畫都屬鐵畫銀鉤，鮮明地埋藏著古人那一日日、一夜夜下過的苦功。這是在今天的書法作品中從未感受過的，更未見過的。是那字裡行間顯示出來的寫字者的心境——安然，肅然，超然，端然，敬然，一邊寫一邊在與天地自然世道人心交流、契合、心心相印……。祠堂之內塑像如生，匾額羅列，拱門及廊柱存古楹聯，皆雅訓可讀。其中兩副為：「古祠尚存唐故事，斷碑猶有宋文章。」「繼司寇為聖，棄司空為仙，儒鏡千古，儒風千古；同大悲救苦，持大素救難，南海一神，南水一神。」時光瘦減繁華，唯你不朽，逝去的早已是牆上畫。別臨摹書中傳奇，古往今來多少典籍，我只是不經意間恰好遇到了你。晚風中，憑欄眺河畔，對岸不時飄來陣陣艾蒿香，清冽、芬芬、馥郁，動人心旌，惹人沉醉。誰側畔輕呢，袖風染雨？這野花香，與船碼頭隨處可感的書卷氣和古韻味索回腦際，撩撥初夏的夢境。錯落有致的古民居沿河岸透迤開來。一別經年，許久不見。樟樹葉落了又綠，燕子去了又回，雲彩散了又聚，走過的風景都從熟悉到陌生。微風敲朱門，輕露搖綠枝，竹舟泛修水，芰菏浮秀粉。庭前梨棠綻，清芳四散。三兩知已相邀，把酒言歡。好不喧鬧，晚風漫不經心走下酒坊。細雨飄過陶壇吹散了酒香，偷倒空的酒壺還掛在牆上，沿著回憶走過舊時光，把所有的模樣刻成傷感詩行。杯盞交錯，人已蹉跎。 瀅瀅漫草，歲歲不老，何必來生，生無悔。時間無言，後會無期。
沿著蓮子河，描摹著河岸如畫的相遇，都短短如沉香，但見其煙。墨字盡成煙，年華又當如何才能深藏，一如隔花初見時的模樣。曾經駐足的風景，曾經相守的日子，隨著歲月的河流瀅瀅飄流淌，一幕幕仍鮮明如昨。那些美好的相遇，那些凌落的花事，寂寞如風，燦爛依然。那一片落紅，浸紅了誰人的相思信箋？那清幽的雨巷，又淋濕了誰人心底的柔軟？牽一抹真誠，在那一枚清淺的平仄詩行里，獨自清歡。生在紅塵，又何必一心想著淡出紅塵？
船碼頭，被古風古韻浸染。讓我們一起記住那些歷史的塵煙。碧波漾池，煙影槳聲。感謝大寫意的霏霏細雨，給了我們一個如此清晰的船碼頭！一瓣心香，一紙素箋墨守時光，源遠流長。一把傘，豐盈了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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