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延斌：我們的文明在路上
文者其人
楊延斌，筆名水務。1990年入北大荒作家協會，現為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華散文網創作委員會副主席。曾在查哈陽農場、浩良河化肥廠工作，1991年後定居濟南。當過農工，鍋爐工，宣傳幹事，企業報主編。1986年至今，已有100多萬字雜文散文散見報刊雜誌。作品曾多次獲省級國家級獎勵。
一個國家或一個民族的文明，總體上說是個大事兒。但這樣的大事兒，往往就體現在國民舉止言談的小事兒上。我習慣說這是「小事里藏著大文明」。既然說小事里藏著大文明，那我就只挑撿幾個小事兒嘚啵嘚啵。
1、刀叉掉在地下的不同反應
例如，在加勒比海洋贊禮號游輪的大型自助餐廳里，你可能一不留神，會把用餐巾包裹在一起的刀叉掉在地下。按我們國內的常規，當一聲刀叉墜地的脆響之後，餐廳的反應可能會是，大家聞聲投去一瞥，服務員輕蔑地瞭你一眼。當事者或許會拾起刀叉，丟在一旁後再去換一副，也或許不換將就著用。這種情況下的兩者不同，唯獨反應在服務員身上。我們的服務員遇到這種情況，多數是任你消費者自由選擇。不嫌臟你就用，嫌臟你就換一副。而游輪上的服務員則不同，他們就是再忙，也會有人注視著掉刀叉者。你若是主動拾起地上的刀叉，放在一旁待洗的餐具車上，他們會投給你一瞥微笑。若是見你繼續使用拾起的刀叉，便有人拿著一副乾淨的刀叉，走過來示意你要換一副。兩者反映出的態度不同，所包含的潛台詞也大相徑庭。國內服務員的意思是，干不幹凈是你自己的事兒。游輪上服務員的意思是，講不講衛生，不僅僅是你個人的事兒，也是事關大家公共衛生的事兒。
2，菜湯灑在地上的不同反應
在同時能容納兩千多人就餐的巨大餐廳里，不慎掉點食品或灑點兒菜湯 ，是個很正常的事兒。關鍵是，反應在服務員如何應對上的態度不同 。在國內的快餐店裡，若是誰掉了食品或是灑了菜湯，服務員們會視而不見，絕不會理睬你 。但有可能會大大方方地惋你一眼。對於灑菜湯者而言，有點素質的人，或許會找拖布擦一下，缺教養的人，也許像沒事兒人似的一步躲過去。而在加勒比贊禮號游輪上的餐廳里，我見到過幾次有人灑了菜湯的情景 。服務員會快步走到灑菜湯的地方，邊用身體擋著排隊的遊客，以防遊客踩髒了鞋， 邊示意灑菜湯者只管繼續取餐用餐。與此同時，會有另一個服務員，很快拿來拖把和抹布。他們會快手快腳地把地擦乾淨。關鍵是，這一切動作，都是服務員在無聲無息無人指揮的狀態下，積極主動地完成 。前一種情況的意思是，踩不踩上和弄不弄髒你的鞋，與我沒關係。後一種情況的潛台詞是，不讓遊客弄髒了鞋，是我們該做的工作。
3，要勇敢地正視中日間差距
我們一行八十人，雖然乘坐的是美國游輪，但出遊目標卻是日本。毋庸置疑，起初一說是赴日旅遊，我就挺糾結（主要是不想無謂地招致謾罵）。但一想五夜六天的遊程，只有兩次登陸日本陸地時間，而且，每次登陸，只有幾個小時。多數時間都在游輪上。難得有這麼充足的時間，可以和眾多朋友安安穩穩地說說話。而所以糾結，是因為近幾年有些觀點極端的微信段子，一說是赴日旅遊，就等於是給亡我之心不死的日本右翼勢力去送錢，資助他們造先進的武器，有朝一日再侵犯我們中國(這些人缺少對自己國家快速發展的自信)。更有甚者，竟把民眾赴日旅遊，說成是「漢奸」行徑。我時常想，這種簡單的民粹思想，有多麼的近視，也無知的可憐。我們要求日本人，要正視和承認侵略了中國，並嚴重悔辱了中華民族的這段歷史，要求他們反省過去，以史為鑒，面向未來。但我們也要承認現在中日之間社會存在的種種差距。我們即不能忘卻中華民族的歷史仇恨，也不能罔顧今天存在的先進文明差距，既要看到日本社會的先進性，也要樹立起我們在快速追趕甚至超越日本的信心。但首先要承認，中日之間尚存在很大差距（且慢自娛在總體老二的迷幻中）。在很多方面，日本還很先進於中國。但當今的中國，確在許多領域，已經領先於日本。不忘歷史屈辱，正視現代差距，這才是健康正常的思維模式。若說赴日旅遊就是「漢奸行徑」，那大批的日本人來中國旅遊，該說是什麼行徑？國家領導人出訪一次日本，花掉的錢，要比成千上萬民眾旅遊一次花錢多的多，這該歸類那種行徑？
我們不能做夜郎國的後裔，更不能和遺笑的阿Q攀親戚。
4，正視中日市井差距有多大
我看慣了中國高樓大廈的林林總總，本以為這是社會飛黃騰達的重要標緻之一。進而想到，已經發達了幾十年的近鄰日本，該有怎樣的摩天大廈群落？哪成想，進入我眼裡的日本城鎮市井，竟然破落得像我國四十年前的城市。即便是偶爾看到當地最出彩的一座大廈，在我的眼裡，也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建築。我看到絕大多數的房屋，都低矮憋屈得像「鴿子籠」。日本的路長得也不肥，我看到的，多為單車道。比起我國的路面，日本真是顯得「窮酸」至極。他們跑在路上的車，也多為低排量很低價的黃牌環保車。比起我國跑在路上的大排量豪華車，他們更是顯得「身價太低」。單從這些表面看，似乎日本已經破落於中國許多許多。但且慢下結論，再仔細看看，他們日本「窮的」大街上見不到一個垃圾桶，路旁見不到一輛違停的車，路邊見不到瓜果皮，紙屑或者煙頭。看不到行人邊走邊手裡夾著煙，嘴裡吐著招人厭的煙霧。也看不到路口有交警和路上有警車，更看不到日本的警察長得啥樣。難道日本養不起警察？ 還是我們富有氣派呀，在我們的城市裡，隨時隨地 ，各個警種都會撞擊你的視線。你想躲著不看都不行。
我所見到的日本本土，不管是長啥樣的高低房屋建築，都見不到防護門窗。二樓以上的陽台上，沒有一家被封閉。或許是在日本，不會發生一旦有人把鑰匙落在家裡，為僥倖攀爬陽台進屋取鑰匙，而落得高空墜落粉身碎骨。都說是在日本，最稀缺的就是人間親情。那麼你想一想，如果有誰把鑰匙落在家裡，是不是能從鄰居家的陽台，輕易地跨進自己家裡？不設防的門窗，是不是說明，日本少有惹人憎恨的盜賊這個行當？
感受挺深的還有日本超市的購物環境。我們冒雨進到一個大超市，本以為收起傘就可以進去。這時，清潔工會拿著一把長長的塑料袋子跑過來，讓顧客把帶雨水的傘套起來。這樣就避免灑落一地的雨水，滑倒顧客。先不說商品價格，就是服務員只禮貌地先和你打個招呼，絕無殷勤地誘導顧客，這就讓人感到舒服。但你若在國內任何一個櫃檯前一站試試，保準會有服務員「熱情」地纏上你。
5，社會文明不必打上制度標籤
多年來，我們已經習慣了把各種社會文明，人為地打上制度的標籤。我們也習慣從各個角度，鄙視資本主義制度的萬惡。可是我認識到，有些社會文明，可以是各種社會制度的共有。比如，人人都該住得起房，有保證起碼尊嚴的社會生活保障，人人都能生的起，活的起，病的起，死的起，走夜路不被搶，不用擔心家裡會被盜，不用糾結買到假貨，不必懷疑賣給你的菜會短斤少兩，也不必怕吃到注水的肉、病死的雞，孩子能上得起學，畢業有工可作。以上所該有的這些社會保障，在日本不是個事兒，可是在我國，或許還得等到猴年馬月。以上所列各項，是社會主義的還是資本主義的？我想，不管是生活在哪種制度下的人民，都渴望有個幸福的生活指數。有許多國人，常常不走腦子地嘲諷日本說：「他們許多七十五歲左右的人，還在打工呢。」說這話的人，也不深思一下，這僅僅是在說明日本社會的勞動力短缺嗎？換個角度說，別以為我們中國人退休後，都願意在家熬度寂寞。他們倒是想出去發揮餘熱，但是，你到任何一個招聘單位看看，有誰會錄用五十五歲以上的人（有多少年輕人還找不到工作呢）？除非有誰想招聘爹媽！
我絕不是在美化日本社會，而醜化自己的祖國。我是在說，不能對人家的社會文明視而不見，也不能捂著自家醜陋不見陽光。我們中國人，比誰都渴望實現社會的精神文明和物質文明。但是，要實現社會的兩個文明，既需要有個好的頂層設計，更需要每個人修鍊好自己的言行舉止。這樣說的意思就是說，我們的社會文明，與預期的目標，還有很長的距離。我們的所期望的社會文明，還在和我們做伴，不緊不慢地走在路上。社會文明的前景是美好的，但走向文明的路，還是很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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