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開美?散文《國之戀——屈原愛國三部曲》

國

之

戀

——屈原愛國三部曲

劉開美

至2018年，偉大愛國主義詩人屈原投汨羅江自盡已經2296年了。

中國郵政在其年度郵票發行計劃中，有三套郵票題材與宜昌有關，屈原就在其中。這是屈原形象第三次被載入國家名片之中。早在新中國成立不久，屈原形象就首次被展示到方寸之中；進入改革開放時期，屈原形象又被展示到方寸之中；如今進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屈原形象再次被展示到方寸之中。這說明，偉大歷史文化名人屈原所體現出的愛國主義情結，不愧為中國郵票題材中的永恆主題。

作為2000多年前的偉大愛國者，屈原愛國主義思想固然具有特定的時代特徵、階級屬性和具體內容，然而為何在中國千百年來的滄桑變遷中，具有如此永恆的魅力呢?根本原因就在於其愛國主義思想具有歷史的進步性、深刻的人民性和感情的執著性。正是屈原國之戀的三部曲，便其與歷史上種種稍存即逝的狹隘民族主義思潮構成天淵之別。因此，儘管時代變遷，階級沉淪，人類蕃衍，其基本精神與那些熱愛祖國，順應歷史潮流，為維護民族尊嚴，捍衛國家統一和民族獨立，而忘我奮鬥的人們，總是心心相印、息息相通的。這應該就是屈原愛國主義精神浩氣長存的奧秘所在。

一、美 政

屈原愛國主義把熱愛祖國與富強祖國、統一長期分裂的中國這一崇高政治追求緊密地結合在一起。這集中體現在對美政的提出、貫徹與堅守。

屈原處於戰國後期，正是七雄紛爭的存亡年代。當時的戰國七雄，要數秦、楚兩國最為強大。它們互相抗衡，均有統一中國的可能性。關鍵在於自身的內政外交。當時有所謂「縱合則楚王，橫成則秦帝」的說法，反映的正是這種情況。面對統一中國非秦即楚的態勢，楚國應該富國強兵，與其他諸侯國結成同盟，以抵禦秦國，才是正確的國策。然而當時楚國的政治被一些毫無遠見，只知苟安享樂的腐朽貴族集團所把持，以至形成「群臣相妒以功，諂諛用事，良臣斥疏，百姓心離，城池不修」的狀態。

在這種情況下，為拯救楚國命運，完成統一中國大業，屈原便提出了「舉賢而授能兮，循繩墨而不頗」的美政。他一方面奉令起草「憲令」，舉賢授能，修明法度，刷新政治，限制舊貴族的權益；另一方面兩次出使齊國，合縱抗秦，收復失地，使楚國的內政外交取得重大成就。《惜往日》中「惜往日之曾信兮，受命詔以昭時。奉先功以照下兮，明法度之嫌疑。國富強而立法兮，屬貞臣而日娭」的詩句，追述了屈原推行美政的情形。司馬遷《史記·屈原列傳》中對此也有記載。

然而，屈原的政治主張，觸動了腐朽貴族集團的利益，因此「遭讒人而嫉之」。但是，屈原不屈權貴，為堅持自己的政治理想，拯救祖國的前途命運，與腐朽貴族勢力進行了頑強的鬥爭。《史記·屈原列傳》中講屈原遵楚王之命制訂「憲令」，尚未定稿，上官大夫便「欲奪之，屈平不與」。這說明圍繞憲令的實質內容，屈原與舊貴族勢力代表人物之間的鬥爭是相當激烈的。為打擊屈原，上官大夫在楚懷王面前誣陷說「每一令出，平伐其功，以為『非我莫能為』也」。於是，楚王「怒而疏屈平」，進而先後兩次放逐屈原，造成楚國內政黑暗，外交失策，以至國土淪喪，懷王客死異邦，國勢衰弱，國家危在旦夕。這從一個側面反映了屈原的美政，切中了當時楚國的弊端，順應了歷史潮流的發展，是關乎楚國生死存亡的生命線。也說明屈原的愛國主義思想具有歷史的進步性。

屈原堅貞愛國，追求進步理想，還表現在失意官場、屢遭放逐的逆境中仍然堅持理想而矢志不渝。《離騷》中講詩人姐姐女媭用鯀的故事勸告屈原，說鯀由於過分剛直遭到殺身之禍，被殺害於羽山之下，要屈原凡事隨大流，明哲保身就可以了。屈原不以為然，為證實自己行為的正確，假託到古帝重華那裡，陳述歷代興亡的歷史事實和自己的政治主張，強調只有舉賢授能，遵守法度，才能長久享有天下，果然得到重華肯定，使他更加充滿自信，表示「阽余身而危死兮，覽余初其猶未悔」，進一步表白了自己堅持理想、忠於祖國的心跡。《涉江》中記述詩人流放中，即便「深林杳冥以冥兮，乃猿狖之所居。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霰雪紛其無垠兮，雲霏霏其承宇。哀吾生之無樂兮，幽獨處乎山中」，但仍堅持理想、矢志不渝。「世混濁而莫余知兮，吾方高馳而不顧。」「吾不能變心而從俗兮，固將愁苦而終窮」，表達了詩人為堅持理想甘心吃苦受難的崇高精神。

二、 親 民

屈原愛國主義把熱愛祖國與同情人民緊密地結合在一起，因此具有深刻的人民性。這突出表現在敬重人民的英勇頑強，同情人民的深重災難，牽掛人民的赤誠之心。

在《國殤》中，詩人以激越的感情，描述了一場殘酷而壯烈的戰鬥場面：「操吳戈兮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寫披堅執銳的楚軍將士，在戰車相摩，短兵相接，旌旗蔽空，敵眾若雲，矢墜如雨的鏖戰中，奮勇爭先，衝鋒陷陣。詩人寫他們面對來勢兇猛的敵人，不但不肯後退一步，反而「援玉袍兮擊鳴鼓」，把戰鼓擂得更響。他們「出不入兮往不返」，「首身離兮心不懲！」表現出視死如歸，誓無反顧，與敵人奮戰到底的堅強決心。詩人以極大的熱情歌頌這些楚國衛國將士的英雄氣概，以極大的敬意禮讚這些為國捐軀的英雄：「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屈原如此濃墨重彩地歌頌這些為國捐驅的將士並非是發一時憫心之感慨，而是楚國將士英雄主義精神與其愛國敬民心靈強烈撞擊的結果。詩人崇敬將士爭先殺敵的勇氣，謳歌將士出而不入，往而不返，首驅分離，心不悔恨的精神，讚美將士勇猛英武，剛強勿欺，雖死猶生的英雄形象，是對愛國主義的高揚，是對人民群眾在保衛祖國鬥爭中作用的高度肯定。這對於一個生活在2000多年前的進步思想家、政治家來說是難能可貴的。

在七國紛爭的動蕩時期，本來人民群眾就一直處於沉重的戰亂之中，加之楚國政治黑暗，民眾更是苦難交加。當時，「楚國之食貴於玉，薪貴於桂」，「民羸餒日已甚矣。四境盈奠，道殪相望」。「盜賊公行，而弗能禁」，平時猶復「厚賦斂諸臣百姓，見疾於民」，戰時則內見「征役萬人，且掘國人之墓」，外見「掠於郊野，以足軍食」。這一切，反映楚國已經到了「民生之不易，禍至之無日，戒懼之不可以怠」的地步。面對這種狀況，屈原對勞動人民深表同情。他在《離騷》中「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余雖好修姱以鞿羈兮，謇朝誶而夕替!」當秦將白起攻克郢都，楚王倉惶東遷，百姓四處逃亡時，隨民外逃的屈原，目睹這國破家亡的慘狀，痛心疾首，百感交集。他在《哀郢》中「皇天之不純命兮，何百姓之震愆?民離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東遷。」他「登大墳以遠望兮，聊以舒吾憂心。哀州土之平樂兮，悲江介之遺風。」在這裡，屈原憂國哀民的思想溢於言表。

尤其可貴的是，屈原在政治失意的逆境之中，仍心裡牽掛人民。《離騷》中寫詩人在極度的苦悶彷徨中，假託去找靈氛占卜請教出路。靈氛對他說，天下何處無芳草，你何必單單眷戀自己的故鄉呢？勸他離國出走，另去尋找自己可以施展抱負的地方。經過一番思考，詩人決心去國遠遊。然而正當他駕飛龍、乘瑤車，在天空翱翔行進時，忽然看到自己的故鄉楚國，於是又留了下來。詩人在《抽思》中寫道，「願搖起而橫奔兮，覽民尤以自鎮。」說他本可以逃開這塊使自己受難的國土而去自尋出路的，但一看到人民遭受的苦難，就冷靜下來，感到絕不能離開。這說明屈原在選擇自己出路時，心裡牽掛的仍然是人民。

三、 熾 情

屈原愛國主義情感非常深厚，那充滿愛國激情的詩篇，動人心弦，感人肺腑。這熾情凸顯在對祖國的報效之志、眷戀之情和忠誠之心。

在《離騷》中，詩人表現了自己對祖國命運的深切憂慮和矢志獻身於祖國的堅強決心。詩人寫道：「豈余身之憚殃兮，恐皇輿之敗績。」說自己並不計較個人的榮辱禍福，所擔心的只是國家的存亡。「乘騏驥以馳騁兮，耒道夫先路！」表示願意一馬當先，為祖國開闢走向富強的道路。對祖國強烈的使命感和責任感躍然紙上。

當著屈原被疏遠遭放逐，背井離鄉的時候，他仍始終表現出「忍而不能舍」的忠貞之情。他從未對祖國流露過絲毫抱怨的情緒，相反，眷戀祖國的感情表現得更加執著。在《抽思》中詩人「望盂夏之短夜兮，何晦月之若歲?惟郢路之遼遠兮，魂一夕而九逝！」表達詩人對祖國不能須臾忘懷的強烈感情。同樣，在《哀郢》中詩人「鳥飛反故鄉兮，狐死必首丘。信非吾罪而棄逐兮，何日夜而忘之!」對故土深切眷戀的感情溢於言表。

尤其是詩人在《離騷》結束時，奏出了愛國主義最強音：「僕夫悲余馬懷兮，蜷局顧而不行。」說他正準備去國遠遊時，忽然看到了自己的故鄉楚國，這時只見車夫悲傷，馬也留戀，別轉向頭就不肯再向前往。襯托出詩人不願離開自己祖國的深厚的愛國主義情感。然而，他和當時黑暗社會既然不能調和，而國破家亡的楚國現實更使他無路可走，於是便以死來表明自己的志向和對祖國的赤誠之心。詩人生不離故土，就是死也希望自己的魂靈仍然留在楚國。在《招魂》中詩人採用幻想的手法，以極為殷切、深情的口吻，一再推崇楚國美富、可愛，形容四方險惡，來勸戒魂靈不要到天上、地下或者四方去，認為魂靈唯一美好、可以安身的地方還是楚國。這種赤子之情感人肺腑，催人淚下!

屈原雖然離開人間，但千百年來人們以各種形式紀念英靈，以慰其愛國憂民的忠魂，沉澱起與之相關的節俗、競技、祭祀、文學等諸多文化現象。正是這些文化現象使屈原的愛國主義精神得以傳承，屈原也在這種文化傳承中得以永生。

作者簡介：

劉開美，宜昌人，宜昌市社科聯原副主席、湖北省社科院宜昌分院原副院長，中國地方學研究聯席會會員、湖北省三峽文化研究會副會長、宜昌市炎黃文化研究會常務理事、北京哲學社會科學北京學研究基地特邀研究員。從事地域文化與地域文化學研究。撰寫有《地域文化與地方學研究》、《宜昌古城滄桑》等專著，論文曾在《光明日報》、《中國社會科學報》、《中國第三產業》及《江漢論壇》、《湖北社會科學》、《理論月刊》等國家、省報刊發表，曾被中國人民大學書報資料中心轉載，獲省府社科優秀成果三等獎。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