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席地而坐》：這一場電影跋涉 觀眾很難不帶著問題上路

7月21日，FIRST青年影展開幕。記得本屆影展的開幕影片一經公布就引發了一批影迷的期待，開票後不到一分鐘就被搶購一空，這部影片就是已故青年導演胡波的遺作《大象席地而坐》。

去年10月，青年導演胡波以自殺的方式結束了自己不到30歲的生命。當時大家只知道他有一部正在進行後期製作的電影，時長近4個小時，胡波一分鐘也不願意捨棄，而他的死或多或少和他的堅持有關。年輕人的離去總叫人扼腕嘆息，尤其當這個年輕人還擁有才華。當時，胡波的才華更多的是從他朋友的口中傳達到媒體，他有兩本出版了的小說《大裂》和《牛蛙》、但沒有太多人讀過。傳說他為之獻祭了生命的電影《大象席地而坐》也只有個別人看過。因此關於胡波的討論十分嘈雜。

但次年，本片獲得柏林電影節費比西國際影評人獎，在馬賽電影節展映、入圍屆洛迦諾國際電影節Pierre Rissient致敬單元，《大象席地而坐》陸續收穫了來自國際電影節的肯定，而此前爭執過的本片的版權最終交到了胡波的父母手上。

這次在FIRST影展上放映的版本被影展運營部總監高一天稱為 「這部電影最好的樣子」 ，而他同時也是本片的後期製片人。高一天介紹，柏林電影節放映的版本還沒有完成所有的聲音、音樂和調色，另一方面，這次放映的也是胡波的導演剪輯版。從各種角度，這都是《大象席地而坐》最完整的一次放映。現場觀眾一起進行了一次電影的跋涉。

《大象席地而坐》講述了發生在河北某小城市的一天，共分為四天主線，章宇扮演的於超是一個狠戾、掙扎、陷入絕望的灰度人物。他是城市裡小有勢力的混混，睡了朋友的老婆。朋友發現後在他面前跳樓自殺。他想要去滿洲里躲一陣子，他說在那裡的動物園有一頭坐在地上的大象，這是他聽過的最好玩的事兒。但同時自己的親弟弟在學校被人打傷，於超又要在父母的催促下不斷找到那個打傷他弟弟就逃跑了的同學，為弟弟報仇。

很巧的是，章宇最近剛剛憑藉在文牧野導演的《我不是葯神》中扮演黃毛被大家所熟知，並獲得演技肯定，緊接著一部分觀眾就看到了他在《大象席地而坐》中的精彩演出。

章宇（右）

彭昱暢扮演的高中生韋布就是打傷了於超弟弟的人。他的朋友在學校受到於超弟弟的欺凌，在幫朋友出頭時他失手將於超弟弟推下樓梯，而同時他和父親的關係也很成問題。韋布也知道滿洲里動物園的大象，他想逃到那裡去看看，臨走前他問同班的女生黃玲，願不願意跟他走。

黃玲是韋布的同學，和母親生活在一起，但母女關係劍拔弩張。為了逃避家庭她漸漸和學校的教務主任產生了某種感情，兩人私會的視頻突然被傳的全校皆知。她決定和韋布一起去滿洲里看看。

彭昱暢扮演（右）和王玉雯扮演的黃玲

最後一位是韋布的鄰居，一個退休的老人。他以養老院不讓養狗為名義拒絕被送入養老院，但在這一天他的狗被咬死了。老人又莫名捲入了韋布和於超的紛爭里，最後他決定帶上自己的外孫女去滿洲里，那是他年輕時參軍的地方。

最後四條線都彙集在了車站，韋布、黃玲，老人和他的外孫女一起坐上了大巴車。在整整壓抑了近四個小時之後，胡波給出了一個有溫度的結尾。夜間停車休息的時候，韋布、黃玲、老人還有其他乘客陸續下車。韋布踢起了毽子，有兩個陌生的乘客非常自然的加入了他。深夜裡，眾人彷彿聽到了山谷中大象的嘶鳴。

整個影片色調是灰暗的，四個角色都有大量背後的跟拍鏡頭，而且畫面上除主要角色外其他人幾乎一律是虛焦，看不清面目的處理也給人印象深刻。胡波在北京電影學院的同學，以及本片的攝影師範超表示，這是和胡波設計好的，一開始就希望把四個主要人物從其他人中抽離出來，營造一種割裂感。後期製作完成的配樂非常有力道，很難想像失去現在的配樂，影片會是什麼樣子。

《大象席地而坐》在FIRST的放映某種意義上像是一次作業展示、一次「回家」。2016年，胡波攜帶自己這部處女作，當時還叫做《金羊毛》參加了FIRST創投併入圍了FIRST創投會年度電影計劃，2017年他又參加了FIRST訓練營，這屆訓練營的導師是被稱為「最後一位大師」的匈牙利導演貝拉·塔爾。胡波非常喜歡他的作品，《大象席地而坐》中也能看到不少貝拉·塔爾的影子。更遺憾的是，原本胡波計劃中的第二部電影將由貝拉·塔爾擔任監製。

在映後交流的環節，主演章宇一度情緒激動，只能背向觀眾無法言語，稍加平復後，他套用一位女詩人的話：「『詩歌是被沒收了工具的人開墾世界的方式』，而《大象》是胡波這樣被沒收了工具的人，開墾世界的方式。」

儘管FIRST希望觀影者能夠不帶任何預判和成見，單純的觀看每一部電影，尤其是這一部。但不可避免的，《大象席地而坐》的聲譽和胡波的死亡已經永遠的捆綁在了一起，交割不請。大家甚至是帶著問題來看的，畢竟四個小時的《大象席地而坐》已成為了大眾試圖胡波，理解胡波的選擇的首選方式。而且儘管導演在片中提出了很多問題，但都不如他用肉身寫下的那一個拷問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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