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樓終究誤少年

人是有主觀能動性的個體，我們從小到大都在為著這樣那樣的目標而努力著，可從宏觀的角度上來看，我們出生於什麼樣的家庭？什麼樣的國家？什麼樣的時代？位於宇宙坐標里哪一個渺小的點？在出生的那一刻許多事情都已經是註定的了。如果真有上帝之眼，那麼人的命運與一棵樹一株花草的命運在他眼中大體是一致的。

可我們明明覺得怎麼能一樣啊！在歷史的洪流里，那凄慘的、憤怒的、無助的、落寞的哭聲、吶喊和呻吟；那些在苦難里閃耀著的人性光芒——勇敢的、不屈服的、頑強的抗爭以及犧牲和奉獻寫就的愛，怎麼能等同於花草樹木？人類文明就在這樣血淚交織的進程里前行，而渺小的個體早已淹沒於歷史的塵埃里了。

——知雨寫在「疫苗之殤」之後、本文之前

我是一個宿命論者，但是我對預測未來，沒有任何興趣。也並非一開始就是如此，所有的人類，對於不可知的未來，都會有一種天然的好奇，但經歷了很多事情之後，我的人生哲學告訴我，了解未來，並沒有任何意義。所謂善易者不卦，我雖然不是善易者，至少，也是一個合格的宿命論者。

在我出生的時候，有人送了我一本紅手冊，是一位善易的大師大致算了我一生的命運記錄在上面。我曾經翻過，但是文縐縐的我看不懂，到了後來我能看懂的年紀，也許我天生就是一名合格的宿命論者，也沒有太大的興趣去看了，但是這本書也曾經展示過它的神奇。

在我十歲左右的時候，有一段時間，不是腳踩大銹釘子，就是參加宴席站在一個即將自爆的啤酒瓶旁，或者是站在水溝旁看別人朝對面的一堵牆仍磚頭然後反彈回來砸到我頭上，這個補丁還沒拆線，另一個補丁就來了，持續了大半年的時間，身上總會有某個部位有補丁或者縫針。於是父母就想起了這本書，翻來看看，預測的挺准，上面寫著，我在這個年齡會有血光之災。

當時我想，如果事先我看到這四個字，肯定會嚇尿，但是事後看，不就是一直有地方流血么，也並不算太疼，也沒有多慘。所以事後知道這個事情，對我是更有利的，至少不會被嚇到。而且，一個合格的宿命論者的另一個重要的素質，就是應該明白，既然是宿命，就不要期待有破解的辦法。

善易者不卦，卦了也不解，以前我是不明白的，以前我認為善易者就該卦，卦完了當然要解。後來我經歷了一番艱難的思索，終於明白了這個道理。因此對於未來，並沒有太多的好奇，南懷瑾在世要給我卦，恐怕我也會拒絕了。因為，未來要發生什麼，根本不重要。

據說有位聰明人，名校畢業，30不到就億萬身家，學會了易經，到處要卦，一卦一個準，然後開始懷疑人生，把自己關在家裡三天三夜不出門。因為未來能卦這件事情深深的顛覆了他的價值觀。

我也讀過易經，因為智商不夠，達不到能卦的水平，但是從基本原理來說，非常的有科學性，邏輯上很清楚，直覺上來看，有50%的可能性是真能卦。但，因為我對「能卦」這件事情並沒有太濃烈的興趣，而且生活里有太多讓人費腦筋的事，就不願意在這門學問上繼續傷害腦細胞了。

但在真實的生活里，人都是會努力向前的。即使是不合格的宿命論者，即認為命運已定就消極怠工的人，怠工一段時間後，還是會向前。因為向前，就是生命的最原始動力。

但是樂觀積極充滿正能量的「我的人生我創造」的人們，也會有他們的煩惱。因為一旦宿命論真的成立，就目前人類觀察到的世界和宇宙的規律，比如花開花謝四季變換或者行星轉動的規律等等，人類認為自己和花花草草和四季變換不一樣，能高出這些，能自我掌控，未免顯得太自大。

且不說這些，至少時代的洪流能吞沒你。因此，可能會有50%的可能，宿命論是成立的，一旦成立，就意味著這些人的世界，會崩塌。但，又因為沒有任何人能證明宿命論成不成立，所以他們很可能又沒有崩塌的機會，只是會在生活中因為高估自己的掌控力而徒生煩惱。

基於最原始的生命力，我也喜歡向前看看，因為大部分少年總是愛上層樓的，即使是一個宿命論者，即使有人在少年時期就寫出了「層樓終究誤少年」，他還是要上層樓。因為，誰又能證明「層樓終究誤少年」這句話本身就不是一種「為賦新詞強說愁」呢？

即使我十分認同層樓一定會誤少年，但，少年依然應該上層樓，所以，也就大致從一個簡單的側面講通了，為何一個合格的宿命論者，對未來毫無興趣，卻又生活的像「我的命運我創造」的天生樂觀主義者。

但在人類向前的過程里，有一些道理早一點明白並沒有任何壞處。少年完全可以在上層樓之後再發現這玩意會誤少年，但追求一些虛無緲緲的東西確實會亂餘生，比如自由。

有人追求錢，有人追求權力，有人追求自由，追求自由的人往往喜歡歧視追求錢和權力的人，但他們最後都也許會明白，其實都一樣，並沒有高下之分，因為，自由是比金錢更加虛無縹緲的東西。真到以為要自由的時候，往往發現，其實還不自由。

馮唐走到人生以為自由的階段，反問自己，到底自己自由了沒有，發現也還不確定。聰明人尚且如此，笨人更加不會真的自由。所以結論是，1%的人奮鬥到了當年以為的自由卻發現還是無法自由，99%的人無法奮鬥到自由，因此無法明白自由的虛無縹緲而浪費了一生，這就是所謂的無明。

因此，如果有機會從追求一些小自由的過程中理解這個道理，就不必為了終極自由而浪費餘生。真正獲得自由的人，是從來不會有「我要自由」這個想法的。所以，如果要自由，就只能在當下獲得自由，這也從另外一個方面講清楚了，為何一個合格的宿命論者，對未來是沒有興趣的。

層樓終究誤少年，自由早晚亂餘生。但我始終還有個困惑，即使什麼都不明白，在無明中度過一生，又有什麼問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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